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留之地。
不過嘛,小婉這丫頭不愧是段羽珂的忠實小跟班,經過她這段時間的考驗和測試,這小丫頭确實做什麽事都很是為她着想。如果她依計行事,不久後真的能光明正大的走出這尚書府的大門,倒是也可以考慮帶着這小丫頭一起走。
畢竟,小婉是自段家就一直跟着段羽珂的,若是她柯雪柔走了,韓家的人怎麽可能善待小婉呢?
她想了想,對小婉道:“你過來尋我,是不是有人從韓府外給我遞東西了?”
小婉見她對剛才的事不以為然,只得噘着小嘴從袖中拿出了一張紙條。
上書:“明明如月,有貴人至,速來。”
柯雪柔閱罷,将身側的燈罩拿開,紙條送過去,頃刻便被火苗舔盡了。
“我出去一趟。”她将燈罩扣回原處,起身去尋了一套出門穿的男子常服,坐在梳妝臺前把滿頭的珠釵翠環一個一個的拆下。
小婉急道:“小姐上哪兒去呀!小婉也要随着去保護小姐……”不過她走到一半便被柯雪柔攔下。
柯雪柔一邊整好男子的發型,戴上古裝戲裏小少爺扣在頭上的瓜皮帽,一邊對着随身的小侍女笑道:“乖乖在這待着,誰要問起來,就說我身子不爽利,已經睡下了。”
說罷,她便偷偷往韓府平日裏運送鮮蔬鮮果的廚房側門去了。
明明如月,是她從前跟六皇子定好的相約暗號。畢竟平日裏這韓府戒備森嚴,要混起來還是不太容易的,而陸翎羽的身份,出一趟門必然前呼後擁,他想要做什麽事都不得自由。而她柯雪柔,名義上還是韓陽的小妾段羽珂,平日定要謹守為妾之道。
他們兩個人要密謀些什麽事,只能偷溜到韓府外面的一家小酒肆明月樓去,那裏也是六皇子在宮外的産業,自己人好辦事。
今日韓家為了給老夫人做壽,自然也是賓客滿堂,人聲鼎沸,且韓陽和童子月作為主人家,必然要留在前面花廳應酬,便不會有人專門前來找她,今日是最适合私會……呸,密謀些什麽事的時候。
柯雪柔甩了甩頭,她怎麽會突然想到“私會”這個詞啊,跟那個一肚子主意和壞水的六皇子合作,不過也就是為了逃離韓府罷了……
而她越是想着此事,陸翎羽那張驚天其泣鬼神豐神俊朗眉目如畫的小臉蛋越是在她的腦海中揮散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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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雪柔,你一天一天的都在瞎想些啥?現在什麽東西最重要最寶貴?是自由!
那六皇子陸翎羽是什麽?是洪水猛獸!
再說了,她穿越之前可沒少看過宮鬥劇,什麽《X心計》啊,《XX傳》啥的,那皇宮能是那麽好混的麽?
一個皇子從出生到長大,可真的是很不容易的,要承受多少次算計,躲過多少次災禍啊!根據她以往看劇看小說的經驗,要是那種能平安長大的皇子,不是心眼子像螞蜂窩似的多,就是一路開挂最後登上皇位的男主角。
六皇子那樣的,絕對是前者,看起來像是二十出頭的模樣,實際上啊那心早就滄桑了,心理年齡說不定得有三四十!而她不過是個稀裏糊塗魂穿到了這具身體上的倒黴蛋,說不定什麽時候,還能再穿回去,她在現代的親戚朋友都在等着她回去,怎麽能把心思放在小兒女談情說愛上?
拜托啊都老大不小了,這年頭哪有什麽真愛啊!還是趁現在好好欣賞欣賞美男吧!
