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歇停了幾日,樓漫因想起了香料鋪的事,便帶着小蓮出了門。
江南地區,氣候潮濕,容易滋生蚊蟲,所以向來有熏香的習俗。如今海上貿易興盛,南洋進口的香料大受歡迎。香料利博,政府也是大力扶持,這便是樓漫因要這香料店鋪的原由了。
這家店鋪果然如同樓承持所說,地段好,生意旺,店裏的客人絡繹不絕。店鋪是單層獨體,雙開間,門首縛歡門。
樓漫因前腳剛踏進屋子,夥計便迎了上來,笑容堆滿一臉。
“這位客官,您要看什麽香料?咱們這家店可是臨容城最大的一家香料鋪,您想要的我們這兒都有。”
樓漫因在店裏轉了轉,拿起一顆黃色的像樹脂類的東西,“這是什麽?”
“喲,這位客官,您真識貨,這是我們店賣得最好的一款香料,這叫乳香,進口的。”
“多少錢?”
“您看啊,這乳香也是分了多種的。”店夥計指了指旁邊幾種乳香,“您手上拿的這種,不貴,一貫錢。”
一貫錢能換一千文錢,也大概就是一兩白銀,果然是有錢人家才用得起啊。
樓漫因嘆了口氣,放下乳香,左右瞧了瞧。
店夥計見此情形,以為她是嫌貴,帶着她來到另一片香料區,
“客觀您這邊看看,這都是我們本地的香料,價格比較公道。”
樓漫因抓了一把香料,湊近聞了聞,“這是茴香?”
“哎喲,您還是懂行的啊,沒錯,這是茴香。”
“進口香料識得不多,本地香料還是知道些。”樓漫因轉頭看了看這個店夥計,看上去二十來歲,接待人卻十分老道。
“這個多少錢?”
“十文錢。”
樓漫因笑笑,“這本地香料和進口香料價錢相差這麽多,這兩者的功效真相差這麽多嗎?”
“喲,客官,您有所不知,像咱們老祖宗用的木蘭、辟芷、辛夷這類的香料,也不是不好,只是啊,焚完後,香氣很快便消散了,難以持久。若是進口的沉香、檀香,放置于熏爐之中,那香味,經久不散。”
樓漫因滿意的點點頭。
店夥計趁機問道:“客官可有看中哪一款?”
樓漫因頓了頓,“我想買龍涎香。”
店夥計張着大嘴巴,有些吃驚。
“怎麽,店裏沒有嗎?”
“有有有,客官您這邊請。”店夥計變得更加客氣起來,畢竟,能買龍涎香的客戶可不多見。
“一兩香料一兩金”說的就是這龍涎香。
店夥計很快就替樓漫因包好了香料,樓漫因坐着,也不着急,等到香料送到面前,她才說道:
“不急,麻煩把你們掌櫃請出來一下。”
不一會兒,從裏間走出一個人,年約四十,穿着灰藍色長衫,束着牛角帶。客客氣氣地拱手:
“原來是四小姐來了,前些日子大老爺已經打過招呼了。今日四小姐前來,可是有什麽事?”
“竟然陳掌櫃都清楚,那我也不繞彎子。今日前來主要是想過下賬目。”
陳掌櫃臉色微變,“四小姐,裏面請。”
歷年來的賬薄已經累積了好幾捆,望着比人還要高的賬本,樓漫因只得抽樣檢查了幾本,然後再看了一下最近的賬目。
陳掌櫃讓夥計拿來了算盤。樓漫因擺擺手,“我不用這個。”
陳掌櫃十分詫異,“這算賬不用算盤怎麽算?”
“幫我備好紙筆就行。”
半個時辰過去了,樓漫因面錢的賬本已經累了十多本。
店夥計溜到門前,悄悄地小聲問道:“掌櫃的,你說這四小姐,算賬不用算盤,用筆是怎麽算的啊?”
