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
小婉看了她一眼,這才将事情緩緩道出:“我昨天不是同小姐說過,邊關發生了旱災嘛,今日宮中就有聖旨降下,讓六皇子趕快回宮想辦法解決。這會六皇子應該已經出府回宮了。”
回宮了?……!
柯雪柔這會終于想到自己昨天聽到旱災的事情為什麽感覺不對勁,原來原因在陸翎羽這裏。
他說走就走了,那她之前的計劃不就全部都泡湯了嗎?
還有昨天他留下的那句話,“恐事情有變”,合着是說這事,那裝什麽文藝?直接說了也好讓她有個心理準備呀!
“卧槽!”柯雪柔忍不住罵娘,望着一桌子的菜也再無半分胃口,索性坐到院中,四十五度角的仰望天空。
小婉看着她有些落寞的背影,低低嘆了口氣,命人将菜都撤了下去,這才端了茶到柯雪柔身邊。
“小姐您也聽我句勸,”她将茶遞給柯雪柔,“就算您和六皇子情投意合,可是您的身份,和他注定不會有什麽結果。與其以後傷心,現在這樣說不定是個最好的安排。”
柯雪柔正将茶遞到嘴邊,聽到這話一口就噴了出來。熱水灑在她腿上,燙的她當即就蹦了起來。
合着她和陸翎羽,在小婉眼中就成了情投意合?
“我沒有。”她下意識的開口,想了想卻也不好過多解釋,“算了算了,你先下去,我自己待一會。”
支走小婉後,柯雪柔靜靜的待了半天,也沒想出來自己現在要怎麽離開才好。于是索性将上次找到的女德詩經都通通搬了出去,翻了幾個話本,随意的翻着。
這邊小婉幫她搬了東西,便在一邊幫她整理。
“其實說起來,皇上這次召六皇子回宮,若是旱災解決了,肯定又有很多賞賜。”小婉挨個兒翻看着那些個女德女戒之類的書,自己偷偷嘀咕着。
柯雪柔轉了轉眼珠,賞賜?能解決這旱災,賞賜應該是必不可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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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賞賜!
有了皇上開口,她就是想要離開這府裏,應該也不是什麽大事。
“小婉,你真是幫了我大忙。”柯雪柔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一臉興奮的拍了拍小婉的肩膀。
小婉有些懵,“小姐?”
……
辦法是想到了,可是真正做起來,問題不止一個了。
首先是她根本不知道怎麽治理幹旱,她之前所在的現代科技發達,各地幹旱什麽的都是只存在于新聞播報中的,那些民生大事什麽時候輪得到她一個平頭小百姓操心了?所以她現在根本就沒想到什麽有效的辦法。
其次,就算她有辦法,又怎麽能讓皇上知道呢?
光是想這些就讓柯雪柔一陣頭大,天知道她原來看什麽宮鬥劇宅鬥劇啥的都覺得燒腦,誰知道一朝穿越,她居然還要摻和在裏面!
“當今聖上提倡勤儉,又體恤百姓,若是要赈災,國庫恐怕要空一大半呢!”
這是柯雪柔聽小婉說的,說起需要錢財,她倒是有辦法。
還有就是,必須要讓她有赈災辦法這件事散播出去……
羿日,柯雪柔一大早就起床,找了最低調的衣服,偷偷從側門出了韓府。
直到天色漸黑,她這才又偷偷溜進府裏。卻不想老遠就看到小婉站在門口,神色焦急。
“小姐,您終于回來了,少夫人過來了……”看到柯雪柔回來,小婉慌忙迎了上去。
童子月?柯雪柔皺了皺眉,她又來做什麽?
拍了拍小婉的手讓她安心,柯雪柔這才好整以瑕的推門而入。
童子月正坐在桌前,悠然的喝着茶。
“呦,姐姐過來了,不知姐姐這會過來可是有什麽事?”柯雪柔挂上得體的笑容,走了進去。
“呵,你可知錯?”童子月頭也不擡,仿佛看柯雪柔一眼都是污染了眼睛。
“犯錯?”柯雪柔伸手捂了捂嘴,裝作一副毫不知情又訝異的神色:“還請姐姐明示,妹妹是哪裏做得不合姐姐的心意了?妹妹自認驽鈍,還請姐姐示下。”
童子月終于忍不住,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偷偷溜出府去!你可知這府裏後院中人都不可随意出府嗎?”