019赈災要論
柯雪柔趕到明月樓的時候,陸翎羽已開好了最大的一間包廂,點好了酒水菜肴靜候她。
要說會享受享受,這大堰王朝真的是六皇子占個頭籌,連他爹,也就是現任皇帝老爺都沒他會享受,就單單說這明月樓,便是六皇子名下的産業,室內所用金銀玉器的擺件全都是上好的,盤碗之類的瓷器也都算得上是官窯中的精品。
柯雪柔進到明月樓裏,馬上就有一個肩膀上搭着布巾一身短打衣衫的店小二迎了過來,點頭呵腰道:“這位小少爺,是要用點什麽?”
“咱們店是全京城最負盛名的酒家啦!不管是魚參翅肚還是家常小菜,紹興花雕九丹金液竹葉青蘭生酒……那都是應有盡有啊!”小二見她也不言語,便自顧自的介紹起來。“小少爺若是想要住店也使得,咱們樓上有上好的天字號客房,保管寬敞舒适。這不知……小少爺想要點什麽?”
柯雪柔這具原身段羽珂的身段纖細高挑,在女子中也算是出挑的美人,平日裏跟小婉站在一起足要比小婉高出半個頭來。可是如今裝扮成個男子,戴着頂瓜皮小帽便像是個身量未長成的少年了,加上臉蛋也稚嫩,這小二還當是哪家跑出來玩的小少爺呢!
她想了想,将手上的折扇打開裝模作樣的扇了扇,道:“本少爺跟人約好了,在如月軒商談要務,你便給本少帶個路吧。”說罷在小二手裏塞了個銀錠子。
那小二得了銀子,興高采烈地揣進了懷裏,忙不疊地到前面引路去了。
如月軒大得很,推門進了屋,過一道屏風後面便是個大餐桌,此時靠一邊設了兩個雅座,擺了幾道極精致的點心小菜,
再往裏由一道紗簾隔着,裏面擺着床榻桌椅櫃屜一應物什。柯雪柔穿越前多少對這些東西有所研究,一看便是價值不菲,精致非常。
見是自家老板的貴客,小二便識相的退下了。
陸翎羽坐在一側,示意柯雪柔先用餐,她也不會故作矜持那一套,便大大方方撩起袍子坐在桌子邊。
菜品都是淮揚菜,清淡精致,特別對柯雪柔的胃口,她先前在韓府參加那個壽宴,除了用了點糕點之外也沒正經吃東西,現下倒是真的感覺餓了,便忙不疊的動了筷子。
一頓風卷殘雲之後,她也吃飽了,這便是真正談正事的時候了。
柯雪柔捧着一杯茶四下看了看,張口道:“你這屋子……隔音效果好麽?”
“這你盡管放心。”
陸翎羽也端起了茶杯,但人家的動作就優雅多了。纖細修長的手指捏起了杯蓋,撇了撇浮起的茶葉,再送到嘴邊……
果然,長得好看的人做什麽都是好看的,就長成六皇子這騷包的小模樣,哪怕抱着個大茶缸子“敦敦敦”的往下灌,她對着這張活色生香的臉蛋也能由衷贊一句——美男子!
“六皇子,多謝您的款待了,但您也知道我出來這一趟不容易,萬一讓那個潑……額讓姐姐發現了,就有我的好果子吃了,所以咱們這就直接奔主題去了哈。”
柯雪柔說完這一番話,看了看陸翎羽的反應。
他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我有辦法解決旱災。”
陸翎羽的表情告訴她,他對此不以為然。
柯雪柔就知道他是這個反應,“你是不相信我?”
“要人相信你,光動嘴皮子是沒有用的,得拿出切實有效的方案來。父皇也可算得上是勤于政務了,一連幾天召集大臣商議此事。你可知,這一場旱災波及了包括魯州、漢州和屬國大戍等地,波及範圍之廣、對百姓和地方造成的傷害可以算得上是大堰王朝建國80年以來最嚴重的一次。到現在,連那些朝臣也不敢拍着胸脯對父皇說自己能拿得出有效的方法應對這場旱災,你又憑什麽呢?”