陳掌櫃朝裏望了望,眼裏滿是不可思議,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當掌櫃二十年,還不曾見人這樣算過賬。”
樓漫因新翻開一本賬本,裏面記載着近期香料的進貨數量,成本和利潤。一合計,樓漫因才發現,那一兩便賣1000錢的乳香,成本原來只有100錢,這是翻了十倍啊!
樓漫因暗暗吃驚,難怪這香料生意是除了茶、鹽之外最為暴利的行業。
轉眼過了兩個時辰,天色逐漸晚了。樓漫因拿起龍涎香,又挑了些上好的沉香,準備付錢。
陳掌櫃有些為難,“四小姐,您在這兒拿東西,就不必付錢了吧。”
樓漫因态度堅決,“我拿東西怎麽就不用付錢了,以後這每一筆賬,都得記得清清楚楚。”
這話說得不算委婉,陳掌櫃自然聽出了弦外之音。
晚飯之後,樓漫因特意去見了老夫人。老夫人雖不待見樓漫因,卻也不能做得太明面。樓漫因無心理會這些,只要她自己做事山水不漏,別人自然也抓不到把柄。
“老夫人,這是我花重金買來的龍涎香,您改日試試。”樓漫因把香料遞了過去。
樓漫因明顯的察覺到老夫人的心悅,畢竟雲家熏香用的沉香都是省着來的。
老夫人用眼神示意瀾兒,瀾兒連忙把香料收了起來。
“這龍涎香向來難求,聽說只有城南的那家香料鋪裏有貨。怎麽,你去娘家店鋪拿些東西,也要花銀子嗎?”
這老夫人,怎麽拿了東西就不認人呢?
樓漫因無奈地笑笑,“老夫人,這确實是我花重金買來的,店鋪裏可都是記了賬的。還有,這店鋪現在可不是我娘家的了。”
老夫人有些吃驚,“哦?”
“是我的。”
老夫人愣住了,一臉的震驚以及不解。
“當初我大哥除了給我備了那些箱銀飾、紅羅之外,還送了我這家店鋪作為嫁妝。”
老夫人驚得嘴巴微張,有些失态了。
當初雲斐要娶樓漫因,從情理上來說,老夫人無法相勸,相勸便是罔顧雲斐的名節了。也是自此,老夫人便看不慣樓漫因,一開始便是存有偏見的。但是樓家畢竟富庶,從那天價的嫁妝便可看出。如今老夫人實在沒想到,那家店鋪也作了嫁妝。
樓漫因知道老夫人此刻心裏正複雜着,便起身告辭。
在有頌國,女子出嫁之後的嫁妝,可并不屬于夫家的財産,若是今後改嫁,嫁妝也是可以帶走的。
說白了,這些錢財,樓漫因是有支配權的,她樂意花就拿出來,不樂意,也可以不拿。
樓漫因心想,這以後老夫人為着雲家考慮,只怕也要重新權衡了。
瀾兒出門相送,樓漫因從懷裏掏出一包沉香,
“瀾兒姐姐,這包香料是小小的心意。”
瀾兒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收下了。
樓漫因踏着輕快的步子回房,不禁感嘆:“有錢真好啊!”
“娘子,何事如此開心?”
樓漫因沒想到雲斐會在房間裏,平時這個時候他可都還在書房看書呢。
“相公,今日不秉燭夜讀了?”樓漫因奇怪的瞧着雲斐,這人也看不出什麽異樣。
“嗯,大概是感覺到娘子想我了,我們今日早些歇息吧。”
嘴上是這樣說,然而卻抱着被子乖乖在地上躺下了。
……
半夜,樓漫因被細碎的聲音吵醒。她掀開被子下床來,只聽見雲斐輕輕地□□。
屋裏無燈,光線很弱,樓漫因朝着大致方向摸了摸他的額頭,劇烈的溫度使她迅速縮了回來。
“完了雲斐,你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