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分析
第二天起來時, 太陽已經挂得老高。
鐘采藍慢吞吞爬起來, 發現周孟言正在用她的筆記本上網:“你在幹什麽?”
“搜一些資料。”周孟言道, “不好意思,沒有得到你的允許就借用了你的東西——雖然我叫過你了,你睡得太沉, 沒聽見。”
“呵。”鐘采藍打了個哈欠, 進衛生間洗漱, “說得好像當初偷看我手機的人不是你一樣。”
周孟言面不改色:“非常時刻,我從來不介意動用一些特別的手段——要說起來, 這也是你賦予我的東西吧, 不能怪……你幹嘛?”
鐘采藍舉着牙刷沖了出來, 義憤填膺:“別把什麽鍋都往我身上甩!我從沒有寫過你會耍無賴!”
周孟言一怔:“真的?”
“騙人是小狗!”鐘采藍憤憤道, “你昨天自己看過稿子了,我寫了嗎?寫了嗎??”
周孟言仔細回想了一番,昨天鐘采藍的确把所有關于他的稿件都給他看了, 或許是因為要彌補自己遺憾的關系, 她給予他的特質都是正面的, 耍賴這種事……好像真的沒有寫過。
他突然高興起來,彎起唇角:“我不記得了,你肯定是寫了吧。”
鐘采藍:“……”如果不是噴泡沫太毀形象,她真的很想噴他一臉。
好不容易刷完牙洗完臉,周孟言想和她說一說一早上的發現,鐘采藍拿起手機看了看,趕緊叫停:“外賣到了, 先吃飯再講,餓死了。”
不是誰都有機會和筆下的主角面對面坐下來吃頓飯的,鐘采藍在吃飯前還覺得這可能是相當具有紀念意義的一頓飯。
然而,五分鐘後,她就徹底改變了這個想法。
“是我先夾的。”鐘采藍盯着碗裏的排骨,“松開。”
周孟言的筷子牢牢夾住排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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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采藍搶不下來,恨恨道:“你太沒風度了。”
“你不要搞性別歧視。”周孟言手指一用力,迅速把排骨夾到自己碗裏吃了,停也不停就再次伸出了筷子。
鐘采藍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小炒肉被劫走,怒從心頭起:“你到底想幹嘛?是不是故意報複我?你幼不幼稚?”
“沒有啊。”周孟言平靜道,“只是恰好也想吃而已。”
鐘采藍覺得自己要氣成河豚了:“恰好你個鬼!”
“噢,對,是你有意安排的。”周孟言唇角微翹,揶揄道,“這可怪不得我。”
鐘采藍啞口無言,這的确是她年少無知時安排的,理由很簡單:志同道合才叫朋友,要是一個喜歡吃素一個喜歡吃肉,怎麽愉快地約飯?周孟言當然應該和她喜歡吃一樣的東西了。
“但是,”她申辯道,“就算你喜歡吃什麽是我決定的,但我可沒讓你和女生搶菜吃吧,你這種無恥是天生的,不要賴我頭上。”
“我知道啊。”周孟言淡淡笑了笑,正是因為知道這是屬于自己的東西,他才會一而再再而三放大這一點,仿佛這樣才能安慰自己并不是一個真正的傀儡。
他也有屬于他自己的喜惡愛憎。
他也有自己的靈魂。
“算了。”聽懂話中意的鐘采藍嘟囔着收回了筷子,“看在你逃了那麽多天的份上,你吃吧。”
周孟言瞥她一眼,一筷子把盒子裏的酸湯肥牛撈走大半。鐘采藍眼不見為淨,低頭吃飯,然後被突然伸到鼻子底下的肥牛吓得猛地一擡頭:“你幹嘛?”
“和你開個玩笑。”周孟言把撈起來的牛肉片都放到她碗裏,“我沒那麽不要臉。”
鐘采藍捏了捏筷子,又分回去一半:“一人一半。”
兩個人總算能平靜地把飯吃完了。
飯畢,周孟言對她道謝:“多謝款待。”
“不用客氣。”鐘采藍怪不自然地說,“在解決你的事情之前,我會負責解決你吃飯睡覺的問題。”
“謝謝。”大家關系特殊,周孟言也就不多客氣,他現在的确需要她的幫助。
鐘采藍踟蹰片刻,還是主動開了口:“不過,現在這個情況,你打算怎麽辦?”
周孟言把桌上的碗筷盒子一一收拾好放進垃圾袋,聞言道:“我的目标一直都沒有變過,找到兇手。”
鐘采藍沉默下來,好半天,才開口問道:“有這個必要嗎?”
高銀月的死,不過是為了拉開他故事的序幕,她根本沒有構思過兇手的身份,是誰都可以,完全是在她一念之間,如今周孟言要找這個兇手,有什麽意義呢?
又或者說,真正的幕後黑手,不就是她嗎?
“有。”周孟言看着她的眼睛,“我知道對你來說,我和銀月的感情也不過是随意安排的,但對我不是,我需要為她找出兇手,我也需要讓自己恢複名譽。”
鐘采藍抿了抿唇:“我是說這個案子,不是你們的感情……如果我還可以寫,我可以編一個兇手出來,可是現在……我沒有想過兇手是誰,甚至這個案子我都沒有構思好,哪裏來的兇手?你又能去哪裏找?”
周孟言點頭道:“我也想過這個問題,所以我早上查了一些資料。”
“什麽資料?”