柯雪柔就知道他要這麽說,早就想好應對的方法了,便笑道:“我聽說現京郊地區也被殃及了,城外一大幫流民連飯都吃不上,守城門的士兵也為難得很呢,甚至流民中已經出現了鬧事者,再不壓制肯定會出問題。我可以提供一個計策,殿下先用以治理城郊的旱災……”
她說這話的時候,嘴角勾出一個極為巧妙的弧度,似笑非笑的;纖長的眼睫微微顫動,一雙美眸顧盼生輝,竟不知不覺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柯雪柔在心裏小小得意了一下,她穿越到段羽珂的這副身子上之後,自然也發現了這個段小姐最大的優點:美貌!
其實在古代,長得漂亮的女人比比皆是,根本不像晚清照片上的那些神情呆滞精神萎靡佝偻着腰背的女子,而段羽珂的容貌,在這個地方實在算得上是上人之姿,也絕對當得上“絕世美貌”這四個字。
段淮陽這個老匹夫到底是怎麽想的,能把這個女兒送到一個禮部尚書家當小妾,作為生育機器而存在?他要是真聰明,把段羽珂送到皇宮裏伺候陸翎羽他爹老皇帝,能得到的升遷機會不是比現在多多了麽!
資源浪費啊!
柯雪柔一邊胡思亂想着,一邊把腦海中的她能想到治理旱災的方法寫在陸翎羽提供的宣紙上。
唉,還是不習慣拿毛筆寫字啊。
要治理旱災啊首先還是得解決當務之急,既然已經出現了流民暴動,第一項就是要開倉赈災,在城郊廣設粥棚,分發糧食,安撫好農民。畢竟古代講究“士農工商”,把農民排在第二位,說明古代就非常重視生産力。
不過在這個階段還需要看着點中間經手的官員,防止貪污赈災款項。
其次是減少賦稅,農民已經經歷了旱災,全國各地民不聊生,你再讓人交稅那還讓不讓人活了?農民還不得起義麽!
第三是開源節流,南水北調。柯雪柔在看小婉給她淘來的書冊時看過這個大堰王朝的地圖,京城地處北方,而出現旱災的地方也大多數都是北方,這就用到了她初中地理學到的“南水北調”。南方各大州府地處潮濕,水源充沛,就需要朝廷撥專門的人手從南方送水到北方各災區。
當然在這個過程中還有很多細節性的東西,那就得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啦。
比如說如果災區中有多數災民餓死,屍體如果處理不當那可是會引發大面積疫情的。不過這個現在還不能說,還是可以;留幾手當做殺手锏的嘛!
她得意洋洋的放下毛筆,示意陸翎羽看看她所寫的“赈災要論”。
……
陸翎羽嘴角抽了抽。
他早就對韓陽這個妾室非常好奇,這個揚言要和他合作的女子,這個面對一個如狼似虎的兇惡大漢鎮定以對的女子,這個揚言自己有赈災良策的女子,平時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陸翎羽自然要找人調查一番。
打聽來的結果,這個工部小小侍郎的庶女,是個溫柔婉約,精于詩書,平時唯唯諾諾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綿羊。且從小習的是衛夫人的簪花小楷,字跡清秀靈動,娟秀婉約……
這張澄心堂紙上亂七八糟、歪歪扭扭、不堪入目的墨團……
是什麽鬼?
020夜半潛入者
等柯雪柔回到韓府,意料之中的沒有人來找她。
小婉急得直跺腳,撅着小嘴道:“小姐獨自穿了男裝出去,還不讓人跟着,知道小婉有多着急麽!萬一您讓人欺負了……或是少夫人過來,奴婢可怎麽辦?怎麽對得起已去的夫人啊!”
