第21章
既然知道這麽做的下場,又為什麽要這樣自己斷絕自己的後路呢?
莫小北不明白。可她向來是一個不懂就問的好孩子,不明白,她也就直接問了出來。“為什麽要喜歡季同學呢?”
以為她會苦口婆心地勸着自己,她甚至已經想好了應對之策,可沒想到她竟然問出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讓以腹黑著稱的唐文顯也有些措手不及,看着她那張帶有求知欲的臉,不由自主地就想笑。
這個莫同學,難道以為感情像是學習一樣,可以不懂就問的?真是天真啊。
唐文顯笑着搖頭,“難道你不覺得零雨人長得好看,身材很好,腦瓜子也很聰敏,很适合金屋藏嬌?”
“就因為這個?”莫小北瞪大眼睛,很是不敢相信,她以為,能讓一個人抛棄世間的倫理綱常,不顧流言蜚語地喜歡和自己同樣性別的人,好歹也是有一個感天動地的理由的。
什麽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她把我從地獄裏救了回來啊,她救了我的父母,所以我要以身相許啊,電視裏也好,小說裏也好不都是這麽演的麽,怎麽唐同學說的,和電視裏演的差別這麽大,這不科學!
“不然你以為是什麽?”唐文顯望了眼她臉上變幻莫測的神情,淡淡道,“所有的一見鐘情不過都是一種變相的見色起意,我說我喜歡她的臉,有什麽不對?”
“當然不對!”莫小北反駁,想了想,道,“那蘇同學也很好看,怎麽你沒喜歡她?”
“因為她的性格不适合我。”唐文顯慢慢說着,靠在了涼亭的柱子上。“蘇子卿這個人,有種大智若愚的感覺,像是看透了一切,又像是什麽都看不透,游離在世俗中間,這種人,心思太多,我不想和她打太多交道,不然,一定累死。”
莫小北似懂非懂地聽着,“可是适合不适合什麽的,還是覺得有些奇怪。”
“有什麽好奇怪的。”唐文顯淡淡地說,“人是群體動物,所以你看到的所有不合群的人都會漸漸的被人抹殺,因為他們不允許身邊有異類出現,你之所以會感到奇怪,不外乎我是女孩子,卻說零雨适合我的話,你把我的性別,換成男孩子試試看。”
莫小北聽話地在腦中想象了一下。如果唐文顯是一個腹黑面癱的男孩子,那她說喜歡季零雨的臉和身材,也只是男孩子的一種擇偶标準,一種普通表白而已,說适合她,好像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不奇怪了,對不對?”
看着她臉上疑惑的表情慢慢釋去,唐文顯淡淡一笑,“你看,這就是區別,男人對她的喜歡是喜歡,我對她的喜歡,卻是糾纏。”
這就是人的雙标。可笑的是,不知道有多少人被這毫無邏輯的雙标耍得團團轉。
別人喜歡男人,喜歡女人,又關你什麽事呢?
涼亭後種了幾株桂花,此時已經偷偷開了,紛紛擾擾的淡黃色花瓣随着一陣秋風,慢慢飄落下來,落在靜默地靠在斑駁涼亭柱子上頭的唐文顯身上,而她目光散亂,臉上被落寞掩埋,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身上頭上,已經落滿了花瓣。
莫小北看着看着,忽然有些心疼她了。
不由自主地走到她身邊,拍着她的肩膀聊做安慰,又斬釘截鐵地說,“唐同學,你放心吧,我不會告訴任何人這件事的。”
其實你就是宣揚出來我也不介意的。畢竟在知道自己喜歡她的時候,我就已經為自己斷了所有後路了。
唐文顯嘴唇歙動,到底還是沒說出這句話,望着她清澈的目光,心中百轉千回,最終只嘆息笑了笑,“……謝謝。”
莫小北搖搖頭,腼腆笑了笑,“我也沒幹什麽,不用謝我的。對了,剛才的那個男生,你認得麽?”
