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離開(含入v公告)
鐘采藍恢複意識的時候,已經在醫院了。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滴滴答答的輸液瓶,都明明白白告訴她自己死裏逃生了,所以哪怕身上疼得要命,鐘采藍還是覺得很高興。
活着真好。她想着,閉上了眼睛,又踏踏實實睡了一覺。
第二次醒來,正好撞見了醫生來做檢查,看到她醒過來,問了幾個問題,滿意地點點頭:“恢複得不錯,過兩天就能出院了。”
鐘采藍十分意外,她現在渾身都痛,真的不要緊嗎?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疑問,醫生說道:“你運氣不錯,沒傷到骨頭和內髒,稍微休息幾天就能出院了。”
鐘采藍有點意外,但想一想,興許是周孟言的功勞。
只不過,傷勢雖然不嚴重,可住院的日子也不好過,醫院的飯菜很難吃,正在她數着米粒時,郭家的保姆來了,給她送了炖好的雞湯,鐘采藍喝了一口,長長舒了口氣,湯水滋味鮮美,救了賤命。
“小晗沒事吧。”她埋頭苦吃之餘,順口問,“也在這裏嗎?”
保姆有點尴尬似的,支吾半天才說:“太太陪小姐去看心理醫生了,不在……”
鐘采藍握着勺子的動作一頓,雖然在醒來時沒有看到江靜就多少有了心理準備,但是保姆的話還是讓她呼吸一窒:“這樣啊……”
這不是預料之中的事嗎?郭小晗還是個孩子,這次又受了那麽大的驚吓,江靜陪她也是應該的,她和這個比自己小那麽多的妹妹吃什麽醋呢?
鐘采藍努力裝作不在意的樣子:“知道了。”
保姆亡羊補牢:“不過太太叫我每天弄吃的送過來,鐘小姐有什麽想吃的可以和我說。”
“什麽都行,我不挑,謝謝啊。”鐘采藍又喝了幾口湯,可味蕾罷工,胃口全無,但她還是努力吃完了,把碗筷還給保姆。
保姆像是怕她追問似的,丢下一句“我晚上再來”就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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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采藍沒有接話,好一會兒,才輕輕問:“你還在嗎?”
肩上被輕輕一按。
她如釋重負,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容:“謝謝你。”幸好還有他,不算太可憐,不是嗎?
周孟言過了好一會兒才寫道:我很抱歉。
不管怎麽說,在鐘采藍想要放棄的時候,是他鼓勵她繼續追查下去的,鐘采藍會遇到那樣的事,他要負責。
“和你沒有關系,現實不是小說,誰能料到後面的發展?”鐘采藍道,“不過我還是很奇怪,趙卓越為什麽會突然襲擊我?”
周孟言也想過這個問題,鐘采藍根本不是趙卓越的目标類型,就算被他看見了跟蹤,以趙卓越的謹慎,怎麽會這樣貿然襲擊她?這無疑是給他自己增加了危險。
所以,他肯定是确定鐘采藍會威脅到他才會冒險出手,考慮到短短幾次相逢,周孟言只想到了一個可能:車。
車?鐘采藍想了想,恍然大悟,後悔不疊:“我開的是我媽的車,他肯定認識……虧我還以為瞞得很好呢。”
周孟言也輕輕嘆氣,人非神仙,誰能算無遺策?車的事也是他後來才想到的,可在趙卓越眼裏,開着江靜車的鐘采藍“恰好”找到他的輔導班,“恰好”在路上碰見,“恰好”有警察去調查了他……這還不夠嗎?
後來的事也很好猜了,當他看到鐘采藍跟着自己時,多半以為自己已經暴露,所以铤而走險。
“對了,那個時候……”鐘采藍正想問問後來的事,門外卻傳來敲門聲,她只能改口,“請進。”
進來的是曾隊,穿着便服,看到她先問候了她的身體:“你還好吧?”
“醫生說不嚴重。”鐘采藍看着他,“您來是想問我那個時候的事嗎?”
