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夢中的少年
我夢中的少年，每天都會披着朝陽從教室東門走進來，背朝金色的晨輝，像古希臘的神，周身鍍着金色，他眯着眼垂着頭走到我身邊，我的心跳為他的腳步鳴鼓。
——2010.09.10 許知瑞
“昨兒英語作業報紙後面的選擇題給我抄一下，知知。”費朗笑眯眯讨好地看着許知瑞，放下了書包，也不等她同意，非常自然地拿起了她面前整齊堆着的待交作業。
他不知道，許知瑞其實就在等他來抄作業呢。
知知是許知瑞的小名，只有外公外婆這麽叫，許郁齡女士都是連名帶姓叫她的。唐夏有次來班裏找她，在門口喊了一聲，班裏的人就知道了她的小名，不過也沒人這麽叫她。費朗一般都是連名帶姓叫她，可如果碰上抄作業或者幫忙的時候，就叫“知知”賣萌套近乎了，許知瑞害羞地享受着這一刻的短暫親昵。
“昨天作業這麽少，你也沒寫完？”許知瑞故意用不耐煩的語氣掩飾跟他說話的悸動。
“哈哈，我懶呗。”費朗嘴上懶懶地回着話，右手刷刷刷把ABCDE、T＆F抄的一點兒也不耽誤，他沒來得及把書包塞進書桌肚，順手擱在了腿上，高三書包裏的書特別多，不把書拿出來一點兒根本塞不進這窄窄的桌肚。費朗微傾着身子抄着翻譯，膝蓋骨偶爾碰到許知瑞穿着校褲的大腿，許知瑞右腿立刻就酥麻地背叛了她，但面子上仍是不動聲色。
其實，費朗昨晚跟田蜜煲了兩小時電話粥，後來兩人感覺手機燙到要炸了才依依不舍挂了電話。本想寫作業但沒一會就眯着了，戀愛果然誤人。
前桌的羅一萌回頭看到費朗抄作業的行為很不齒：“你好歹也是班級的好學生，當着課代表的面兒抄作業，不好吧。”
“那我不交作業更不好吧。”費朗扯皮。
上課鈴響了，這一節是英語課，秦老師讓英語課代表羅一萌把早上收的作業發下去直接評講，不批改了。費朗手犯困地撐着腦袋心想，白早起10分鐘，虧了。
“同學們，今天是這學期我給大家講的最後一節英語課了，”她頓了頓，吸了一口氣，似在壓着什麽情緒，“雖然這學期才開學沒多久，但是高二到現在已經和大家相處了兩個學期了，我也很舍不得，很想陪大家到最後……”
“為什麽呀？”
“老師要去教其他班嗎？我們班英語上次期末可是重點班第一啊，突然換老師怎麽行啊。”
“老師，我們都很喜歡你啊。”
“不要啊……”
秦雯抿着嘴，雙手撐着講臺，看着一個個黑黑的腦袋豎在那兒，一張張嘴開開合合，羞惱和不舍夾雜着不知怎麽開口，失神地看着教室後面八個白底紅字“勤奮學習，求實開拓”，幾秒後她深深地吐了口氣，擠出微笑解釋道：“老師因為個人原因，不再在我們學校任教了，不過大家高三這一年要繼續加油哦！”
許知瑞也愣了，英語是她的優勢科目，一直憑着這門漂亮的單科分數在年級一二名過過尖子生的瘾，所以秦雯也特別喜歡她。
費朗似乎并不在意，英語和語文一直是他的短板，誰來教都一樣，天賦所限。
下課鈴響前1分鐘，費朗已經抓着另一份早餐蠢蠢欲沖出去了。
許知瑞知道，那是田蜜的愛心早餐，從高二開始，沒斷過，每天第一節 下課費朗都會送到她教室門口。
下課鈴一響，英語老師和後排的費朗都光速出了教室，教室裏一瞬間趴下了一半的腦袋，許知瑞也在其中。
“昨晚沒睡好嗎？”羅一萌瞥了一眼費朗出去的背影，轉頭對許知瑞說。
“還好……你知道秦老師為什麽辭職嗎？”許知瑞擡起頭，她總覺得老師剛剛明顯不是主動辭職的感覺，像是帶着遺憾的。
羅一萌也不解，說：“不知道啊，我還想問你呢，你不是有老師的QQ嗎？心情裏有說什麽嗎？”
“QQ裏也沒什麽，很久沒有空間更新了。”許知瑞想了一下，上回去唐夏家上網還特意看了一下秦雯的QQ，兩年都沒有動态了。兩人又扯了點別的，上課鈴響到最後一聲的時候，費朗和數學老師分別從前門後門進了教室。
