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斷袖
那被叫做子青的是個劍眉星目，神情內斂的青年将軍，拱手道，“臣不敢。”
有旁人湊趣道，“韓将軍，這麽多美女都不動心，你該不是喜歡男人吧？”
又有人笑道，“楚國美人再漂亮，也沒有楚國墨公子長得俊，若是送給韓将軍，養在家裏，将軍想必喜歡。”
殿裏衆人哄堂大笑。
小七心想，你們說這種話，難保不被墨修知道，只怕以後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陳王不悅道，“讓你挑你就挑，啰嗦什麽。”
韓子青只得道，“是。”擡起頭看了看這群美人。
不會背成這樣吧，小七連忙低了頭，卻覺得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中大急，墨修，你把我藏了起來，殊不知有人就是非要這角落裏不起眼的人，與其如此，還不如當初吃點虧，和灼灼換換位置呢。就聽韓子青說，“就後面那個穿綠裙子的吧。”
這水綠裙子實在是太不吉利，若是有一天真能離了這裏，這輩子都再不穿這個顏色，天天跟着秦楚穿白。小七擡頭掃了一眼陳王身後站着的李公公，李公公卻面色如常，十分鎮定。
陳王示意小七去韓子青席上，小七行了個禮，走過去坐在他旁邊，心中忐忑。那韓子青卻如同旁邊沒這個人一般。小七一邊心中盤算，一邊盡職盡責，提起酒壺給他滿上酒，韓子青酒來即飲，卻看都懶得看她一眼。
夜漸漸深了，陳王酒後困乏，扶着灼灼先走了，衆人陸陸續續也散了，那韓子青恭謹慎重，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起身，示意小七跟着。到了宮外，有侍從牽馬上來，韓子青自己是騎馬來的，可并不打算把她也放在馬上，讓侍從騎馬帶着也不大合适，但若讓她跟着，看她長長的裙擺拖在地上，不像能走遠路的樣子，因此看她的眼神滿滿都是嫌棄，恨不得把她直接丢在路上就走，可是皇上賜的人，哪能說扔就扔。
小七明白他的心思，心想你以為我願意跟你走嗎，可是有什麽辦法。看了看侍從騎的馬，對韓子青說，“我會騎馬。”看韓子青并不反對，把身後裙擺打個結塞在腰上，翻身上馬，提了缰繩，問，“走？”韓子青不動聲色，由侍從牽着馬當先走了。小七騎在馬上，回頭望向黑暗中層層疊疊的陳王宮，心想出來容易，再想進去只怕就難了。
到了将軍府，韓子青讓下人将小七帶走，然後人就消失了。小七一路都在琢磨，如果此時逃走倒未必難，只是之前所有的準備都白費了，而且萬一弄出點事來，倒讓陳王從此對楚國進貢的美人有了戒心。李公公既然已經知道，他們想必會傳信回去，好在韓子青對自己全不理睬，不如先等在這裏靜觀其變，看看他們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小七一個人呆着，如同被軟禁一般，只能見到幾個伺候的丫鬟，她們倒對小七毫不防備，與她們閑聊中知道這韓子青因戰功少年得志，如今很受陳王信賴，主管都城的駐防兵馬事宜。
轉天還沒有新的消息，韓子青倒是來了。
這次終于看了小七一眼，“你叫什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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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女叫阿素。”
“我問你真名字。”
難道哪裏出了纰漏？小七心想，可是你這個太弱了，民女我就是被詐大的。回答道，“當歌姬前年紀太小，真名字已經不記得了。”
韓子青不說話，一會兒道，“我一會兒進宮去見皇上，想法再把你送回去。”
什麽意思？他是說自己不想要所以想辦法還給陳王，還是……難道……
“你是墨公子送來的？”
小七想這話沒錯，“是。”
韓子青猶豫了一下，“墨公子好麽？”
小七想想道，“看着很好，不過民女不常見到。”
韓子青點點頭，站起來，小七忍不住問道，“将軍那天為什麽要選我？”
韓子青答，“随便選的，我哪知道你是……”只說了半句。
小七已然明白了。心想，此人主管延陽城守備，墨修你好厲害的手段。