小婉說的夫人,自然不是韓陽他老娘韓老夫人,也不是童子月這個少夫人,而是段羽珂那位早就已經去世的親娘,挽華夫人。
據說當年段淮陽先愛上的是段羽珂的親娘,無奈家裏插手讓他娶了王家小姐,但他依然對挽華夫人念念不忘,便在後來又不顧王氏反對,納了挽華夫人為妾室。
挽華夫人溫柔賢淑,待人又寬厚慈悲,是以段侍郎府上的下人都對她印象非常好。因她為人善心,後來還将自己從前的首飾珠寶變賣在外設粥棚給京中孤苦無依的老弱婦孺提供果腹之餐,甚至還有人私下按照她的模樣繪制了觀音的畫像。
可惜紅顏薄命,挽華夫人在生下段羽珂後一直血氣虧損,身子不調,常年卧病在床,在段羽珂三歲時便病逝了。
美人雖已駕鶴而去,但她的事情卻在段家流傳很久,因此小婉雖是後來才被調來跟着段羽珂,但卻是挽華夫人的忠實小迷妹,立志要為了偶像好好伺候偶像的女兒。
好一個愛屋及烏忠心護主的小粉絲啊……
柯雪柔邊換下那身男裝邊道:“那位韓大少爺和少夫人都在前面花廳獻殷勤呢,這小宴不辦到晚上八九點鐘點……哦不對,是戌時,不鬧騰到戌時都不能輕易散場。等賓客都散了他們也都累癱了,還哪有閑情逸致過來找我的麻煩啊?”
“小婉來幫我打水洗漱!本小姐要好好的睡個美容覺!”上天給她的這張美麗的臉蛋可是獨一無二的資本,不得好好保養着麽?
是夜,柯雪柔自然早早的便爬上了床。
古代女人沒有什麽娛樂,最大的愛好就是看書、繡花、賞月、吟詩,再不然就是早早的和老公鑽被窩造小人兒。在這個沒有手機,沒有電腦,沒有酒吧網吧游戲廳的地方,柯雪柔又對什麽看書繡花賞月吟詩造小人兒沒興趣,能做的事除了睡覺還是睡覺。
只不過,今天有些不太一樣。
月上中天。
柯雪柔屋子裏的燈早已熄了,在一片靜谧祥和中,頭頂一片青瓦發出輕微的“咔”的一聲,一束柔和的月光投射進卧房內,聲音顯得特別突兀。
她要是已經睡死了的話估計也注意不到這一聲輕響。
難道……童子月恨她白日裏搶走了她身為少夫人的風頭,又故技重施,大半夜的找人偷襲她了?
自從上次險些被那個大漢先奸/後殺,柯雪柔就長了教訓,吩咐小婉挑最辣的辣椒做了辣椒水、辣椒粉,還在棉被裏藏了大木棍和匕首。
如果再有歹人過來偷襲她,估計不死也能去掉半條命了。
她把手伸到床褥裏,将裝辣椒粉的小瓷瓶握在手中。如此靜谧的夜晚,她聽到那人順着挪開屋頂瓦片後露出的大口子潛進屋內,聽到那人腳上所穿的長靴在地上發出一絲摩擦的聲音。
還有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聲。
柯雪柔正要施展一個利落的“鹞子翻身”從床上彈起,将辣椒粉揚到對方眼睛裏,竟見那人向着她單膝跪地!
這是弄啥嘞?大半夜的從屋頂潛進人家卧室,居然單膝跪地做出一副大學裏小情侶求交往的模樣?
是要跟她求婚?
她正胡思亂想着,那人幽幽開口道:“屬下拜見孫小姐!”
額……
場面一度很尴尬……
柯雪柔猶豫着,要不要把實話說出來,這人大半夜的跑過來這麽誠心拜她,要是知道自己出糗認錯了人,會不會惱羞成怒滅她的口啊?
可是……可是她真的不姓孫啊,她姓柯!就算這具身子原本的主人也不姓孫!
“咳……那個……這位壯士,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
跪她的那人一身黑色勁裝,用同色系的布巾蒙住了臉。不過就算這樣也遮掩不了他卓爾不凡的氣質,主要是,聲音是标準的低音炮,超級有磁性!
