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覺過去，就到了第二日。
顧汐昨夜睡得晚，早晨還未清醒呢，便被拂冬與念夏從被褥之中挖了出來，洗漱之後，便被按在了梳妝臺之前。
待宮裏派來的服侍的人，手腳麻利又輕柔的給顧汐上好了妝，绾好了發髻，顧汐才徹底清醒過來。
清醒過來的顧汐見着鏡中的自己，倒是被吓了一跳，臉上可能是上了一斤的粉吧，雖然完成了的妝面并不難看，可顧汐到底還是不太習慣。
平日裏顧汐都是化一個淡淡的妝，畢竟年紀小，底子也好，臉上的确是沒有什麽特別大的問題存在，況且顧汐自己也不喜歡化大濃妝，更偏好幹淨簡單些的。
上完了妝，绾好了發髻之後，顧汐便被人扶了起來，一群小宮女手捧着今日大婚要穿的衣物站在屋內。
顧汐對于這繁複的婚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不過還好這婚服不需要她自己來穿，她只需要站在那裏，自有宮人會給她穿衣。
今日顧汐可算是體會到了真正的“衣來伸手”是個什麽樣的感覺。
等到這婚服終于穿好了，顧汐轉身望向鏡子，這才第一次見到這婚服穿在身上是個什麽模樣。
鏡中的姑娘，畫上了嬌豔的妝容，平日裏嬌俏的模樣，今日也變得豔麗起來，兩頰一片緋紅，滿頭的青絲都被绾了起來，身上穿着正紅色的婚服，上頭繡着精致而又繁複的花紋，從前都是素淨模樣的一雙手，如今也是十指紅蔻丹。
因着還未到吉時，所以鳳冠與紅蓋頭都還放在一邊，沒有戴上。
一大早就被弄起來折騰到現在，顧汐還未用早膳，肚子裏早就空空如也了，閑下空了下來，林氏才命人端了些吃食來，讓顧汐用些。
讓一衆宮人都先退了下去，屋裏只剩下自己的人，顧汐才送散下來，卸下了一直端着的精神，坐在桌邊，用起了早膳。因着今日大婚，怕顧汐到時候不方便，便沒有上她每日早晨都要用的粥，只上了一碗細面與一些點心。
小心的用完了膳，補了一下有些被吃掉的口脂，顧汐才重新端坐了起來。
而另一邊，身在宮中的薛昀早早穿上了內務府送來的婚服，去了帝後跟前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扣着吉時，領着迎親隊伍出宮往顧府去了。
外頭傳來了話，彩轎已經到了中門，全福太太立馬指揮着人将鳳冠給顧汐戴上，紅蓋頭也披到頭上，由兩個宮人扶着顧汐進了中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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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昀領着內官進了中堂。內官将一直捧在手中的大雁交給了薛昀，薛昀從內官手中接過大雁，将其放置在案上。
主事官代太子行了跪拜大禮，便領着太子去往中門。
太子先行，全福太太便将一直等着的顧潮喊了進來，今日顧潮最大的事兒就是背顧汐上彩轎。女子成親那一日上彩轎的這一段路，是不能自己走的，得要家中的兄弟背着才行。
一路上，周圍都是喧鬧聲，紅蓋頭之下好像是另一個世界，聽着蓋頭外的聲音，顧汐突然間眼睛就酸了起來，眼眶快要盛不住那淚水了，想要哭出來，可又怕花了妝，失了态，便只得拼命忍住，想要将眼淚憋回去，實在憋不回去了，就揪起了顧潮的衣衫，小心的擦了擦眼角。
顧潮感覺到顧汐的動靜，低低的說到：“妹妹，你不要怕，以後的日子一定會很好的，爹與哥哥都在家裏，顧家在你身後給你撐腰，不怕。”
以前那個小小的，軟軟的，喜歡跟在自己身後的妹妹，今日是真的長大了，大到要出嫁，成為別人的妻子了。以前從未想過顧汐出嫁的事情，可當初在外求學，聽到了傳來的顧汐被賜婚于太子的消息後，顧潮當即便向師長告了假，冒着寒天趕了回來。
方才對顧汐說，顧家會給她撐腰，可她嫁得是太子啊，若是萬一将來真的受了委屈，自己要如何才能去給她撐腰啊，那是自己親眼看着從一個小團子一點點長起來的妹妹啊，如何舍得她受委屈呢。
“好，我不怕，我不怕，我會好好的，爹娘和哥哥也要好好的，哥哥要早些成親，替我照顧爹娘。”顧汐酸着鼻子，顫着聲音在顧潮的肩上說到。
“好，哥哥會好好照顧爹娘，也會早日成親，等哥哥成親那日，妹妹你可要回來。”顧潮柔聲說到。
說話間，便到了中門的彩轎處，宮人服侍着顧汐上轎。