周孟言不答反問:“不急,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你對銀月的案子設定了多少?”
原稿沒有了,鐘采藍要努力回想才能記起來:“嗯……她被發現的時候,是開着車沖進了水裏,但不是溺死,警方也發現車被動了手腳,所以覺得應該是謀殺。”
“具體時間、地點呢?發現人呢?”
“……沒想過。”
“除此之外,警方還有別的線索嗎?”
“吳凡給的證據……”
“是什麽證據也沒想好?”
“嗯……”
生平第一次,鐘采藍後悔自己寫稿不打大綱,看看這答得什麽玩意兒。
“警方是不是因為這個才認為我是嫌疑人的嗎?”
“應該是的吧。”
“應該?除此之外,還有別的證據嗎?”
“……”
“好吧。”
“還能想起別的嗎?”
“呃,高銀月之前因為輿論壓力過大有些心理問題,所以娛樂公司是用抑郁症的借口公關的。”
“是什麽心理問題?”
“大概就是被人黑然後有點抑郁症……吧……”
周孟言點點頭,又問:“還有嗎?”
“真的想不起來了。”鐘采藍擋着面孔,“別問了行不行?”
“你別多心,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有些事想在和你說之前就确認一下而已。”周孟言說着寫了一張便簽條給她。
鐘采藍一看,上面寫着“8月6日,22:52,西江”。
“這是什麽?”
“銀月被發現的時間、地點。”
鐘采藍吃了一驚:“這是你今天早上查到的?”
“不是,我很早就知道了,在遇見你之前。”周孟言道,“如果這件事有個開端,或許就是銀月的死。”
鐘采藍不吭聲了,可不是嗎,高銀月的死就是整出戲的序幕。
“我今天早上查的是汪令飛和他那個女同事,那個女的叫白桃。”周孟言點開了一個記事本,上面粘貼着他今天早上收集來的資料,其中就包括了汪令飛和白桃。
汪令飛的資歷自然不必多說,不止一次上過新聞,但那個白桃卻除了在錄取時的公示之外,什麽資料也沒有。
不過這也很正常,周孟言并未放在心上,他把記事本拉到下面,第三份資料是關于吳凡的,作為娛樂圈裏的半個公衆人物,他甚至有自己的百科,詳細介紹了他的經歷,包括畢業于某電影學院,演過幾個配角,因為運氣實在太差,最後轉戰成了經紀人。
“他還演過電視劇?”鐘采藍十分詫異,吳凡的設定自我完善并不奇怪,一個活人怎麽會像是小說人物一樣扁平化呢?奇怪的是,如果吳凡演過電視劇,那豈不是比高銀月還要早出現在現實世界裏?
周孟言和她想的是同一個問題:“對,但是運氣不好,不是沒有上映就是被剪掉了戲份……所以,找不到他以前出現的痕跡。”
“也就是說,出現得非常……完美?”
“是不露痕跡。”
如果現實世界可以PS,那麽把吳凡高銀月等角色粘貼到現實世界裏的神,一定是個大觸。
“其他人也是這樣嗎?”
“我是這樣,林河也是這樣。”周孟言瞥她一眼,“我們三個是高中同學,你給那個學校取名字了吧?”
鐘采藍捂住面孔:“別提了,求你了。”
她念初高中的時候,正巧是言情小說泛濫的時代,其中非常具有代表性的校園四大王子四大公主一類的校園言情文。
這種學校,當然要有一個與()衆(bu)不(ren)同(du)的名字。
周孟言念的中學,叫聖安琪學院。
不要問她是什麽意思,為什麽濃濃一股瑪麗蘇的氣質,因為那是那年的流行。
為了照顧她可憐的自尊心,周孟言還是沒多點評,言歸正傳:“我沒找到這個學校。”
“咦?”
“但我找了一下你當年說的那個數學比賽,在我的印象裏,那次比賽就我一個第一名。”周孟言切換頁面,“但是現在,變成了兩個。”
鐘采藍在那個官網上看到了獲獎名單,一個是陌生的名字,另一個則是周孟言,他名字後面跟着的學校是——“燕臺大學第一附屬中學?”
“是你的高中嗎?”周孟言問。
“不是,我高中也是在老家念的。”鐘采藍不怎麽關心淮市的學校,“這是出現了偏差嗎?”
周孟言用一言難盡的口吻道:“也不算吧,燕大附中有一個很有名的安琪兒雕像,是華僑捐贈的,所以,也叫……聖安琪。”
鐘采藍:“……”還有這樣的操作??
“到目前為止,看起來你所有的設定都在這裏出現了,那麽,”周孟言靜靜望着她,“兇手應該也确有其人,我要把他找出來。”
鐘采藍脫口道:“……這不行,這不公平!”
“什麽不公平?”
鐘采藍問:“這不是很莫名其妙嗎?附中變成了聖安琪也就算了,可人家好端端的變成兇手,這算什麽?”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你可能想多了,兇手是一個人,雖然這個人是什麽身份你并沒有想好,可他必然存在,否則銀月就不會死,對嗎?”
周孟言顯然也早已考慮過這個問題,有條不紊道,“所以,兇手應該和我、銀月、吳凡一樣,是增添到這個世界裏的角色,我們要做的只是把這個人找出來而已。”
鐘采藍将信将疑:“你……确定嗎?”
“當然不。”周孟言無語,“我又不是神。”
你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