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春雨日時
輕舟靠在門邊心裏砰砰直跳，為自己差點引狼入室的舉動捏了一把汗。
那不是在超市裏碰見的小偷麽？
怎麽沒問清楚就直接默認為對方是房東的弟弟？
太大意了。
外面的陸衍谌敲了敲門，說：“紀小姐，我是來收租的，麻煩開一下門。”
輕舟一愣，回憶着剛才自己有沒有跟對方不小心透露了收租的信息，她想了想，确定自己沒有跟對方提到“收租”之類的字眼。
那他是怎麽知道的？
為了安全起見，輕舟給房東打了個電話。
“他八點出的門，他到的時候你人不在家，也沒有走開一直等着，怎麽了？”陸清溪問。
“不好意思，”輕舟不知道這其中有什麽誤會，問：“他叫什麽名字？”
陸清溪不清楚他倆之間的發生過什麽，只當她防人意識比較強，笑着說：“陸衍谌，長得又高又帥又善良，非常好認。”
輕舟覺得挺不好意思的，說：“抱歉，打擾了。”
挂了電話之後，輕舟還是不太放心，于是把門打開一道縫，問：“你能說說你的名字麽？”
陸衍谌的臉色不是特別好，說：“陸衍谌。”
“那你是來——”
“收租。”他說完之後，忽然感覺鼻涕要下來，趕緊用力吸了一下鼻子，一放松，鼻涕自動滑出鼻孔……
“……”
“……”
在鼻涕滑出來的一瞬間，陸衍谌已經放棄掙紮了。
輕舟也不好當着他的面笑出聲，一本正經道：“你稍等。”她說完轉身回屋，把現金拿出來，順便抽了兩張紙巾，出來把現金和紙巾一起交給他，“你數一數。”
陸衍谌把心思放在了屋裏的小花花身上，拿了之後說了聲“謝謝”，現金攥在手裏沒數，拿着紙巾擦了擦鼻子，目光時不時飄向屋裏，想着該怎麽開這個口。
輕舟見他心不在焉，眼睛還動不動往自己身後瞄，一下子警惕性又冒出來了。
陸衍谌忽然吹了個響哨，裏面的小花花聞聲而動，貓軀一震，趕緊從貓窩裏爬出來蹬這四條貓腿跑向門口，從輕舟腳下鑽出去，陸衍谌見它出來了，蹲下去把它抱起來。
輕舟這才想起來，家裏的這只貓咪原本就是房東家的啊，那他剛才是在望這只貓……她忽然間腦子清醒了，不由猜測他特意親自跑過來收租，其實是想要回貓吧？
她不知道這其中到底有什麽誤會，不過看貓咪的反應，跟他的感情應該不錯。
陸衍谌抱着貓，挺難開口的，他想應該沒有哪個正常人的行事作風會跟他一致，所以這事兒還真的錯在他身上，這會兒想跟人家要回自己的貓都有點難以啓齒……
氣氛一度陷入了尴尬與沉默。
輕舟調整了一下眼鏡的位置，問：“這貓是你的吧？”
陸衍谌沒想到對方會先開口詢問，愣了一下才道：“啊，是。”
“你想要回去？”輕舟試探性地問他。
“是。”這話說出來，陸衍谌不自在地下意識用舌頭潤了潤唇。
輕舟沒猶豫，說：“那你抱回去吧。”
陸衍谌這一趟勢必得把貓抓回家，但事情進展得這麽順利，也是出乎他的意料，他摸摸鼻梁，說：“謝謝。”
“我碰見它的時候，它被兩個流氓給抓住了。”
“……”
“當時我聽到他們說要抓它來刷火鍋，我才決定把貓從他們手裏買回來，”輕舟想起那晚的事，覺得有些滑稽，“不過說來也挺奇怪的，他們就只跟我要了一塊錢……”輕舟怕他不相信，還特別說道：“我就拿了一枚硬幣跟他們交換。”
“是麽？”陸衍谌笑笑，“他們，大概，是腦子讓騾子給踢了吧。”
輕舟幹笑，“那你以後把貓給看好，別讓它亂跑了。”
陸衍谌回去的時候，剛走幾步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又轉回來問：“那晚你看清那兩人的長相了麽？”