柯雪柔也算是個實實在在的聲控了,就算是不看臉光聽聲音也算是一種享受吧……
就在她這麽想着的時候,那個低音炮黑衣男又開口了。
“屬下一直貼身保護孫小姐,已八年有餘。宮主一直不允許屬下現身打擾孫小姐的生活,但玄天宮有規定,宮主以下皆不可與朝廷的人過從甚密。屬下見孫小姐和皇帝的兒子六皇子屢次見面,只好請示宮主,必要時便要将您帶回玄天宮。”
啥?
這都說的是啥?
玄天宮是什麽鬼?“公主”又是誰?
還有,這個低音炮美男子為啥管她叫“孫小姐”還要帶她走?
她真的是有聽沒有懂好麽……
柯雪柔弱弱開口:“你說我是誰?你又為啥要來把我帶走去那個什麽‘玄天宮’?”
低音炮黑衣男恭謹道:“關于您的身份,請恕屬下不能夠過多解釋,只要您跟着我到玄天宮,自然就會明白屬下的意思。屬下是您的護衛,一直在暗處保護您,斷沒有危害您的心思。宮主跟您的關系非同凡響,自然任何決定都是為了您着想。”
柯雪柔見他真是不肯透露任何底細,恐怕也是不能指望從他口中套出什麽話了,便捏緊藏在身後的辣椒粉的瓶子。
“你什麽都不肯說,那我憑什麽相信你,又憑什麽就得跟你去你說的那個地方呢?”
“還有你說你貼身保護段羽珂,貼身到什麽程度?”
這人說他貼身保護段羽珂都有八年多了,那他不會連她大姨媽什麽時候來這種私密的事都知道吧?
“這……”低音炮黑衣男猶豫了半晌。
柯雪柔撇了撇嘴,“看起來你也算是有些功夫在身的,我知道我要跟你硬拼肯定打不過你,你也可以用強的,如果你的主子不介意你帶一具屍體回去的話……”
021打你就打你,還要選日子麽!
黑衣男低垂了頭,道:“屬下的任務是保護孫小姐無虞,若是此舉傷害到孫小姐,屬下萬死不能贖罪。”
柯雪柔思索了一會兒,“我現在還是沒有辦法相信你,除非你幫我做些事,若做得好,我也可以考慮聽你的。”
“既然你說你貼身保護我,那想必之前我的屋子潛入那個彪形大漢欲對我行不軌之事的時候,過來打暈他的人,就是你,這我記下了,算是你幫我的第一件事;第二件事,我要你幫我去……”
柯雪柔靠近他,耳語了一番。
“你說我與朝廷的人過從甚密,我的目的不過也就是從韓家離開,若我此時跟着你走,便會有人被我牽累受罰,此事非我所願。但我的計策若成功了,我還想帶着一個人一起離開這裏……”
柯雪柔料想的不錯,童子月第二日一大早便帶着丫鬟仆婦浩浩蕩蕩一大幫人沖進了她住的碧華苑。
初夏來拽她的前一秒,她還舒舒坦坦的窩在被褥裏做着夢,才夢到穿越回現代遇到一個比六皇子還俊俏的小帥哥,便被童子月一聲尖利的叫嚷吵醒了。
“哎姐姐,您這昨晚一直陪在老夫人身邊應酬,今兒這一大早不在您的瓊芳苑歇着,怎麽來了妹妹這兒啊……”柯雪柔揉了揉眼,自柔軟的棉被裏被拉了出來。
她本就貌美,十七八歲的少女還未完全長開,但已堪稱絕色,童子月雖說容貌也是京中排得上號的,但怎麽說也算是婦人了。再加上這位韓家少夫人善妒,俗話說“貌由心生”,她那股子精神和心态,根本比不上柯雪柔半分。
童子月看到她那樣子更氣。
初夏領了主子的示意,上前道:“老夫人想着段姨娘您身子骨較弱,怕懷着胎再出點什麽事,便囑咐了少夫人今天一大早帶着大夫來看你。”
柯雪柔一臉不解的樣子,問道:“我懷胎?我什麽時候懷胎了?”
