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幾日天兒不錯,雖還是在那寒冬臘月裏,可太陽卻是十分暖和,每日裏都挂在天上,曬得人十分的舒服。
都說這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顧汐算是身體力行的在驗證這句俗語了。每日上午跟着榮嬷嬷學規距,吃完午膳就鑽床上去了。
若是拂冬念夏不叫,大概可以一直睡到晚上。
這日,顧汐接到了蘇靜妍的帖子,邀她三日後一起去城外的玉峰山賞梅。
顧汐不愛出門,不愛交際,知交好友實在不多,蘇靜妍便是其一。
說來也巧,蘇靜妍的祖父也是太子殿下老師,不過是太子的武師父。蘇老爺子年紀大了,身上的傷病也三不五時的發作,皇上體恤,便讓老爺子回京休養。
皇上覺得老爺子一身的本領,休養着甚是可惜,便得了太醫的首肯,讓老爺子當了太子的武師父。老爺子在邊城幾十年的日子,可不是白呆的。不說那一身的武藝,便是那禦敵的經驗,都夠太子學得了。
蘇靜妍從小在邊城長大,年紀大了,才被送回京城,大約是在邊城見多了生死,性子格外的豁達,與顧汐那凡事兒都不愛往心上去的性子,正好合拍。
顧汐去林氏那兒求了好久,才得了一個應允。
林氏想着,等到顧汐嫁了人,這般放松的日子就少有了,如今趁着還有機會,松快些便松快些吧,不過就是多帶些人的事情。
三日後,顧汐打扮整齊,披上了厚厚的鬥篷,便帶着拂冬與念夏出了門。
顧府的馬車到了那城外的玉峰山山腳時,已有不少馬車已經停着了。
顧汐下了馬車,便見到不遠處的蘇靜妍,只穿着意見清粉色的暗紋棉袍,也沒有披件鬥篷,看得顧汐只覺冷。
蘇靜妍見着顧汐,趕忙朝她跑了過來:“你可終于來了。”
“你來得這般早做什麽,弄得好像我來遲了一樣。”顧汐橫了她一眼。
“你是知道的,我每日裏練功,起得早嘛。”蘇靜妍道。
Advertisement
蘇靜妍從小便生活在邊城,跟着家中父輩學習武藝,本只想讓她學些防身的本領,卻不想她頗有些天賦,見她也喜歡,便索性放開了教她。
是以如今,蘇靜妍的武藝着實是不錯,一般武藝的男子都近不了她的身。現在雖然回了京,可每日練功的習慣一直保持着。
在這一點上,顧汐對蘇靜妍是十分欽佩的,夏日裏還好說,這如今天寒地凍的,每日早早就起來練功,實在是個狠角色。
幾人相攜着一起往山上走去,只是走到半道,顧汐便開始喘氣。雖然顧汐這些年為了以防身體太差,在這醫術不發達的年代輕易嗝兒屁,一直在鍛煉身體。
不過顧汐那最多不過是走走路跑跑步的身體,可是比不了蘇靜妍那常年習武的身體。
蘇靜妍滿臉無奈的望着坐在路邊涼亭裏休息,不肯再往上走的顧汐道:“若不是知道你在家裏快悶壞了,我一定不會拉你出來。”
“诶呀,我們靜妍最好了,體貼我在家快悶壞了,讓我出來看風景。”顧汐晃着着蘇靜妍的袖子說。
蘇靜妍最沒辦法抵擋的就是顧汐的嘴,誇人的話随口就能來,明明那話也沒有多新鮮多肉麻,可配上顧汐的語氣、表情和動作,每每都能讓蘇靜妍招架不住。
“那,那你再歇會兒吧。”蘇靜妍耳朵有些泛紅。
等顧汐歇得差不多了,幾人便往那半山腰的梅林走去。
這片梅林也不知是什麽時候被何人種下的,裏面什麽品種的梅樹都有一些,占地又大,因此每到冬日裏開了花,打眼望去,甚是壯觀。
京城裏的各家小姐冬日裏便愛約着一起來玉峰山賞梅,不過如今來賞梅的人倒還不算多,日子還早,只有一些臘梅花開了,不少梅花都還沒有動靜呢。
找了一個僻靜無人之處,拂冬拿出幾個用藺草編成的墊子擺在了地上,念夏打開早早備好的食盒,将裏面的糕點和酒拿了出來。
蘇靜妍坐在墊子上,見着念夏從食盒裏拿出一樣又一樣的東西,聞着酒香,不由得感嘆:“還是你想得周到,居然還想着拿了草墊子和美酒,不枉我等你一場。”
拂冬擡頭笑着對蘇靜妍說:“可不是,昨兒睡前,特意囑咐我們莫要忘了備東西,早晨起來也不忘了這事兒,還問呢。”
“與你出來,還是賞這麽美的景,當然要備着酒。”顧汐端起一杯酒嘗了一口才道。
顧汐與蘇靜妍兩人交好,除了性子相投,還有一個原因便是兩人都好酒,且酒量都不差。
兩人相識之後,約着喝了幾次酒,又發現性子相投,這關系便愈發的好了。
出門在外,顧汐也沒帶什麽烈酒,只是将去年親手釀了埋在院中的青梅酒挖了出來。
小抿一口,青梅的香味就先闖入了鼻子,之後便是酒香,青梅酒特有的酸甜清冽溢滿了整個口腔。
“啧,你這釀酒的手藝真的是好極了,你嫁了人,我可去哪兒找你這般相投的酒友啊。”蘇靜妍想起來顧汐被賜婚的事情,頓時有些悵然。
“無事,我只是嫁人,又不是被關起來,還能來看我啊。”顧汐笑着道。
“好,到時我去找你一起吃酒。”
“好,我一定備上上好的酒等你。”
兩人在梅林中吃酒賞梅,好不惬意。不過若是無人打擾,便再好不過了。
兩人正喝到興頭上,就聽見背後有幾位姑娘在說話。之前選地方時,選的本就是僻靜之處,又為了擋風,将地方放在了一塊大石頭後邊,那石頭望着約有一人半高,又寬又大,足夠把背後的人遮得嚴嚴實實。
有人說話,蘇靜妍本想弄出點動靜将人驚走,只是不曾想到,幾位姑娘講得還與顧汐有關。
聽到顧汐的名字,蘇靜妍就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朝着顧汐狹促的笑了一笑,便專心聽起了牆角。
只聽見一女說:“那顧汐到底有何長處,竟被皇後娘娘看重,陛下還給她與太子還賜了婚?”