原來還真為這事,不就出個門嗎?古人真是麻煩。
柯雪柔一邊暗暗吐槽,面上卻一臉無辜,“姐姐說這話妹妹就不懂了,妹妹何時偷偷溜出府去?這無憑無據的事情,姐姐這又是聽了哪個不要命的丫頭随意挑唆,竟這樣指責妹妹?”
她勾起嘴角對着童子月微微一笑,眼神卻向着初夏而去,眼色如尖刀一般淩厲。
初夏記起上次跟着少夫人來找段姨娘的麻煩,卻被責罰當衆掃了她大丫鬟的顏面這事,竟覺得有些心虛,往童子月身後躲了躲。
“冤枉?”童子月反倒被氣笑了,“我在此等了你一個時辰,你倒是說說你去了哪裏?”
我去哪裏輪的到你管嗎?柯雪柔耐心快要被耗完,這話正要脫口,門口突然傳來男聲:“這又是怎麽了?”
015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柯雪柔回頭去看,正是韓陽站在門口。看樣子他今日心情不怎麽好,眉頭緊皺着。
“相公,”童子月迎了上去,“段姨娘今日偷偷跑出府去,被我發現了,如今妾身正在管教她呢。”
“我沒有,”柯雪柔反駁,“我不過是去了花園中小坐了一會,姐姐便硬要說我偷偷溜出去。”說着,她從袖子中掏出幾朵花。這是她一早就準備好的。
“你還敢狡辯!”童子月怒目,當即就要叫人,“來人啊……”
“行了。”韓陽揉了揉眉心,不耐煩的打斷了她的話,“多大點事,就是出去也是我允許的。夫人沒事還是早點回房吧。”
韓陽明顯是不想多說的模樣,童子月頓了頓,終于憤憤的離開。
送走了一個,還有一個。柯雪柔無望的低了眸子,可千萬別再來逼着她和他同房了啊,否則這六皇子走了,誰還能來救她啊……
“不知道相公這會兒來找我,這是有什麽事嗎?”柯雪柔端了茶水遞給韓陽。
韓陽喝了口茶,這才微微道來:“過兩日是母親的生辰,你應提前準備了壽禮才是。”
過生日?柯雪柔裝作順從地點點頭。
“還有,”韓陽撇了一眼柯雪柔,“我向來淺眠,為何在你這裏那兩日貪睡,竟連個印象都沒有,甚至差點耽誤了父親的問話?”
他發現了!
柯雪柔不由的有些緊張起來,面色也有些蒼白,卻還是努力保持鎮定,“我知道夫君淺眠,經常會有失眠的現象,所以我這熏香裏都加了安眠的藥物,希望能讓相公多睡一會。”
韓陽狐疑的看着她,眸中都是懷疑。
許久,他放下茶水,起身,“今後不要自作主張做這些事。”
說完,就離開了她的院子。
看着他的背影,柯雪柔無力的坐在椅子上。他已經對她産生懷疑了,原來她只當他胸無城府,就随意搪塞過去。剛剛的話語他大概是不信的,看來,離開韓府這事要越快越好了,不然她不知還能不能明哲保身。
時間過的飛快,柯雪柔讓小婉每日盯着城中和邊關的動靜。還有韓母的壽辰馬上就要到了,柯雪柔不得不想辦法準備一個壽禮。
“小婉,你說送什麽比較好呢?”她一邊擺弄着手頭上的刺繡一邊問。
“姨娘你現在做的刺繡不就是準備的禮物嗎?”
柯雪柔看了看做出來的東西,覺得這要送上去,怕是會被人笑死。“小婉,你還不清楚我的手藝嘛?送這種東西上去還不讓人笑死!認真的呢,我送什麽好呢?”
