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壞壞的小名為什麽叫壞壞?
有人問過溫燦這樣的問題,她都搪塞說是随便起的。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溫燦想梁盡肯定知道。
每一個寶寶都應該在父母的期盼下出生。但她的壞壞運氣比較壞,他的出現不僅不被期盼,還差一點沒能來到這個世界上。
他叫壞壞,是因為溫燦覺得愧疚。她希望每叫他一次,便能提醒自己要更愛他一點。人都說,物極必反,她一直這樣叫,壞壞以後說不定就不會運氣那麽壞了。
因為他不僅成為了他們的孩子,還出現在那樣的時刻。溫燦想,壞壞肯定是投胎那波孩子裏運氣最壞的那一個了。
溫燦又縮回殼裏乖乖地做他的小情人。聽話、懂事、不折騰,但一切都已經回不到初時的感覺。她戰戰兢兢,唯恐哪裏做得不好,惹他不快。
她知道自己錯了,不應該試探。但梁盡的喜歡好像說不在就不在了,慢慢地他已經很少來她這裏。
盡管她傷心難過,也不敢對他再有任何要求。她經常睜眼到天亮,卻等不到他的消息和電話。她不敢有一絲怨言和埋怨,她堅信只要她聽話,梁盡就不會抛棄她。
溫燦的臉色漸漸憔悴下去,她只顧着難過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身體的異常。而第一個知道她懷孕的人竟然是晚黎,那個她有些讨厭不喜歡的女人。
她帶着宋伊伊去看病,晚黎注意到了她憔悴的臉色。溫燦有時候不明白晚黎這個女人,明明也不喜歡她,卻總是喜歡站在施恩的角度上幫助她。
“我看你臉色不太好,要不我給你把把脈?”
溫燦把手放到身後,明顯不太相信她。
是宋伊伊注意到溫燦的臉色,擔心她的身體,不顧她的反對把手給晚黎遞了上去。
晚黎的手搭在她的手腕上,臉色漸漸凝重。
“你真是.......無藥可救了!”
她把手從溫燦的手腕上拿開,說了這麽句話。
這話吓壞了宋伊伊,以為溫燦得了什麽不治之症,急得她說話都開始結巴,“醫......醫生......姐姐,我表姐她到底得了什麽病?”
溫燦以為晚黎不過是吓唬她,結果她說:“你表姐懷孕了,比生病還嚴重。”
這是溫燦聽過的最駭人的一句話了。
晚黎先是建議她:“要不,你跑吧?”
随後,她自己推翻了自己的建議,“我怎麽也跟你一樣蠢了。不能跑,你去找梁盡實話實說吧。該怎麽樣你們自己看着辦,當我沒給你說過。”
她說完,決定不管她的破事,走人了事。
溫燦攔住了她,有些迫切地問她:“會不會是你醫術不好,弄錯了?”
這話晚黎不愛聽。往常溫燦說什麽都不會翻臉的她,立時拉下臉來,“你可以懷疑我的人品,但不能懷疑我的醫術。”
這是家中西合璧的醫院,晚黎走後門帶溫燦去檢查,沒有多久結果就出來了。
她把檢查結果塞在溫燦的手裏,“喏,你不信我,總得信科學吧?檢查結果在這裏你可以拿給其他醫生幫你看。”
溫燦沒有找其他醫生幫她看。
她還記得她得先把宋伊伊送回家。
宋伊伊看她神情恍惚的模樣,急紅了眼,“姐。”
除了喊她,宋伊伊不知道她還能說什麽。她知道這是件人生大事,對于溫燦和梁盡的關系來說卻不是件好事。
這個孩子留或不留,都不會是個好的結果。誰也不能對這個嶄新的生命負責。
壞壞就是來得這麽不合時宜。
溫燦很抱歉,知道壞壞到來時,她的第一反應不是驚喜而是害怕。她無法接受現實。
她強做鎮定地把宋伊伊送回了家,甚至還安慰宋伊伊:“你別擔心,我們總有辦法解決的。”
該怎麽解決,她哪裏知道。她多希望這是一場馬上就能醒來的夢。
可這終究不是夢,她得面對現實。
回到家裏,她撥通了梁盡的私人電話。她已經很久沒敢給他打電話。電話響了很久,最後接的是陸錦年,“喂,燦燦?梁總在開會。”
“錦年姐,我找他有事。你能不能告訴他我打過電話,希望他今天過來一下,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他商量。”
陸錦年答應了,可是那天梁盡并沒有回來。她又打了電話,可是這次電話連續響了很久都沒有接通。
她給陸錦年和姜逢打電話,得到的結果都是他在忙。她強調了很多次有重要的事找梁盡,終于在一個深夜等到了他。
她有些日子沒有見過他,竟然覺得他陌生了。
他好像喝了點酒,身上有淡淡的酒味。不過不像喝醉的樣子,眼神清明,只是帶了些疲憊。他松了松領帶,有些不耐地說:“你有什麽事說吧。”
溫燦沒有見過他不加掩飾有些厭惡她的模樣。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麽說,她等了他許多天,想了無數說辭,可是見到他就什麽也說不出來了。她只覺得委屈,她也不想事情變成這樣,她也害怕,可是沒人在乎她害不害怕。
她的眼淚在眼睛裏打轉,嘴裏像吊了千斤重石,怎麽也說不出口。
梁盡等了一會兒也沒等到她說話,轉身就準備走。溫燦見他準備離去終于開口,“我......我懷孕了。”
晚黎說有八周,寶寶已經像葡萄粒那麽大了。
他背對着她,溫燦看不到他的表情。
寂靜的客廳裏,他沉默了很久。
八周差不多兩個月前。那時溫燦才開始纏着他陪她睡覺,鬧得晚了又用完了套,溫燦和他都記不得是哪次沒有及時抽出來。
溫燦的雙手微微發涼,良久的沉默讓她有種無力支撐的感覺。
梁盡終于轉過身來,表情已經不複剛才的冷漠。他走過來,微微攬着他,語氣已經柔和下來。
他說:“是我的錯。”
溫燦因為他的這句話有些驚愕地擡起頭來,她沒想過他會這麽說。但他的下句話,讓她墜入冰窟。
“這種事情總是你們女孩子受罪。你放心,我會給你找最好的醫生和醫院,之後你想要什麽補償我都可以滿足你。”
溫燦一字一句的問他,“你要我打掉這個孩子嗎?”