童子月看見她那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就生氣,此時當着下人的面也是不管不顧的嚷開了:“你少在那兒得了便宜還賣乖!你昨兒在宴席上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說自己身子不爽利,又是食不下咽又是惡心想吐,還睡不好覺,這不是懷胎模樣是什麽?識相的你就給我乖乖的坐在那兒讓大夫診治,否則我手底下的丫鬟弄傷了你,便是你不識擡舉了!”
一邊的小婉見此情景可不幹了,她護着如珠如寶的小姐,憑什麽任憑別人來踐踏!便在下面給自己壯了壯膽氣,上前一步道:“回少夫人的話,我家小姐昨兒過去是給老夫人賀壽的,除了祝壽的話,別的什麽都沒說,那些都是奴婢說的。”
“奴婢也并沒有扯謊,小姐素有胃疾,一發作起來疼得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覺,脾胃不舒坦的人自然胃口不好,食不下咽。小姐打小兒就有這個毛病,我們這些伺候老了的人都知道這個事,給小姐治胃病的藥方也是咱們從段家帶過來的。少夫人若是不相信,奴婢這就去取藥方來給大夫查驗!”
童子月見不但柯雪柔不把她當一回事,就連她手底下的奴婢都敢當衆頂撞她,怒氣一上來便大喊一聲:“初夏!”
初夏一向跟着童子月,也是童子月從閨中帶到韓家最得臉的大丫頭,此時得了童子月授意,趁人不備便一巴掌向着小婉打去!
“啪!”
小婉被打了一巴掌,呆愣在那裏。
初夏得意洋洋地昂着頭,“少夫人說話,哪裏有你這個丫鬟頂嘴的份兒!”
柯雪柔見小婉的臉上迅速腫了起來,五個指印清晰可見。初夏那一巴掌力度不小,小婉被結結實實的打了明明疼得不得了,眼中含着淚卻強忍着不敢落下來,怕再給自家小姐招惹禍端。
TMMD老娘不發威你當我是Hello Kitty啊!你又是那根蔥啊連老娘手裏的人都敢打!
她微微一笑,也不言語,只掄圓了胳膊,趁初夏還在得意着左右開弓打了她兩巴掌!
“你!”初夏被這兩掌打得暈頭轉向,腳下不穩直接跌在了地上,捂着臉頰雙眼死死蹬着柯雪柔!
柯雪柔兩只手合在一起像撣灰一般拍了拍,笑道:“那你又是什麽身份,我和姐姐在這兒說話,輪得到你這個尊卑不分的小蹄子在這撒野?”
她的神色太過可怕,即便是童子月那樣的潑婦在爆發了的柯雪柔面前也只是個戰五渣,初夏自然心虛,被身邊的小丫頭扶起來後便躲在童子月身後。
童子月一向在京中的貴女圈子裏拔尖,牙尖嘴利兼得理不饒人,可她不知道今天站在她面前的是極其護短的柯雪柔。
這事若是讓這副身子原本的主人段羽珂撞上,這主仆倆肯定得讓這幫潑婦欺負得躲在房裏偷偷哭還不敢放聲,可不巧,今兒撞見的是柯雪柔,是潑婦的老祖宗!
“反了!這都反了!初夏,快去請少爺和老夫人來!你就說,老夫人要是再不給我做主,那段羽珂就要把我弄死啦!”