“那顧汐平日少于人來往,也不見她與人交好,也不知皇後娘娘看上了她什麽。”另一女道。
“我倒是在一次宴會上見過她,長得也甚是普通,性子也不好,只一個人呆在那兒喝茶吃果子,甚是無聊。”第三個姑娘有些嫌棄道。
“太子殿下如此好,那顧汐如何配得上啊。”那第一個說話的姑娘隐隐帶了些哭腔。
“好了好了,你不要傷心,太子殿下定會看清楚那顧汐配不上他的。”第三個姑娘輕聲安慰着。
幾人說着說着,便慢慢離開了,聲音也漸漸遠去,只隐隐還能聽見那姑娘的啜泣聲。
“啧,他倒還有些愛慕者。”顧汐感慨了一句。
“她們到底為何覺得你長得普通,性子不好,配不上那太子?”蘇靜妍的關注點卻與顧汐不同。
蘇靜妍認識的顧汐,膚白勝雪,明眸皓齒的,每日裏都挂着笑,笑起來嘴角還有淺淺的梨渦,美人二字配顧汐,的确是名副其實。顧汐性子也好,整日裏都是一副笑模樣,心性豁達,少與人生氣。那一手畫技,若是拿出來,怕是整個京城都少有敵手。
長得好,性子好,家世也好,還畫得一手好畫,蘇靜妍覺得顧汐配那太子實在是綽綽有餘。
“大概是我太低調了吧。”顧汐端起酒杯飲了一口不在意道,“她們若覺得我配不上便配不上吧,反正皇上賜了婚,那太子橫豎是我的人了。”
“也是,她們也就過過嘴瘾了。”
酒喝得也差不多了,景也賞得差不多了,顧汐站起來,走到前面的一顆梅樹前,踮起腳折了幾枝淺黃色的梅花往回走。
又摘了幾朵,将枝杈摘得幹淨了,往蘇靜妍發間一插:“靜妍實在是好看極了。”
轉頭将剩下的幾朵分給了拂冬與念夏,看着兩個小丫鬟互相給對方插着花,一個人在一邊笑得合不攏嘴。
蘇靜妍轉頭也去折了一朵臘梅,處理幹淨了,小心的從身後插到了顧汐的發間。
顧汐感覺到發間有異樣,轉頭望過來。蘇靜妍看到的便是一個發間簪着一朵梅花,姿容迤逦,嘴角挂着嬌俏的笑,眸光潋滟的絕色女子。
蘇靜妍覺得,自己若是個男子,定然要将顧汐娶進家門,好生疼愛。可惜自己是個女子,大概只能當個知交好友了。
顧汐擡手摸了摸發間的梅花,朝蘇靜妍展顏一笑,然後走到她身邊,挽起了蘇靜妍的手:“拂冬念夏,我們下山。”
一行幾人又朝着山下而去,待到了山腳,兩人才作分別。
臨行前,顧汐将方才折得梅花拿出一枝來給了蘇靜妍,道:“這是我送你的,好花配美人,你回去找個好看些的瓶子,插起來,放到屋裏,要好生留着。
蘇靜妍看着一臉認真的顧汐,只笑着道“好,我一定好生留着。”
……
待回了府,到了陶然齋,顧汐挑了一枝梅花,吩咐念夏将剩下幾枝給林氏、老太太和顧潮那兒送去。
念夏拿上梅花,便出了屋子。
端着醒酒湯進屋的拂冬見見念夏急匆匆的,便說了一句:“你慢些走,小心摔了。”
見念夏慢下步子,才走到榻邊,将醒酒湯端給歪在塌上的顧汐:“姑娘,你喝碗醒酒湯吧,今日吃了酒,小心頭疼。”
顧汐乖乖接過碗小口小口喝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