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楚嬈說完,也來不及等回應,撐開藕似的雙臂就抱上了毫無準備的祁蘇。
她胸口的衣飾料峭單薄,軟綿綿的抵在祁蘇身前,比之剛才無意的碰觸要明顯的多,發梢淡淡的花香味亦是若有似無,在祁蘇的眉心和薄唇之間亂竄,擾的他神色愈冷。
“你幹甚麽。”
淡淡的聲音傳來,貌似波瀾不驚的語氣,但楚嬈能聽出其中暗雜着的隐忍情緒。
祁蘇看來是不怎麽高興,不對,他該是很不高興才是。
可即使如此,楚嬈還是只能厚着臉皮鼓着腮幫子,不為所動地貼在他的胸前。
一想起他此時定然比冰塊還要凍上幾分的臉,她心裏就打顫,可她能怎麽辦,同一個人面前丢幾次臉,和在不同的人面前失态,她當然是選前者的呀,更可況還是她名義上的夫婿呢。
看着眼下的女子一聲不吭,狗皮膏藥般埋頭貼着他,手環着他的腰,甚至比方才還要抓的更緊一些,祁蘇攏起眉頭,伸手搭住她單薄的肩頭,不留情面地向外扳開。
“啊!”
楚嬈被他不知輕重的手一捏,肩膀傳來濃濃痛楚讓她驚呼了一聲,明明是個病秧子,沒病的時候也該虛弱一點才對,怎的這麽有勁。
楚嬈忍着痛也想再貼回去,但男女的氣力畢竟有別,被祁蘇的手執锢着右半邊肩頭,她想使力都使不上,只能不甘心地被推離開一半,兩人中間露出了一條可見的空隙。
“放開。”
“祁蘇,求求你了,就一會兒,”少女特有的嬌柔尾音拖着繞了一個彎,“我現在不方便。”
楚嬈在家也是嬌滴滴的大小姐,肩頭現在還被捏的生疼,那半委屈半央求的神情,可憐兮兮的,像極了祁蘇兒時,爹娘送給他的小貓崽。
而趁着被他支起的兩人之間的空檔,和居高臨下之勢,祁蘇總算是回過神,她這麽折騰到底要幹什麽。
便是在祁蘇這短暫的愣神之間,楚嬈揪着這機會,啪嗒,又貼了回去,滿以為祁蘇會繼續推開她,楚嬈已經做好準備将他鎖的緊緊的,可是抱着的人卻突然失了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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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夜的仆從正是在這時候滿腦子狐疑地提燈到了近處,向上晃了晃紙燈籠,才看清了公子的臉,還有他懷裏的夫人?
【啊!】
【求求你了,祁蘇現在不方便】
這是仆從還未看清時,隐約聽到的只字片語,當時還不明白,此時他當真是恍然大悟,這月黑風高的後院,公子平日看着冷清,關鍵時候還是別出心裁啊。
“才看清公子,是奴才唐突了。”仆從滿臉笑意,屈身作了揖。
“嗯,西間沒有火燭,咳——你也不必巡了。”
祁蘇執起袖子咳了一聲,那喜袍袖子長而垂緞,這一伸手,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便将楚嬈周身掩住,最後連個身段都瞧不見了。
“是,公子,那奴才告退,更深露重,還請公子和夫人注意,注意身子。”
仆從言語帶笑,提着舊紙燈,跟遇了辛密似的,高高興興的往回走,反正等會兒告訴門房的老李,他肯定是不信的喲。
“抱夠了麽。”
祁蘇的聲音原本是清越的,因為咳嗽又帶一點細微沙啞,奇異的很好聽,他說話時,喉嚨間淡淡的震感,順着胸膛往下,摩挲在楚嬈的耳畔酥酥癢癢。
“哦,謝謝。”楚嬈向後退了一步,低頭道。
謝還是要謝的,當然是謝他雖然不情願,但最後不知怎的發了善心,妥協着被她強抱成功。
祁蘇扯平胸前被她壓出的褶皺,瞥了她一眼,不發一言,旋即轉身,耳尖的一點粉紅隐匿在夜色中,一眨眼消失不見。