梁盡笑了一下,像她說了一個笑話,他反問她:“你打算生下這個孩子?”
溫燦想過生下這個孩子也想過打掉這個孩子,可是她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該生下這個孩子還是打掉這個孩子。
而他,僅僅只用了十多分鐘就決定放棄這個孩子。
她搖了搖頭,腦子比任何時候都要冷靜,“我沒有想好。”
作為一個人她可能是很失敗的,軟弱自欺自以為是。她沒有那麽聖母,馬上就有了一個母親的自覺想要生下孩子。她也沒有那麽殘忍,立刻就能放棄一條鮮活的生命。
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在面對這樣的事情時彷徨無措糾結掙紮。
她沒有天真的以為梁盡會希望她生下孩子。她以為他應該是和她同樣的心情,他們會一起商量怎麽辦。這是他們共同的孩子,無論去留他們會一起認真商量,哪怕艱難最終也會做出一個決定。
她沒有想過,梁盡僅僅只用十多分鐘便決定了孩子的去留。
原來,只有她一個人是普通人。
“我沒有想好,可是你已經想好了。你會給我時間讓我仔細想,會給我說不的權利嗎?”
溫燦每一字都說得極認真,看着他的眼睛裏也閃爍着坦誠的光芒。
梁盡沒有回答,他的沉默便是他的答案。他也直視着溫燦的眼睛,可是溫燦看不到他的眼神深處。
她終于了然于心,“我不能聽你的話。我是個成年人了,你不能逼我做不想做的事情,我也有決定的權利。”
“溫燦。”他的聲音已經透着寒意了。
“你說我不聽話就不要我了,那你不要我吧。”
說出這句話,溫燦已經用盡了她畢生的勇氣。
“溫燦,不要做蠢事。”
梁盡說完這句話就走了。
門一關上,溫燦就像被抽幹了力氣癱軟在地上。這個昔日有他們甜蜜身影的房間,在漆黑的深夜裏靜得可怕。
溫燦唯有一個念頭,離開這裏。
她拿了證件和現金,背着一個小包包就走了。她不是想要逃跑,只是希望找一個地方靜一靜。
她只是想,孩子的命運不應該那麽快就決定。
梁盡放棄他了,她不能那麽快放棄他。但是要留下他,她又害怕。害怕他出生便沒有父親疼愛,害怕自己做不好一個母親,害怕自己不能對他的人生負責就自私地将他帶來人間。
溫燦沒有離開纭市,她住在毗鄰郊區的一家旅館。旅館馬路的對面是一個小小的公園。每天都有很多孩子在那裏玩耍,她經常坐在長椅上一坐就是半天。
就這麽過了許多天,除了憎恨自己的懦弱,溫燦也沒能想到她該怎麽辦。
有天她在公園的長椅上遇到一個女人。她臉色蒼白氣色不是很好,溫燦注意到她右手邊還放着一雙拐杖。她嘴角挂着恬淡的笑容,滿臉慈愛地看着那群在玩沙子的孩子。
開始她們都沒有講話,直到天色開始昏暗,到了晚飯時間公園的人漸漸散去。她們才發現彼此都沒有在等待的人。
她們聊了起來,聊到女人也曾經失去過一次孩子。溫燦問她後悔嗎?她說,不知道。
人和人之間都是講緣分的,也許她和那個孩子就沒有緣分。現在她只是會想念他(她)。
溫燦懵懵懂懂懂,但好像什麽東西漸漸清晰起來。
她決定回去面對自己的問題了,可是問題它自己找了上來。她回旅館打開房間的門,姜逢坐在沙發上,身後還站着兩個人。
他嘆了口氣,有些同情地說:“溫燦,你惹怒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