許知瑞拿出數學書，正襟危坐地開始聽數學，徐老師正眉飛色舞地講着這道題第三種輔助線解題法，許知瑞已經開始聽不懂了，嘆了口氣，餘光看到費朗在低頭發短信，心裏微酸，趕緊搖搖頭繼續看黑板聽課。
太陽漸漸偏西，落日的一點點光從少年的背後染開，許知瑞慢慢悠悠地收拾着書包。
突聞本只是略喧鬧的班裏一陣起哄聲揚開，許知瑞擡眼看到後門口等待的田蜜，輕輕地咬住了下唇。費朗飛快地收拾書包，心情很好地跟她說了一聲“走啦”。
田蜜站在夕陽裏真的好美，她背着光，大大的杏仁眼，微挺的鼻梁，微笑而勾起的櫻桃口因塗了唇蜜閃着誘人的光，穿着短裙的長腿纖細筆直，換誰不心動呢？費朗習慣了大家的起哄，完全不以為意，接過對方的書包，拉着她消失在了後門口。
許知瑞對自己說，你看，這才叫金童玉女，這才是天生一對，你和費朗，只能叫露水同桌。
高三1班班主任徐秋白，典型分數至上的老師，每次考試根據名次和單科分數分析學生的強弱項，可謂煞費苦心，高二學期末的時候，他發現許知瑞強項英語和薄弱數學正好對上了總分一樣但是薄弱英語強項數學的費朗，兩人在高三開學被老師很有心地安排做了同桌。
許知瑞自然不知道班主任的深謀遠慮良苦用心。本來對費朗只能說是有好感和悄微的關注，兩人高一不是同班，接觸很少，現在好了，坐在一塊，青春期的少女心越發失控，因着幾句對話她能高興得不行，馬上又因為費朗和田蜜的戀愛行為郁悶，一顆心忽上忽下，就跟過山車似的，但只要能坐在他旁邊，能關注到他那麽多事，偶爾心裏堵一點又如何呢。
許知瑞知道自己猥瑣，卻沒辦法，還安慰自己：我只是暗戀他，我沒有做什麽越矩的事，我只是沒辦法控制我自己。
等許知瑞走到車庫的時候，高三1班的同學基本都走了，其他班都在自習。省中默認高三考第一的文科和理科班不需要晚自習，第一二名的理科班競争最激烈，以高三1班和2班為首，高二期末兩個班的平均分只差了3分。許知瑞覺得，這個月不上晚自習，月考1班肯定會不如2班，下個月估計就要上發條了。
許知瑞隐隐期盼可以和費朗一起上晚自習，她希望，他們坐在一起的時間可以多一些。可這個想法，她連文字形式都沒法呈現在腦海，她知道這麽想不對。她走向車庫裏最後一輛破舊的自行車，輕輕地往後踢了一下松動的撐腳，騎了上去。
這輛車已經五六年了，本來是鄉下外公騎的，後來老人家腿腳不好就放後屋閑置了，閑置後并沒有好好管理，車龍頭都鏽了，塑料蹬腳有一個也掉了一半。這不是少女心儀的自行車，但卻是她唯一的自行車。
去年許知瑞的媽媽許郁齡在攢了十幾年的錢後終于決定下狠心付了個首付，在市區邊上買了一套兩居室。因為搬遠了，許知瑞原來十來分鐘的步程變成了二十分鐘的騎程，她需要一輛自行車。許郁齡買房元氣大傷，也因着一貫節儉，不舍得花幾百的冤枉錢，于是坐車去了鄉下，騎了5個小時把自行車騎到了市區，屁股疼了兩天，許知瑞收起本來內心期待的新自行車，安靜地接受了它。老爺車騎起來有吱呀吱呀的聲音，非常響，加過車油也沒有改善。因為自卑，許知瑞不好意思在其他同學在的時候騎，所以每次都是最後一個出教室。
騎出校門的許知瑞突然看見秦老師抱着一個紙箱子在公交站臺，她蹬車的腳松了力，想着要不要打招呼，突然見一個女的從對面馬路跑着沖向秦雯，一個巴掌“啪”了上去。許知瑞驚得滞了呼吸，對方動作太快，她都來不及停好自行車第一反應就把自行車直接扔在了地上，沖向公交站臺。
“死女人，你以為辭職我就搞不動你了？你不是能耐麽，勾引別人的男人挺行啊，我看哪個男人敢要你，哪個學校敢要你。”女人一邊罵一邊作勢還要打，秦雯捂着臉躲閃，許知瑞沖上去拉開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