顧潮看着自己的妹妹坐進了轎子，簾子被放了下來，擋住了裏頭的人，深吸一口氣，朝着一邊的太子作了一揖道：“太子殿下，從今往後，妹妹便交給您了，望您能好好待她，此後夫妻和睦，生活順遂。”
薛昀伸手扶起了顧潮，看了一眼彩轎，才将視線轉回到顧潮身上，道：“放心，我定會好好待她。”
一邊的禮官拉長着聲音，高聲喊到：“吉時到，起轎。”
八個身穿紅色衣衫的內監，便一齊擡起了彩轎，往府外走去。
顧汐坐在轎中，聽見哥哥對太子說的話，聽出了他平靜的聲音之下的微微顫抖，鼻頭又開始泛起了酸意，想要掀開簾子，可禮數告訴自己，這是不可以的，只得用力捏緊了手中的大紅蘋果。
這座府邸，顧汐無比的熟悉，便是在轎中，也能知曉，已經到了哪兒。等到了府外，轎子外頭的喧鬧聲愈發的大了，但顧汐覺得自己仿佛聽見了被壓抑着的哭泣聲，大約是母親吧。
祖母的院子最是冷清，平日裏父親與哥哥都有自己要忙的事情，只有自己與母親常常去祖母那兒陪陪她，也不知什麽時候祖母身邊才能熱鬧些。
父親近些年越來越喜歡在晚上看書了，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改掉這壞毛病。
母親一個人要管理這諾大的一個顧家，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有人可以來幫幫她。
哥哥的年紀也大了，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找到心上人。
回頭望去，可眼前只是轎子的一面牆。顧汐覺得，便是從今往後的日子過得不順遂，也沒什麽關系了，畢竟自己總算體會了十多年的親情。上輩子孤身一個過了二十幾年，沒家人沒愛人，這輩子有了這麽好的祖母、爹娘與哥哥，怎麽算都是值了。
薛昀對着站在門口的顧鴻卓與林氏說到：“岳父岳母請放心，小婿定會對太子妃珍而重之。”
顧鴻卓沉聲道：“我家姑娘被下官嬌慣了這麽多年，若是有不對的地方，望太子殿下包涵。”
林氏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也道：“望殿下從今往後夫妻心意相通，舉案齊眉。”
薛昀朝着顧家夫妻倆行了大禮，朗聲道：“拜別岳父岳母。”說罷，轉身跨上棗紅色駿馬。
“起轎。”
站在門口的林氏看着遠去的彩轎，終于抑制不住，哭了出來，一邊的顧鴻卓也是滿面不舍，伸手摟住了妻子的肩膀。
顧潮背着手站在人群中，望着遠去的彩轎，滿心的不舍堵在胸口，讓人渾身難受，只想去喝一場大酒才好。
一路上，雖有士兵攔在道路兩側，可到底擋不住京中百姓看熱鬧的心情。
太子娶妻，顧家嫁女，辦了一場熱鬧非凡的婚禮，那日下聘宮中送往顧家的聘禮，今日出嫁，顧家送出的嫁妝，大約是能讓京中的女子羨慕不已了。
雖不知那些箱子中裝的到底是什麽，可看那些擡嫁妝的人咬着牙使勁的模樣，看那被壓彎的杆子，便可知道裏面裝的是實打實的。
世上有人嫁女，要面子可卻沒裏子，往嫁妝裏頭放占地方可卻輕便不值錢的東西進去充場面，可明眼人一瞧，便能看出來其中的手腳，你是真有錢還是假有錢，你是真愛女，還是裝愛女，都是能看得出來的。
到了太子所居的東宮，門口放着一個火盆，宮人扶着顧汐跨了過去，嘴上喊着吉祥話：“蒸蒸日上”。
門檻上還放着一個馬鞍，宮人将顧汐一直握在手中的蘋果接了過去，小心放在馬鞍之下，再扶着顧汐從上邊跨過，喊着：“平平安安”。
雇了東宮，顧汐随着宮人的指引，行了拜禮，便被送去了寝殿。
顧汐坐在喜床之上，頭上蓋着紅蓋頭，視線也被擋住了，不敢随意亂動，只能看見前邊的一小片地面。
聽得見屋外的蟲鳴聲，聽得見屋內的蠟燭發出的噼啪聲，聽得見屋內宮人的呼吸聲，陌生的環境讓顧汐心內有些不安，不知道拂冬與念夏現下在哪兒，若是她們倆在身邊，就能安心許多了。
之前吃得那碗細面與點心早就不頂用了，腦袋上的鳳冠也壓得顧汐脖子發酸，感覺越來越沉。
這紅蓋頭等着太子來掀，可是太子殿下還沒來，屋內的衆人便只得安靜的等着。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外頭傳來動靜，然後屋內一直沒有出聲的宮人們齊聲道：“參見太子殿下。”
顧汐聽到一道清朗的聲音說：“起吧。”
感覺到有腳步聲朝着自己而來，然後顧汐眼前能夠見着的一小片地面上出現了一雙穿着着黑底暗紋靴的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