小婉這才放下手頭上的活,“要說尋常的呢,就花些銀兩到外面搜羅一下好的首飾頭面;再用心點呢,就是自己親手做的,或者是畫呀。”
柯雪柔扶額,這單單只這尋常的說法,對她而言也很困難啊。
要挑到合适的首飾頭面,不止買要花大價錢,就去打聽去找購買的渠道這也都要依托孔方君的神通。
可現在的問題,是她手頭非常不寬裕啊。
韓家上下,包括原主,都沒能讓她省心半點。
為了不要嫁給韓陽這個渣男,這副身子原本的主人段羽珂就能尋死尋活的,可見她本身就不是什麽有成算有遠見的人,自然就不可能為她這個後來的留下些可以動用的積蓄。
再說她區區一個侍妾,要名分沒名分,要背景沒背景的,她穿越之後那個只存在于傳說中的便宜老爹段淮陽就更別指望了,都能勾結正室把這個庶女送出去和親,這個爹不認也罷。
至于指望下面的人往她這裏走門路送禮,自然也是不可能。
就算現在這個軀殼是她柯雪柔在用,奈何她絕大多數時候都被圈在這個小院子裏,就算逮着機會尋摸出府去,一邊是時間太短,一邊還得擔心童子月那邊發現了什麽又來找麻煩,她頭疼怎麽出去已經夠了,哪裏還有精力去想發財的事情。
“首飾頭面嗎?”她煩躁地抓抓自己的頭發,引得一邊的小婉眉頭跳了又跳。
不要說她這裏半點閑錢沒得,就算有,就韓陽那個親娘,尋常的東西哪裏入得了她的眼,如果真因為這禮物讓韓家母子丢了顏面,也不知道她這條小命能不能留到從這裏出去的那天。
柯雪柔這邊嗷嗷直叫的時候,小婉也終于想通了首飾這個提議的不實際。
她急的臉都紅了:“小姐不是得了不少少爺賞的物什嗎?總歸小姐也不愛出院子,外面的人也沒見過小姐戴這些首飾,不如就在其中挑……”
本來把臉埋在兩只胳膊間的柯雪柔擡起頭,沖正兀自說着的小婉嘆了口氣,成功把本來就忐忑得不行的小丫頭弄得半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小婉能想到的她何嘗沒考慮過,韓陽這個渣男這段時間為了讨她的歡心,偶爾也會差人送些東西到她房裏,什麽珊瑚啊明珠啊還有衣裳首飾什麽的,說來也是值些銀兩的。可就從韓陽混跡秦樓楚館的眼光看,他送的那些東西也實在是……豔俗。
除了樓裏的那些個姐兒,但凡有點眼光的都不會稀罕那些玩意。
自然,柯雪柔也考慮過段家給段羽珂的嫁妝什麽的,在穿到這副身子之後的某一天,柯雪柔就突發奇想翻了翻她們從段家帶來的那幾大箱東西,不是書本,就是段羽珂留下的她娘親留給她的一些紀念品,舊玉镯什麽的,壓根拿不出手。
把這些東西拿去給韓母做壽禮,如果她嫌自己活得太舒坦,或者想找死的話,倒是可以嘗試。
那麽,也就只剩下這用心一條路了。
柯雪柔一只手半撐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時光匆匆如白駒過隙,轉眼就到了韓母壽辰這天。
柯雪柔特意挑了個不早不晚的時辰出的自己的院子,等她領着小婉一路到了花廳,人還沒走進去,隔着紫檀屏風,就聽見裏面已經不知多少嬌聲軟語在叽叽喳喳地說着吉祥話。
