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東北角落的小竹門外, 楚嬈耷拉着腦袋, 踱着小碎步來回晃蕩,時不時從門縫裏往裏頭望上一眼,但隔得太遠了什麽都聽不到。
她方才站在裏頭,眼見着祁蘇神色尤其怪異地走進來,盯着她看了一眼,說了句要她等在外面就把她給趕出來了。
楚嬈記得,祁蘇的眼神裏是她完全看不懂的意思, 生氣定是有的,但又好像不全然是生氣。
最最奇怪的是,連一向走在祁蘇後頭的四九都沒跟來, 祁蘇是一個人來的。
楚嬈心忖,她不就是找屈大夫看個藥方子麽, 也還沒給祁蘇吃什麽呢,祁蘇總不至于這也能生天大的氣吧她心癢癢地就想進去偷聽,但一想到每次都被逮個正着, 楚嬈立馬洩了氣地認命站在門邊。
而一牆之隔的房內,祁蘇的臉色其實尚算是冷靜自持的, 但他心下簡直是快要翻了天。
他這兩日都想尋機會把得來的祛疤膏給楚嬈, 但四九每每找去, 正好都不見人,他竟不知她是偷偷跑到這來了。
宅子裏的下人憋得滿臉通紅地把屈木平的話一字一字蹦出來的時候,他是真想将直接楚嬈鎖起來放回後院去屈木平看着眼前雖然面上不顯,但耳尖已經呈粉色的祁蘇, 心情從早上見着楚嬈的煩悶,現下反倒是疏松了點,甚至還覺得有些好笑。
祁廣宣當年和他是知交,他也當祁蘇侄子,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把祁蘇氣成這樣。
屈木平秉承着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道理清了清嗓子,“祁蘇,你這夫人,纏了我三日,就是要我看她記下的滋補方子,喏,都三大張了,你帶回去還給她。”
“這,我看也看了,你這身子,暫時房事不可太過頻繁,一天一次差不多就得了。”屈木平不忘加一句,“吃我開的補藥已然足夠,等過兩年餘毒清完,你愛吃啥吃啥。”
作為一個治病救人的大夫,屈木平講話自不會繞轉,旁人聽的尴尬羞赧之事,在他們眼裏和平常的疾症沒什麽兩樣,無非就是照實說而已。
于屈木平而言,祁蘇和楚嬈二人新婚燕爾,年少火氣盛,那是小事一樁,只不過祁蘇身體才好轉不到一年,該休息還是得好好休息的,所以他這話雖帶着玩笑語氣,卻也是認真的囑咐。
“屈老”祁蘇冷着如玉的一張俊臉,寬長袖袍下的手緊握成拳,又松開,半響沒多說出一個字來。
“行了行了”屈大夫自以為了然地揮揮手,“你快帶她走,別在這兒煩我了,我還得理包袱回雲州拔藥草呢。”
祁蘇起身,捏起桌上的三張薄紙,左右踟躇了片刻,好不容易才穩住了聲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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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站了多久,楚嬈心下惴惴不安地等着,終于是看着祁蘇走出了竹門。
“祁蘇——”
她脆生生地喊了一聲,原想着自己畢竟是好心,祁蘇當是沒那麽生氣的,誰知,“走。”
祁蘇連頭都沒回,唇邊只溢出了這一個字。
“噢。”
楚嬈适才沒能偷聽,不知道屈大夫在裏面說了什麽,滿以為是補藥方子太過有害,祁蘇在怪她多管閑事,于是只能不敢出聲地跟個小雞兒仔似的跟在祁蘇後頭。
這是楚嬈第一次後悔搬到三院,要是還住在後院,她一早就能走小道溜走了。
現在跟在祁蘇後頭,她又不敢擡頭,只能眼睛盯着分辨地上的路,猜想是過了竹林的角落,眼見着就要走到自己東間面前,楚嬈心想,就讓她這麽悄無聲息地回去吧,說不定到了明日,祁蘇的氣就消了,他看起來也不像是那麽容易生氣的人。
但是就在快要走到分岔路的時候,前面的人忽然的停住了,楚嬈收不住腳,差點撞在祁蘇的背脊上。
等到楚嬈堪堪停住,祁蘇也轉了個身,低頭垂眸看向眼前乖順狀的女子。
他提了好幾息,手上的宣紙都要快被揉成碎末,才好不容易地擠出一句話,“楚嬈,你——就這麽想——”洞房麽?
楚嬈低着頭,聽到面前的人說了半句話就停了,忍不住偷偷擡頭瞄了一眼。
正好和祁蘇的視線對上,他冷着那一張臉,雖說好看,但架不住他兇啊,楚嬈心一虛,立馬回道:“嗯,本來是想的,但現在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可不是不敢麽,祁蘇的臉色那麽難看,肯定是補藥裏有不好的成分,他難道會以為她是故意的?
其實楚嬈最初也沒有敢給祁蘇亂補的心思,但閑暇無事,總想鼓搗點東西幫幫忙,這不,就抄了些補藥的藥材,反正書上寫的皆是補男子之類的,祁蘇是男子,那總不會錯麽。
楚嬈沒細看,是因為她打定主意反正會給大夫過目,就想先抄下來再說,哪知道祁蘇現在曉得了會這麽不高興。
楚嬈心下知錯的同時,細細思量還頗有些自覺委屈的意思。
祁蘇一聽她說的話,再看看她臉上一點羞意都無,心情簡直不知該如何形容,“你,你到底整日在想些什麽?”
祁蘇素來淡定,但這次對着楚嬈,他真的是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楚嬈卻是依舊認認真真地認錯态度,“祁蘇,我也是想為你好的,但我保證以後我再也不想了。”
說完,她還不忘補上一句,“你放心,你就吃四九給你的補藥就行,我覺得也夠了!”
“……”
祁蘇以拳抵額,許久之後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你以後不許再找屈老。”
“嗯!”
“那事。你。以後再說。”祁蘇當真是咬着牙一字一字吐出來的。
楚嬈連忙保證:“不提了,以後都不提了!”
祁蘇聞言眉頭還是沒有舒展開,他走出了幾步,回頭看向楚嬈,又往前走了幾步,這樣反複來回,一直到楚嬈看着關上房門,最後還是沒等到他再說出什麽話來。
楚嬈看着祁蘇欲言又止的模樣,心頭還發懵着,她還是沒想通,她不就是想找個好藥方子麽,怎麽他氣的又想發火又不能發火的樣子。
祁蘇真難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