“是的。”見她進入正題,曾隊也不在寒暄上多費口舌,直接道,“趙卓越死了,你知道嗎?”
鐘采藍大吃一驚:“什麽?怎麽會?”
曾隊微微颔首:“那天,郭小晗跑出來之後,恰好碰見了聶之文,他下去救你,結果失手殺了趙卓越。”
鐘采藍撐着頭,慢慢回憶起那天的場景,似乎是的,她迷迷糊糊的時候,看到有人在和趙卓越纏鬥,原來那個人……是聶之文嗎?
“那小晗沒事吧?”
“她沒事,只是被餓了幾頓。”曾隊道,“運氣不錯,如果不是你拖住趙卓越,他現在可能已經帶着郭小晗逃進山裏了。”
鐘采藍錯愕極了。
曾隊詳細解釋了一下她不知道的部分:在接到她的求救電話後,曾隊立刻着手開始調查趙卓越,陸寧對他的事一無所知,警察問了,就說他去給老娘送東西了。
警方便趕去江村,在路邊發現了鐘采藍的車,而趙卓越也沒有出現在他母親那裏,曾隊就判斷他有可能是畏罪潛逃了,剛想發布通緝令就接到了聶之文的電話,說找到了郭小晗。
他立即趕去,關押她們的地點距離發現萬雨馨和王嫣然屍體處不遠,是一個廢棄的印刷廠,趙卓越的車子就停在外面,在後備箱裏,他們發現了一些野營用品,還有大量食物,看起來像是要進山。
“聶之文說,他正好要去趟工廠,路過那裏的時候發現了郭小晗,聽她說你有危險,就下去救你了,那個時候趙卓越要殺你,他和他打鬥了起來,失手把他殺死。”曾隊望着她的眼睛,“是這樣嗎?”
鐘采藍遲疑道:“當時趙卓越的确想殺我,我就看到有人進來了,後面的事……不記得了。”
曾隊點了點頭。
她又問:“聶之文這樣……不會有事吧?”
“我們還需要确認一下事實是否如他所說。”曾隊安慰道,“如果是真的,應該沒事。”
雖然對聶之文出現的時機過于巧合而有些奇怪,但郭小晗和鐘采藍的證詞都證明了聶之文所說不假,他是在鐘采藍的性命受到威脅時才失手殺害,應該不會被追究責任。
鐘采藍松了口氣,聶之文怎麽說都救了她一命,她不想他有麻煩。
曾隊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站起來道:“那我不打擾你休息了。”
“還有一件事,”鐘采藍猶豫片刻後,還是問道,“動機呢?趙卓越為什麽要那麽做?”
這也是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趙卓越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庭,看起來夫妻也很恩愛,人緣也不錯,怎麽會變态到這種地步?難道是童年創傷??
曾隊好長時間沒說話,鐘采藍有點不好意思:“不方便就算了。”
“不是。”曾隊擺了擺手,長長嘆了口氣,“嚴格來說,這是我們警方的失誤。”
他是個在基層幹了幾十年的老警察了,大案小案都碰到過,大概十幾年前碰到過一起惡性案件,有個團夥專門盯緊出租車司機犯案,叫人把車開到偏僻的地方殺人劫財,那段時間,松容的人天一暗就不敢出門。
也有見過為情殺人的,丈夫發現妻子出軌,把奸夫和妻子砍死在房間裏,血流了一地,滿屋子蒼蠅亂飛。
可趙卓越這樣的,他還是生平頭一次見,他真的太不像是個犯罪的人了,家庭美滿,經濟條件也過得去,人緣也不錯,懷疑誰都不會懷疑到他頭上去。
他們找上門的時候,趙卓越的妻子根本不相信自己的丈夫做出了這樣的事,鄰裏也過來說是不是弄錯了,可怎麽會弄錯呢?
