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樓家張燈結彩,好不熱鬧。
樓漫因一大早就被催着起床梳洗。男方迎親一般在中午時分,但是新娘子得早早地裝扮好。
成親的禮節衆多,樓老爺忙前忙後,額頭涔出細汗,連口茶水顧不上沾。樓承續自一大早來看了樓漫因一眼,大半天裏也忙得不見人影。三位嫂嫂自不必說,幾天前就開始布置了。
樓漫因換好嫁衣坐在鏡子前,鏡中的女人紅粉鋪面,唇若桃花,卻無半點笑意。
樓漫因不知怎麽地,突然有些想見她二哥。祁風儀式之後,二哥樓承延就出海了,得好幾個月才
回得來。她婚事定的急,大哥與三哥也急着讓她出嫁。如今一個人坐在屋子裏,心裏卻有些空蕩蕩。
其實樓承延一整年在家的時間并不長,和樓秦氏是少聚多離。而且樓承延性子也與其他兩兄弟不同,平時話不多,是比較務實的人,這點和樓秦氏倒是相當合得來。樓漫因平時也不大愛和他說玩笑話,但是今日卻偏偏最想見他。
也許成親前的女子,都會思緒比較多吧。
胡思亂想之際,小蓮匆匆的推開了房門。樓漫因看了看小蓮,她今日也好好打扮了一番,比平時看上去要美很多。小蓮是要陪着她去雲家的。
“小姐,姑爺來啦。”小蓮語氣裏盡是興奮。
樓漫因卻提不起半點勁,輕輕“哦”了一聲,轉過頭去不再言語。
“小姐,你怎麽了?是不是不舍得嫁?我娘說過,女人嫁人的時候心裏是最不舍的……”
樓漫因聽着,也不作聲。
小蓮一邊在旁邊叨念,一邊為樓漫因順着頭發。“姑爺去看嫁資了,一會兒姑爺來了,就該蓋上紅蓋頭了。”
在有頌國,女方成親,最熱鬧的不是看新娘子上花轎,而是看嫁資。
男方來迎親時,女方家将嫁妝陳于大堂,供人觀看。男方将嫁妝擡回去之後,也要陳于大堂,供人觀看。這本只是一個嫁娶習俗,後來人們漸生攀比之心,布置嫁妝要高人一籌。之後此風愈演愈烈,很多平民百姓因此無錢嫁女。
但對于樓家這樣的商賈之戶,定是要講這個排面的。所以,樓承持所說的一萬貫,确實沒有誇張半分。樓家嫁女,自然要風風光光的嫁。
樓漫因是被小蓮扶着出門的,渾渾噩噩地上了花轎。
花轎一路颠簸,終于停了下來。樓漫因聽得外面傧相在念詩,媒婆在求利市,眼前突然出現那日在茶坊二樓倚着窗戶看齊公子成親的畫面,她當時又怎麽知道這麽快就輪到她自己了呢?
渾渾噩噩地下了花轎,渾渾噩噩地拜了天地,終于到了晚上。
一個人被安置在房間裏,樓漫因終于清靜下來了。一整天的絲竹管弦,雜言耳語攪得她心神不寧。她一把扯了蓋頭,獨自吃起糕點。
夜深人靜,樓漫因坐回床上開始打盹。不一會外面有了聲響,樓漫因馬上正襟危坐,蓋好蓋頭。
樓漫因聽得有人進來,腳步輕輕,卻是坐了下來。
“你若是不掀蓋頭我就自己掀了。”
無人回應,周圍一片安靜。
樓漫因一把扯下紅蓋頭,瞧見那坐在椅子上的人,面色泛紅,醉眼惺忪地望着自己。
原來是喝醉了。
樓漫因起身,扶過雲斐就往床上扔,卻連帶着自己也撲了上去。樓漫因想掙脫,不料雲斐的手卻
死死地攔住了她的腰。
掙脫幾下,無果,樓漫因湊近,對着泛紅的面龐吹氣,“若是發生點什麽,你可是要負責的。”
話畢,圈在樓漫因背後的手慢慢垂了下來。
樓漫因抿抿嘴,半開玩笑,“我說雲斐,你是醉還是沒醉?”
床上的人卻已經閉上了眼睛,一副沉睡的樣子。
樓漫因推了推他,不動。好吧,無論是裝死還是真死,這是讓她睡地鋪的節奏?
行吧,床上那些個桂圓啊,蓮子啊,花生啊,大棗啊什麽的,樓漫因也不樂意清理了。她替雲斐脫了鞋,蓋好被子,頗為玩味地在他耳邊輕輕說道:“祝你早生貴子。”
樓漫因抱了被子,到角落鋪開,所幸已經快進入四月天,睡在地上并無寒涼之感。
第二日一大早,樓漫因被細碎的聲音吵醒,一睜眼,就看見雲斐正蹲在自己身邊。
樓漫因沒好氣,“雲公子可是有什麽特殊癖好,喜歡一大早以目瞪人?”
雲斐皺了皺眉。
樓漫因知道這雲斐一向是風輕雲淡,看得他眉頭皺起,樓漫因立即意識到什麽,很随意的改口道:“相公這麽早就起來了?”
“地上潮氣重,娘子以後睡床上即可。”
這聲“娘子”叫的可真真是毫無感情。樓漫因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兩個人居然以最疏離的口吻叫着最親密的稱呼。
“相公昨日睡得可好?”
樓漫因見雲斐身子一僵,不禁暗笑,估計這會兒背還疼着呢。
于是心情頗好的起身,卷起了被子,順道從裏面掏出一塊白布。這塊白布昨日放在身下壓了一夜,樓漫因看着上面細微的痕跡,頗為滿意。
随後拿起小刀,在左右食指上劃了一道口子,鮮血很快滲出,一滴一滴地落在白布上。
“雲……相公,你可知道多少算是正常?”
雲斐站在一旁,看得她熟練地動作,自然猜出了她的意圖。但是,學富五車的他,對于這個問題,實在是不知曉的。
樓漫因用眼神詢問着面前的人,而面前的人卻微微側過了頭。樓漫因趕緊按住傷口,這要是等他回答,她恐怕要失血而亡了。
樓漫因暗笑,看來這閨房之事,雲公子知之甚少啊!
樓漫因拿起白布看了看,這樣子應該能瞞得住老夫人了。随後梳妝打扮了一下,準備去給老夫人請安。
這雲家老夫人可是個厲害的主,老夫人膝下有三個兒女,兩個大女兒早就出嫁了。雲斐是雲老爺年近四十才得的老來子,家裏人都十分看重。可惜雲斐不到十歲,雲老爺就因病去世了,這些年都是老夫人一手持家。
老夫人是個好強的人。雲斐自幼便聰敏好學,被老夫人寄予了厚望,考上狀元光耀門楣是他應為家族承擔的責任。
雲家今時今日還算得上是有臉面的門戶,也是多虧得老夫人的維持。自然,這些也沒少從她那兩個女兒身上吸血。
樓漫因自然知道自己這個婆婆可不是好惹的主,一大早便在房外跪着等候請安。
結果等了大半日,也不見老夫人出來。
樓漫因幾度想走,又幾度忍了下來。最後腿都有些酸了,終于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
老夫人的貼身丫鬟出來了。
“少夫人,請回吧,老夫子今日身子不舒服。”
這是見面禮?樓漫因冷笑一聲,起身,頭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