回頭朝身後亦步亦趨跟着的小婉使了個眼色,眼神交彙的一刻,兩人互相點了下頭,便走了進去。
不動聲色地從人群後面繞過,往最不起眼的位置,柯雪柔過去安坐了下來。
這一路她打量過來,花廳裏布置陳設無不透着喜慶,韓母一身雍容華貴的壽星打扮,坐在上首,身側不知是誰送的壽禮,是一個龍飛鳳舞大大的“壽”字,隸書的字體,用紫檀木的框架裱了起來。
一群穿着考究的夫人小姐圍在韓母下面說說笑笑,童子月作為韓陽的正妻,更是殷勤地侍奉着自己的婆母。
016筵無好筵
柯雪柔本就不願湊這個熱鬧,挑座位的時候也是特意挑了一個伸手就能拿到水果茶點的位置,攜小婉端端正正地坐了下去,拿着一塊芙蓉糕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吃,一邊往最熱鬧的那邊打量。
童子月一貫走的端莊大氣的路子,尤其是韓陽這厮将段羽珂納進府中後,童子月好像特意要跟段羽珂劃清界線的樣子,更加目下無塵起來,平日裏的穿着用度半點差池都容不得。
今天這樣的正經場面,她穿的紗裙淺紅是為了避諱韓母的尊位,袖邊裙角勾的金線卻又讓人小觑不得,尤其是她襟口的刺繡,有點見識的都知道必是出自宮裏的繡娘之手。
就這會工夫,柯雪柔就不知看到幾個面容年輕的貴女暗中往童子月身上瞄,可見今日真正出風頭的不是壽星韓母,而是站在韓母面前的這位韓家少夫人了。
“母親,兒子來遲了。”花廳裏的衆人齊齊轉頭朝外,就看見韓陽提着衣服的前擺正踏進門來。
韓陽幾步走到韓母跟前,抱手向前,鞠躬問安。
依然是壽比南山這樣的車轱辘話,就柯雪柔坐在這裏的這麽點時間,就不知道聽了有多少遍了,偏偏只有這回,她才沒在韓母的笑容裏看出半點敷衍。
“母親,這是兒子特意尋來的小玩意,算不上什麽好物件,卻要當着在場賓客面前現眼了。”說話間,他身後跟着的丫頭便捧着一只金絲楠木盒子上前,呈到韓母面前。
這時候,童子月已經站到了韓陽身後,一派賢良模樣。
柯雪柔用帕子掩了嘴,冷笑,韓陽都渣成這個樣子了,也不知道童子月的腦子裏填了多少漿糊,偏偏要這樣稀罕他。
她如何腹诽沒人去管,衆人都已經被盒子裏韓府公子口中的“小玩意”吸引去了視線。
紅色的緞子上,兩只通體瑩白的珠子靜靜地躺着,燈光燭火照上去,流光溢彩。
前來賀壽的賓客中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夜明珠!”
衆人便紛紛附和贊賞道:“竟然是夜明珠!”“好美!”
一時間花廳裏驚呼聲此起彼伏。
人群中,被簇擁在中間的韓府母子另加上童子月這個兒媳皆是掩不住的得意。
柯雪柔垂眸掩下眼裏的嘲諷,暗道好生虛僞,口中說是“小玩意”,結果放出夜明珠這樣有市無價的大殺器,這韓家人真是頂頂虛榮的都聚集到一起去了。
這樣的“現眼”哦或者說是“顯眼”想必韓母心中已經高興得不要不要的了,若是此時在什麽背着人的地方,可能老太太的嘴角都能開心得咧到耳朵那邊!