曾隊想起那個暗無天日的地下室,兩個年幼的女孩子,在這個狹小的房間裏被囚禁了數年,淩虐了數年,最後更是被殘忍地殺害,而這一切,就發生在她們父母的眼皮子底下。
一想到這裏,曾隊心裏就不是個滋味:“聶之文和我說,趙卓越這種戀童癖是心理問題,國外有不少例子,和一般的罪犯不同,他們通常都很有親和力,這樣才會降低孩子和家長的警惕。”
他說着,重重嘆了口氣,“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鐘采藍深以為然。
她可以預見趙卓越的案子披露後會對松容這個小縣城産生多大的沖擊力,往好處說,經此一事,家長應該會對孩子的安全更上心。
可是……就算案子告破,趙卓越伏法,萬雨馨和王嫣然,也再也不會回來了。
兩天後,鐘采藍出院。
回家的時候,正好和準備出門的郭茂源撞了個正着,郭茂源看見她面露驚訝:“采藍,你出院了?怎麽不和家裏說一聲……”說着,突然想起來妻子帶着女兒去看心理醫生了,神色一時尴尬起來,“對了,你媽……”
“我知道。”鐘采藍打斷了他,平靜地說,“小晗還好嗎?沒事吧?”
提起女兒,郭茂源眼中浮現出了擔憂:“醫生說她受了很大的驚吓,所以建議我們去找心理醫生……”
鐘采藍點了點頭,主動道:“郭叔叔去忙吧,我休息一下。”
“哎哎,好,有什麽事就和我說。”郭茂源也覺得頗有些對不起這個繼女,可是郭小晗才是親生骨肉,他也僅僅是覺得有些對不起罷了。
鐘采藍回到房間,開始給自己收拾東西,她的東西不多,來的時候不過是一個行李箱,走的時候,也就是一個行李箱。
下樓的時候,保姆剛做好飯,看到她提着箱子下來很意外:“鐘小姐要走?”
“學校裏有點事。”
“那……吃過飯再走吧。”
“好。”
鐘采藍在空蕩蕩的飯廳裏吃了一頓應該算是精美的午飯,然後攔了輛出租車去了車站,買了一張回淮市的票。
候車時,她給聶之文發了一條微信:[事情我聽曾隊說了,真的非常感謝你救了我和小晗,不知道過兩天方不方便請你吃頓飯?]
聶之文:[卻之不恭,你定時間和地方,我一定來]
鐘采藍微笑起來:[聶先生有偏好的口味嗎?淮市有幾家不錯的餐廳]
[我什麽都吃,你定就好,不過可以過兩天,你應該多休息]
鐘采藍當然也不想鼻青臉腫地去赴約,便道:[那下周吧,我定好位置通知你]
[OK]
鐘采藍收起了手機。
十分鐘後,車站檢票,她上了車,卻沒有像來時一樣拿出筆記本,而是戴上耳機閉目養神。
周孟言站在過道上看着她,覺得有什麽很重要的事快要發生了,所以他也按捺不動,不言不語。
三個小時的車程後,鐘采藍到了淮市,打車回到了自己的小公寓。一路随行的周孟言終于知道自己上一次出現的地方是在哪裏,這是一個距離鐘采藍大學不遠的酒店式公寓,名字叫還巢。
幾天沒有住人,房間裏就積了些許灰塵,鐘采藍一放下行李就馬不停蹄地打掃房間,完了又點外賣吃晚飯,洗澡洗衣服,仿佛很忙的樣子。
周孟言一直坐在一邊看着她。
晚上八點一刻,什麽事都做完了。
鐘采藍在房間裏站了會兒,不得不承認已經拖無可拖,是時候面對現實了,她慢吞吞走到床頭櫃前,從抽屜裏抽出了一個文件袋橫放在膝上,未語先嘆氣,半晌,才道:“你一直在等吧。”
Y.
“在我告訴你之前,我想和你确認一件事,你無論如何都想知道真相嗎?”
Y.
“就算真相可能會對你造成傷害,會讓你痛苦,會讓你懷疑人生,你也想知道嗎?”
Y.
“好吧。”鐘采藍抽出了文件袋裏的東西,“我告訴你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