輕舟想了想，仿佛是很遙遠的記憶，“不好意思，那晚下了雨，我的眼鏡被水珠給糊住了看東西有些模糊，而且當時巷子裏光線不足，所以我沒看清楚。”
陸衍谌終于放心了，也終于知道為什麽她第二次看見自己的時候認不出來自己。
回去的路上，陸衍谌想了想忽然覺得這事兒挺好笑的，他看着剛才紀輕舟塞給他的一袋貓糧，終于承認這絕對是他二十多年以來幹過的最蠢的一件事。
貓被接走之後，輕舟對着空蕩蕩的屋子忽然有些悵然，才幾天時間，又一個人了，也不過才幾天時間，居然有點不習慣。
……
輕舟還像以前那樣，上班下班，早餐和午餐在公司解決，晚上回到家，要是有時間就買點菜自己做，要是懶了也在外面随便應付，回到家洗個澡看會兒電影就睡了。
午休的時候，輕舟上網選購了一些制作手工皂需要的材料和模具。
顧年年提着一盒包裝非常精致的餅幹盒走過來，說：“來，給家裏的孩子帶的餅幹。”孩子指的是輕舟家裏的貓。
輕舟擡了一下眼鏡框，說：“孩子已經回娘家了。”
顧年年仔細琢磨了一下才明白，問：“房東把貓要回去了？”
輕舟點頭，“昨晚接回去了。”
“你也太好說話了吧？”
“本來就是人家的貓，我當初就打算還給他們的。”輕舟無聊地點擊着網頁。
顧年年把屁股往桌沿靠，氣呼呼地撇嘴，“那他們不是不要了麽？”
輕舟看她一眼，“還了就還了吧，反正我要上班，沒有時間再照顧一只貓。”
顧年年也不再說什麽，扭頭看見她網頁上的東西，問：“你買什麽？”
“制作手工皂的材料，”輕舟把東西點出來讓她看，“這次我打算嘗試薄荷香味的香皂。”
“我要檸檬味的。”
“我試試，做好了送給你。”
“什麽時候？”
“不需要等多久，大部分材料我已經備好了，只要把精油提煉出來就行。”
“……”
陸衍谌今天早上起來，心血來潮在畫室裏畫了張素描，完成之後手指上沾滿炭灰，小花花蹦過來要添他的手指，被他彈了下腦門，“活膩了？別見到什麽都伸舌頭。”
他将炭筆往畫板架上一扔，站起來去洗手間洗手，小花花跟在他屁股後面搖尾巴，陸衍谌看它一眼，懷疑它當年在投入畜生道的時候是不是選錯了屬性，一只貓哪兒來那麽風雨無阻的犬性？
而且還好色。
陸衍谌最近沒什麽繪畫的興致，今天早起來在畫室裏待了半天，也只是拿着炭筆寥寥數筆随便畫了個東西打發時間。
他平時沒事的時候會去周南的咖啡店裏待着，觀察櫥窗外行色匆匆的行人，有時候一待就是一個下午，什麽也不幹，就只是發呆。
陸衍谌經常往那兒一坐，就跟一尊鎮店之寶一樣，特別招財……不，招客人，尤其是年輕的女客人。
周南經常說：“發呆是有錢人的專利，像我這種就是服侍有錢人的命，但是我樂意，麻煩您呆久一點。”
陸衍谌今天懶得過去，中午的時候他正在研究怎麽煮粥，剛好周南的電話就過來了，來的正是時候，正好可以讨教讨教。
周南一聽對面接了電話，也懶得客套，直奔主題，“阿衍，我店裏不是挂着兩幅你的油畫麽？今天有個女客人見了之後特別喜歡，想找你合作。”
“沒空。”陸衍谌看着放在燃氣竈上的一口鍋，問：“你知不知道粥要怎麽煮？”
“煮粥？”周南聽了大為吃驚，“藝術家的雙手怎麽能用來淘米！！”
“掏米？”陸衍谌皺着眉峰想了想，問：“怎麽個……掏法？”
周南說：“就是把米給洗幹淨。”
陸衍谌想起來，以前他見他姐煮飯的時候，确實要過幾遍水，那叫“淘米”。
過幾遍來着？
“就這樣吧。”他說完就挂電話了。
陸衍谌覺得還是得先把煮粥的方法給記下來，等會兒不至于手忙腳亂，于是他坐在沙發上，上網查了一下煮粥的程序。