“怎麽,你看上他了?”唐文顯笑臉一收,忽然嚴肅起來,“那個人輕浮的很,作為同學,我勸你一句,可千萬別喜歡他。”
“不是不是。”見她誤會了,莫小北連忙搖手解釋,“我只是覺得,你和他……好像認得,而且……看他對你的态度,好像很不喜歡你。”
“我們是初中同學。”聽說她對周軒沒有意思,唐文顯略微放下了心,淡淡說,“他當然不會喜歡我。”
呃……這邏輯有點不對,好歹同學三年,同窗之誼還是會有的,可也不至于相見眼紅到這種地步啊,除非……
莫小北踯躅了一下,還是小心翼翼地試探着問了出來,“那位周同學,是不是……是不是也喜歡……呃……”
唐文顯淡淡點頭,“據我所知,他的母親和零雨的父母還有蘇子卿的父親以前同在這學校裏教書,他們可以算是……青梅竹馬。”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既然他們從小一塊長大,那感情自然非比尋常的親厚,所以說唐同學,你到底是哪裏來的自信,可以抱得美人歸啊。
莫小北心中嘆息,恐怕唐同學的這段感情,注定要以夭折告終了。
“好了,時候不早了,咱們回去吧。”唐文顯可不知道她的想法,拍打掉疲憊的心情,淡淡說着,走出了涼亭。
擡頭看看頂上的日頭,低低嘆氣道,“這麽長時間不在,不知道寝室裏又得鬧成什麽樣了。”
“什麽?”莫小北一頭霧水地問,她卻抿緊嘴不再回答。
懷着疑惑的心情,莫小北跟着她到了寝室門口,才忽然明白了唐文顯這段話的意思。
寝室裏頭遍地狼藉,地上全是水和啤酒瓶的碎片,還夾雜着一些被撕爛的書紙和碎得稀爛的手機,許紀跌坐在床上捂着左臉,餘橙則氣得滿臉通紅作勢要去打她,卻被安吉死死抱着她的腰,動彈不得。
寝室裏原本的嘈雜随着門“吱呀”一聲打開後歸為寂靜,裏頭的三人齊齊望向門口,見是她們,又扭回了頭。
安吉尴尬地笑了笑,松開了抱着餘橙的手,餘橙則收斂了一下行為,臉上依舊是怒色未消,憤憤沖着床上道,“你想找男人野/合,別玷污咱們寝室,要做出去做,找個旅館怎麽玩都行,大白天的就把姘夫往屋裏帶,你是不是缺了男人就不行?!”
她罵得太難聽了些,安吉連忙去拉她,她卻不管不顧,一個勁地冷嘲熱諷道,“呵,今早上時候那麽短,就勾搭上了教官,你還真是厲害呢!果然狐貍精到了哪兒都是狐媚子,不勾引人就渾身不自在!”
“橙橙別說了!”
餘橙冷笑,“我偏要說!她自己做得,難道我說不得?”
兩個當事人,許紀勾着頭一言不發,餘橙則怒氣沖沖的像只快爆炸的氣球。
莫小北摸不清楚狀況,也不好随意插手,呆呆地站着時,唐文顯走到安吉面前,指指地下,皺眉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這……”安吉吞吐着說,“軍訓回來,橙橙嚷餓了,咱們就先去外頭吃了飯再回來,誰知道回來時,看見許……看見她和一個赤膊的男人一起站在寝室裏……橙橙氣壞了,就把那男人趕了出去,然後……”
剩下的話她不說,她們也明白了,可莫小北還是不明白一件事,許紀明明知道餘橙讨厭她,為什麽非要在寝室裏私會男人呢?聽安吉的描述,還是個老男人,還有這地下四分五裂碎了的啤酒瓶……
“你們也都看見了,跟這樣的人在一個寝室,能考上屁大學!我明天就向宿管申請,到外頭租房子!”
餘橙憤恨說着,轉身拿起自己床上的手機,“碰”一聲關門出去了。
看她走了,安吉才嘆口氣,“我下去打水洗澡,早上曬了一天的日頭,身上油膩膩的難受死了,你們……要一起下去麽?”