“将軍打算用什麽理由把我送回去？”
韓子青坦然道，“我打算說我不近女色。”
小七默了默，将軍你這犧牲也夠大的，不過倒也不算是說謊。
及至晚間，就聽到丫鬟說，今天将軍去見皇上，不知為什麽被罵得狗血淋頭，奇的是皇上罵完人後又新賜了兩個美人回來。
臨淅街頭，一人一身白衣，騎着馬奔馳而過，正是秦楚。秦楚接到偃行傳的信，說小七留了張字條說是要去追船隊就不見了。秦楚将糧米運到婁梁邊境，即刻回頭來找小七，一路毫無頭緒，這件事越想越不對，快馬直奔臨淅。
秦楚本打算先去馬苑，穿過臨淅城時，忽然看到軒兒，連忙将馬勒住，用力太猛，勒得那馬人立起來嘶鳴不止，在馬上問道，“軒兒，你可看到你姐姐？”
軒兒見是秦楚，近到馬前來疑惑道，“沒有啊，姐姐不是去陳國了嗎？”
“陳國？”
“姐姐跟我說，墨公子有事讓她去陳國辦，穿得漂漂亮亮的和一群姐姐一起坐着馬車走啦。”
秦楚已然明白，緩了緩神，問，“你姐姐還說什麽了？”
軒兒搖搖頭，忽道，“哦……對了，姐姐說，下月初二是墨公子生辰，讓我把一張字送給他。”
秦楚勒了馬，下馬道，“什麽字？能給我看看嗎？”
軒兒猶豫道，“姐姐說，不能先給別人看。”
秦楚柔聲道，“你忘了？我是你姐夫，”咬了咬牙道，“又是你們墨公子的親哥哥，不比別人，給我看看不要緊。”
“你是墨公子的哥哥嗎？怪不得和墨公子長得那麽像。”軒兒掏出貼身藏着的小袋。秦楚打開看了一眼，壓了怒火對軒兒笑道，“你姐姐記錯了，你們墨公子的好日子就是今天，我這就幫你送過去。”說罷上馬疾馳而去。一路狂奔到墨府大門口，也不下馬，抽出長劍，沖進墨府，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早有人報與墨修，墨修心道，他怎麽來得這麽快。淡淡道，“放他進來。”說罷屏退左右，一人獨坐在正廳中按劍等他。
秦楚一路橫沖直撞，縱馬沖到墨修廳前勒住，“你把她送給陳王了？你騙她去殺趙邯？”
墨修不語，秦楚瞥了一眼他按劍的手，冷笑一聲，在馬上将那個紙卷擲到墨修腳下，“她不過是個小女孩，又傻又笨，好吃好玩，難堪如此大任，你要殺趙邯，我去給你殺，何苦算計她。”說罷撥馬就走。
墨修附身拾起地上紙卷，掃了一眼，喚侍衛過來，“從臨淅到邬沅河南，一路設關卡攔住他，攔不住就設法拖延，”頓了頓又說，“但是有敢傷他一分一毫的，就地處死。”
且說小七正在彷徨無計之時，過了些天，忽然宮裏傳出消息，令韓子青将三個美人都送回去。
韓子青親自将三人送回宮，一路上對着一車擠擠挨挨的莺莺燕燕什麽也沒說，小七暗想，不知是誰在陳王那裏吹了耳邊風才許韓子青退了美人們，只是如果自己這次失手了，只怕這一馬車人連同那吹風的人到時都要受牽連，此時想起墨修的話，才真真切切覺得自己的這把匕首上懸的遠遠不是自己一個人的小命。才到宮門口，就被人攔了下來。一個與韓子青年紀相若的人一身禁衛打扮，得意洋洋地騎在馬上，也不下馬，對韓子青拱了拱手，笑道，“韓将軍，來退美人啊？”
韓子青回了禮，道，“是。”
那人笑道，“下次将軍再有美人，不如直接送我吧，免得耽誤人家的大好青春。”
韓子青也不生氣，“今天有事，下次再陪賀大人聊天。”說罷拱拱手，轉身就走。
走遠了方低聲說了句，“這個賀大人，專管王宮護衛。”
小七明白他的意思，這就是以後要對付的宮裏的侍衛的頭兒，看來與韓子青不睦。想來韓子青前幾天見陳王退美人的事情已經傳開，雖說以諸國當今的風氣，好男風并不是什麽稀罕事，家中養個把小倌反被當作是有男子氣概的象征，但為此全然不近女色耽誤傳宗接代卻是少見，難免被人恥笑。也不知墨修給了他什麽好處，竟這樣連自己的名聲也不顧了。
幾人被帶到一個偏殿坐着，一會兒就有人出來傳話，說韓将軍不必再進去，美人們進去就好。韓子青沒對小七說話，神情複雜地看着小七，小七明明白白從他眼裏讀出了“小心”兩個字，對他笑笑以示感激，就跟着走了。
這一次又查了一遍全身衣物，但是想來因為是韓子青送來的，并沒有像上次由楚國進宮一樣全部拿走換過，只是一件件細細地搜了一遍而已，小七安然過關。
小七仍舊被送回楚國美人的小院，住在原來的屋子裏，只是一回來就察覺院子裏氣氛與走時大不相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