網上給出來的教程非常齊全，他挑了一個比較符合實際情況的方法，粗略地看了一遍，信心百倍地走進廚房，片刻後他一雙眼睛瞪着那口鍋，頓時感到一陣茫然。
茫然的是，家裏沒有米……
他在家幾乎不做飯，因為他不會。
最後，陸衍谌還是抱着小花花去了周南的店裏。
周南見到他過來的時候，憋着笑，說：“我剛剛聽你在電話裏說要煮粥的時候就在想，你是會下樓買米呢，還是會放棄直接上我這兒來。”
陸衍谌忽然挑起嘴角，說：“我當然是下樓買米，然後上你這兒來了。”他随手把提在手裏的一袋米扔在咖啡桌上，“煮完了端過來。”
事情交代完畢，他抱着小花花挑了個靠近櫥窗的位置坐下來。
果然是一代風騷主，折磨人的手段一次比一次風騷。
周南拿着那袋米進了廚房後面的休息室。
陸衍谌剛坐下，小花花就按捺不住要去親近周圍的小姐姐，陸衍谌就怕一不留神它會跑出去勾三搭四亂搞男女關系，所以把它的尾巴牽着，然後任由它自個兒蹦跶。
半個小時左右，周南端着碗粥過來了，他把碗往陸衍谌跟前特別慎重地一放，掌心一攤，比了個請的動作，“慢用。”
陸衍谌瞟了一眼，一碗白花花的粥面上飄着幾抹翠綠銷魂的倩影，他拿着匙羮舀了一匙子，遞到眼前看了看，說：“這幾粒蔥花，看起來十分的傾國傾城。”
“不錯啊！你居然還能認得出蔥花這東西。”周南滿臉期待看着他，“嘗一嘗味道。”
“你确定這東西能吃？”陸衍谌問：“放鹽了麽？”
“廢話！”周南戳着蔥花，說：“給你灑幾顆蔥花已經很奢侈了！你也不想想我這裏是什麽地方，你就買了一斤米過來，我這兒哪有食材給你？”
陸衍谌為人可能有時會挑剔，但是好在吃東西随和，一口白粥就着幾顆蔥花也吃得有滋有味，“行了你忙吧，我自己待會兒。”
周南忙自己的事情去了，陸衍谌喜歡在這裏坐多久就坐多久，最好坐到打烊。
——
下午的時候，輕舟在給一本圖書的封面準備一段文字，考慮到作者特別喜歡引用《萬葉集》裏面的句子，她還特地去翻閱了一下，方便她準備封面引語時有個思考方向，再結合當下十幾歲少女們的喜好，最好能提升封面的文藝清新感。
接着又和美編詳細溝通了一下圖書封面的設計方向。
這會子終于出太陽了，一掃這幾日積攢下來的陰沉。
輕舟正在和美編溝通封面設計的事情，忽然發現旁邊的玻璃窗口有淡淡的光線投射進來，頓時就心花怒放了。
雨後的豔陽高照，稱得上喜事一樁。
今天因為早了點下班，趁天氣不錯，輕舟特地繞了點路打算到花店買幾枝花回去，路上的雨水基本幹透了，天色還很亮，連帶着她的心情也大好。
買完花回去的路上會經過一間咖啡館，她沒有喝咖啡的愛好，但是每次經過，裏面醇香濃郁的咖啡香會特別誘人。
當然，誘人歸誘人，真正喝起來絕對和她的想象有所出入。
這次經過她原本沒有打算停留，但是走到一半時她猛地停下腳步，因為她好像在玻璃門的裏面看見了一只貓，輕舟倒退幾步定睛一看，這不是……
貓咪隔着玻璃門與她遙遙相望，張着嘴巴“喵”了好幾聲。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門進去了，貓咪立刻對着她搖尾巴，模樣很是歡快。
這真的是貓咪麽？
犬系貓咪？
輕舟一只手拿着本詩集，一只手抱着一小束薰衣草，她騰出右手蹲下去，摸了摸它的腦袋，猜想它的主人應該也在裏面，沒想到剛一擡頭果然就看見他了。
……
作者有話要說：
隔壁春秋我還沒碼字，更不更就看今晚能不能寫完吧。
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