韓老夫人早就得了信兒,說碧華苑那邊一大早就吵吵嚷嚷的,收拾收拾便往這邊來了;韓陽卻是在自己的屋子睡得像豬一樣死,被童子月三催四請才跟着初夏過來的,
二人一過來,便見碧華苑中劍拔弩張,火藥味甚濃。
“一大早有什麽天大的事要在這兒吵嚷,你們這才安生了幾天便要這樣鬧騰啊!”韓老夫人一來便甚有威嚴,跟着的老仆婦端了把椅子請她坐下。
童子月甩着帕子拉着初夏率先沖過去,跪坐在地上開始嚎。
“媳婦兒昨兒見妹妹身子不爽利,今天一大早便帶着大夫過來,想要給妹妹瞧瞧身子。結果妹妹半點不領情不說,還唆使丫鬟跟我頂嘴,而且還動手打了媳婦兒手底下的丫鬟初夏……嗚嗚嗚,媳婦兒這一腔的好心啊,就讓人這麽踩在腳底下。還請老夫人給媳婦兒做主!
柯雪柔笑着看了看跪坐在地的童子月,福了福身子,緩緩開口:“姐姐領着這麽些人,大清早的不由分說将我從床上拖下來不提,在妹妹的院子大吵大鬧也不說。只一條,我請當時在場的諸位說一說,當時是誰先動手打小婉的?”
022一場鬧劇罷了
她話一出口,下面的侍婢小厮便都不言聲兒了。
是啊,當時大夥兒看的真真的,确實是少夫人帶着初夏先動的手。先是闖進段姨娘的屋子,不由分說将人吵嚷起來,也是初夏先打了小婉一巴掌……
大夥兒知道是知道,可如今這韓府是少夫人在當家,萬一得罪了當家主母,那誰的日子也不好過。
因此衆婢仆便都三緘其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誰都知道段姨娘是被冤枉的,但誰都不肯先出來為她說句公道話。
畢竟,槍打出頭鳥嘛。
可韓老夫人是什麽人啊,她可是上屆的宅鬥冠軍啊!當時便大致明白了個中緣由,眼中帶着怨怪向着童子月道:“這一大早的,你帶着人來羽珂的院子吵吵嚷嚷的又做什麽?”
童子月沒想到,婆婆根本不向着她她說話,只呆愣在當場,一顆淚珠子挂在腮邊,模樣倒是楚楚可憐。
“月兒啊,自你入府那一日起,我已經把這個家裏主事的權力都給了你,家裏大事小事那麽些都等着你來拿主意,你有功夫便多管一管家裏罷。”
童子月畢竟是翰林家的千金,就連韓老夫人這個做婆婆的,在這麽些個下人婢仆面前也不得不顧惜着她的面子,本想着輕飄飄的說上一句便罷了。
可惜啊,童子月壓根不買她的賬,被這麽一說只覺得更委屈。
就連柯雪柔都不得不感嘆,就童子月這個情商這個智商,幸虧是有個好家世,也幸虧不是嫁給六皇子他爹老皇帝。這智商要是放宮鬥劇裏,開頭五分鐘保證被秒得連個渣都不剩啊……
她身邊的初夏忙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子,向着韓老夫人道:“回夫人話,少夫人正是考慮到段姨娘身子不爽利,疑心是有喜了,惦記了大半宿都沒怎麽睡。今兒一早便讓奴婢請了大夫過來,要到碧華苑去瞧瞧姨娘的身子。可是小婉說姨娘根本沒有懷身子,還頂撞咱們少夫人,奴婢一時氣不過,才……”
初夏還沒說完,柯雪柔看着她的方向遞了一個輕飄飄的眼神兒,她就慫了,一個勁兒往童子月身後躲。
韓老夫人昨兒過壽辰,本是聞得兒子新納的這個妾室有那些幹嘔、飲食不善、睡眠不好的症狀,本想當即就請大夫過府裏給段羽珂請脈,只不過因還有客人在,加上昨兒太晚了也就作罷了,本來也惦記着今天早上過來看看,這倒是跟童子月想到一塊兒去了。
可惜,倆人目的不一樣。
韓老夫人的心情是喜悅的,是激動是,是以為自己添孫子的美夢馬上就要實現而興奮。
而童子月,怕是一心只想着怎麽弄死這孩子吧……
韓老夫人聽到初夏說段羽珂沒懷孩子,忙問道:“怎麽回事?”