“不用了,謝謝。”莫小北搖頭,拿起陽臺上的掃把,沉默地打掃起了地上的東西。
唐文顯也道,“我們早上出去了,沒曬到什麽太陽,你自己去就好了。”
安吉點點頭,剛要走,回頭又問說,“對了,早上的那位同學,沒事吧。”
“沒事。”唐文顯搖頭,“只是普通的低血糖,現在好多了。”
“那就好。”安吉笑說着,拿起水瓶走了。
聽見門響,莫小北擡頭,丢下手中的掃把,走到許紀身邊坐下,擔憂地問,“你沒事吧?”
許紀保持着勾頭的模樣不說話,這讓莫小北愈發擔憂,猶豫着上前扯了扯她的衣裳,卻不小心将她衣裳上的披肩拽了下來,露出她整個手臂的疤痕。
疤痕有筆芯粗細,一道道亘梗在她白皙的手臂上,像極了醜陋攀爬在她身上的黑蛇。
“天吶,這是什麽?”莫小北低叫出聲,捂着嘴喃喃細語道,“這不疼麽,這些……這些都是哪來的……你……你……”
與她驚慌失措的神色相比,許紀可就淡定太多,默默地把自己的披肩拉到了肩膀上,低頭撫着左臉就要離開。
“慢着。”她走到唐文顯跟前時,忽然被她一把抓住了胳膊,她瞬時受驚的小兔子一般就要逃離,卻被唐文顯緊抓住手臂,動彈不得。
“你跑什麽?我們又不是怪獸,不會吃了你的。”唐文顯皺眉,拉住她不讓她亂動,斟酌着與她道,“我們不會責怪你的,這件事……我不相信會是她們倆說得那般,你……是有苦衷?”
許紀不說話,頭低得更深,唐文顯抓着她手臂,能明顯感覺到她發顫的身子和嗚咽的小獸受傷的聲音。
她一愣,低下頭,剛巧看見一滴淚珠反着光“啪嗒”一聲掉落在地上。
唐文顯忙松手,“對不起。”
許紀搖搖頭,捂着嘴,卻止不住眼淚成串的往下掉,後頭莫小北見了,連忙走上來,關心道,“是不是她剛才抓到你哪裏了,你覺得疼?”
許紀只是沉默。她不說話,倒顯得她們倆和傻子一樣在那邊多操心了。
唐文顯皺眉,“既然她不願意說,咱們也別勉強她了,小北,你把地上的東西掃幹淨,我去找拖把。”
“可是……”莫小北憂心地看着還在低頭哭泣的許紀,“她……她這樣……”
唐文顯面無表情道,“自己想死,可就不能怨我們不幫她了。”
什麽自己想死,許紀嗎?她為什麽要想不開?
莫小北一顆心提起來,還要再問,許紀忽然掙脫開她,抹抹眼睛頭也不回地打開門跑了。
“她!我們要不要追?”莫小北着急地說着,已經朝門口跑了過去,手剛觸到門把上,就被唐文顯拉住了。
她轉過頭,唐文顯癱着臉對她道,“別過去。”
莫小北不解,“為什麽?”
唐文顯道,“你也看見了她手上都是疤,那麽細,那麽多的疤,只可能是她自己用小刀割出來的。包括這次的事,如果我猜得沒錯,安吉她們說得那男人,其實是給許紀送啤酒的,一大箱的酒,搬到四樓,許紀一個女孩子,當然做不到。”
說着,怕莫小北不信似的,她拿起來門上的一大把鎖使勁往許紀上了鎖的衣櫃上一砸,“撲通”一聲,鎖斷了,她伸手打開櫃門,那裏頭藏着的兩大箱子啤酒便呈現在她們眼前,她微微一笑,“你看,我猜的,果然沒有錯。”
作者有話要說: 啊,這篇文周四就要開v惹。。雖然沒人看,也提前說一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