楚嬈在後頭,邊跟着走邊心中默念,若不是事出突然,她也不想抱着塊冰呢。不過,楚嬈擡起袖口聞了聞,他身上的龍涎香氣,帶着甜酸味,還真是好聞。
遇到巡夜人的時候,離喜房所在的四進院已是不遠,深更半夜的,之後也再沒碰到過其他人,到了四進院,楚嬈是徹底不擔心了,因為前世祁蘇就有個習慣,那就是他所呆之處,不許無關的人在場。要不然,去一趟西間,哪還用祁蘇帶着,連她的雲珠都被暫時趕到了西廊湊活一晚。
進了喜房,楚嬈松了口氣,在牆櫃裏随意尋了條披肩,頗為自然地蓋住春光乍洩的胸脯,今晚,她覺得自己在祁蘇面前,應該是沒什麽可再丢臉的了。
這樣也好,他應該很讨厭她,後頭求休書來的更為穩妥,楚嬈是這麽安慰自己的,今晚可以說算是她成功的一大助力,如此一想,她心裏果然好受多了。
“咳——咳——”
楚嬈站在檀木櫃旁,看着扶着窗棂的祁蘇,他的咳症比出門前重了許多,看來是在西邊吹了風。
關切的話剛到嘴邊,又被她硬生生咽了下去,不說了,反正他也不稀罕。
楚嬈腳步拐了個彎,重回到了床邊,經過了這一整日,這急事兒一件接着一件的,跟過了三天似的,着實讓人困倦的很。
楚嬈微微探出頭,看了看此時站在窗邊的祁蘇,按這朝向,看的是院裏的水漏,心思當然不在她這處。
她回身,褪開了喜服的腰素和腹帶,一并放至床邊的懶幾上。沒了沉重的紅色緞袍,身上內裏的衣衫便輕薄了許多,絲質的罩裙下,纖腰款款,白色的裹衣朦胧可見,羅襪與裙角的相銜處,凝脂般的肌膚膩如白雪。
楚嬈垂頭攬過長發,恰看見肩頭前後兩處淡淡淤青,想起方才在後院門口的事情來,說也奇怪,祁蘇明明身體孱弱,但有的時候又好像不是,力氣還挺大的。
楚嬈無端紅了臉。
恍然感覺肩側似有視線,楚嬈回頭看了眼,祁蘇依舊望着水漏不動,神色淡漠,也是,他那種冷性子,怎麽會多看自己一眼,看來自己是真的累了。
左右旁若無人地折騰了半炷香的時辰,楚嬈終于鑽進了軟被。
楚嬈認識祁蘇真算起來也有半年多,或許她自己都沒發覺,對祁蘇,她是天生的沒有防範,又或許是真的太困倦,一合眼就睡過去了。
朦胧中,她有聽到敲門的聲音。
“公子,正子時了。”是四九,唔她認得出。
“嗯。”
掩門的聲音傳來,楚嬈閉着眼,迷迷糊糊地想,祁蘇可真是奇怪,原來是一定要過了子時才走嗎。
罷了,不管他,她馬上可就是要,要開始籌劃了。
楚嬈翻了個身,沉沉睡去,枕頭下壓着的紙條松松露出半張,赫然是四個大字:七出之條。
夜院寂靜,皂靴踩在枯葉上,沙沙作響。
祁蘇第一次覺得這聲音聒噪。
“公子,咳症現在好點了麽。”四九仔細地墊着腳看着祁蘇周身一圈,确認都被他帶來的披風遮掩的結結實實了,腳才踩上實地。
“嗯。”
“對了公子,楚家小姐——噢不是,是夫人,是不是生的極美的。”四九憨笑着跟在後頭,大概是覺得這黑漆漆的夜路無趣,便也想說點話壯壯膽。
祁蘇聞言眸色微閃,腳下幾不可見的輕微一頓。
四九這些年早就習慣了祁蘇時回時不回的性子,兀自說得高興,“夫人可是廣陵城雙姝之一呢,那肯定是頂漂亮的,聽楚宅的下人說性子也好——”
“不好。”
祁蘇突然開口,比夜風涼的多的聲音灌的四九猛地一收聲,小心翼翼擡頭道:“公子,這才成親第一日,您就不喜歡夫人啦。”
“咳——”祁蘇垂眸咳了一聲,“避風亭的棋盤,拿到我房裏。”
四九沒準備祁蘇會回他,此時恭敬地應了一聲,“是,公子。”
公子重養身,很少這半夜了還自弈的,除非是睡不着了,可公子到底有什麽睡不着的。
四九想不通,不過公子身上想不通的事情多了去了,他才懶得想,腹诽完擡眼一看,祁蘇已經走遠了三步路。
他趕忙急匆匆趕上,“公子,您走慢些,等等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