柯雪柔腹诽:老娘第一次跟你兒子見面,差點踹得你們韓家斷子絕孫,後來第二次、第三次都是靠給韓陽猛灌酒,灌迷糊了事,就這樣還能驗出來喜脈也真的是有鬼了。
邊想着邊上前,将胃病那一套說辭說了出來。
小婉被莫名其妙扇了一巴掌,現在害怕得不得了,只要是有良心的都不可能推這麽一個小丫頭出來擋槍啊。
聽到這兒,童子月忙給初夏眼神示意,初夏便上前道:“段姨娘是否有孕,大夫在這兒,只要一查便知。”
柯雪柔都要服了這主仆倆了,真是在作死的道路上馬不停蹄的狂奔啊,都說了沒懷,難道還能诳你們嘛?
都這樣了,她也只能配合她們了。
柯雪柔畢竟是內院的女子,不能與男子有肢體接觸,因此在切脈的時候要在手腕上蓋上一層手帕。
撚着山羊胡子的老大夫搖頭晃腦道:“……滑脈,即脈往來流利,應指圓滑,如珠滾玉盤之狀。而這位夫人,一息四至,來去緩怠,其脈率稍慢于正常脈而快于遲脈……”
童子月哪懂得什麽脈經,便在旁急道:“哎您說這個做什麽,我們也不懂這個。您就只管告訴老夫人,這位……段姨娘是否有孕便好。”
老大夫看了她一眼,不慌不忙的起身向韓老夫人道:“這位夫人并無喜脈。但脈率較慢,脾胃虛弱,氣血不足以充盈鼓動,故脈見緩怠無力,弛縱不鼓,乃是脾胃虛弱之症。不知夫人有無用藥啊。”
小婉在身後早已備好一張藥方,匆匆上前雙手托舉一紙箋上前。老大夫看完藥方撚須道:“是一道好方!不過這藥方上未寫,夫人脾胃寒涼,還要以太子參提氣。稍後我再寫一張方子,每日照方子煎服便可。”
韓老夫人自然是失落,但那段姨娘說的也沒錯,她從未在人前親口說過她懷有身孕,便也無從責罰起了,只揮揮手,道一句:“都散了吧。”
韓陽在邊上看着,從頭到尾都未置一詞。他總不能在這麽多人面前說,這都兩個月了我和段姨娘之間什麽都沒發生過,她跟誰懷孩子去啊。要是說出來,在場這麽些人,就該懷疑是他不行了……
這邊韓陽和童子月拉拉扯扯的要往瓊芳苑去,仆婦們攙着韓老夫人也要回去了,沒曾想此時卻有人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
“……老……老夫人!老爺請您帶着少爺、少夫人和段姨娘到前廳……宮裏來人宣旨啦!來傳旨的公公說,這道聖旨……是……是給段姨娘的!”
衆人皆驚!
段羽珂不過是個小小侍郎不受寵的庶女嫁到他們韓家,并不像那些京城中高官的貴女,時不時還能到皇宮裏參加個宮宴什麽的。換句話來說,皇帝根本不可能知道這個段姨娘是哪根蔥哪根蒜,怎麽就下旨了呢?還指定說是給段羽珂的……
衆人想到,前一陣過來住了一陣子的六皇子,不能不聯想到他那兒。可這段姨娘和六皇子,一個天南一個地北,平日裏又素無瓜葛,皇帝怎麽會随随便便頒道旨意給她呢?
童子月隔着重重人影看着柯雪柔的側臉,一縷日光越過梅花窗的窗棂投射到她的臉上,顯得她膚質細致柔嫩,仿若剛出生的嬰兒,而她唇邊漾出的笑意,就像針尖一般刺進童子月的眼裏、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