“我兒用心了。”韓母擺擺手,那始終呈着盒子的丫鬟便把蓋子合了上去,韓母身後的嬷嬷上前,從丫鬟手中接過了盒子,妥善收了起來。
過猶不及,顯擺過了,爽過了,就好了呗,柯雪柔挑了挑眉毛,表示心領神會這些套路。
韓母左手邊第一位的貴婦人笑着說道:“韓夫人好福氣,兒子孝順兒媳恭敬的,也真是羨煞我們這些人了。”
這便是十分合時宜的捧場話了,果然她話沒說完,韓母就已經極力含蓄地笑開了。
不過既然提到了兒媳,那韓陽身邊的童子月自然不能幹聽着。
“母親,這是媳婦給您準備的壽禮,願您多福多壽,永葆青春。”童子月說完,便取了丫頭手裏的黃花梨木的匣子。那匣子本身便是一件好東西,柯雪柔在現代對這種東西也大概有些了解。
童子月手捧的匣子那黃花梨木也是海南産的上好黃花梨木,自帶一股幽微的香氣,有補中益氣的效用。這玩意在現代一般有錢人都是做成珠串拿在手裏盤玩的,上好的黃花梨木做成那麽大一個匣子,更是有價無市的好東西,裝B利器。
童子月将蓋子打開,那匣子裏躺着的,赫然是一尊白玉觀音。
“母親平素最是信佛,兒媳便托了父親要了那南海得來的白玉石,由宮裏頂級的玉石匠人照着母親的畫像塑成這尊觀音像。”
童子月恭謹地蹲福道。她口中的父親,自然不是指前廳的韓大人,而是她那位位居翰林大學士的爹爹。
所以說,有一個給力的爹有多重要,這簡直是裝逼利器啊,柯雪柔全程內心小劇場不停。
轉眼間,那觀音像已經由韓母身邊的嬷嬷接了過去,呈給韓母細看,也方便在座各人一同觀賞。
“別說,這觀音像确實跟韓夫人極為相似。”剛剛說話的那位夫人又開了口,其他人也陸陸續續表示贊同。
然而很快,人群中就出現了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這韓公子啊,不止是孝順,而且還重情~”
這本是誇贊的話,只是韓母這頭還沒點下去,那人又接着說道,“之前韓公子跟花魁娘子那一場轟轟烈烈的紅塵轶事,現在想想也仍然覺得可敬可嘆啊。”
柯雪柔吃着糕,以眼神詢問小婉。
韓家家風甚嚴,這韓陽雖說沒事也逛逛什麽樓啊閣啊的,但還真沒有跟什麽花魁娘子鬧過花邊緋聞,至少在她柯雪柔穿越過來之後,應該是沒發生過這事的,否則韓陽他爹韓慶明老匹夫,早就把他打到半死不活半個月下不了床了。
既然不是近期發生,那就只能是陳年往事了。
小婉接受到自家小姐八卦的眼色,想了想,在心裏組織了一下語言後,俯身附在她耳邊叽裏咕嚕的說起八卦來。
小婉自然也是跟着自家小姐到了這邊之後,聽韓府的人說起來的。
這韓陽在今年年初的時候曾與如意樓裏的一位姐兒聽雪要好,那聽雪姑娘琴棋書畫樣樣皆通,若不是身世凄苦也不會委身青樓。姑娘一開始是非常堅持做個清倌,寧死也要堅定地賣藝不賣身。
可惜這個原則沒堅持多長時間,在龜公鸨母的威逼脅迫之下她還是妥協了。因那女子确實姿容清麗,樓裏的鸨母為了擡高市價便策劃了一場活動,誰出價高,便能拍下聽雪姑娘的初夜。
那一晚的如意樓可以說是賺得盆滿缽滿,京中凡是有頭有臉的男人都不願親自出面,都是讓自家家奴出來舉着牌子競拍,便是家裏沒什麽多餘銀子,或是夫人兇悍善妒的男人,都偷偷溜過來看熱鬧。
最後出價最高的,便是她們眼前這位韓陽韓少爺了。
至于說轟轟烈烈,那都是後話了。
聽雪姑娘既伺候了韓少爺一夜,過了不久便懷了身子,等發現的時候都有三個多月顯懷了,聽雪姑娘沒經歷過這事,自然怕得不行,便大着肚子來找韓陽讨主意,正好讓童子月撞見,這才鬧大。
後來這件事的解決辦法,便是韓家拿錢堵了聽雪姑娘的嘴,替她贖了身,一輛馬車送回了老家。至于聽雪肚子裏韓家的種,聽韓府裏伺候老夫人的碎嘴丫鬟說,是賜了一碗紅花了事,至于那姑娘喝了紅花落了胎之後會不會對身子造成什麽損傷,韓家可一律不管。
畢竟現在家中是童子月主管家事,人家又是大學士的千金,這要傳出去韓家的長房長孫的親娘不是童家女兒,卻是個風塵女子那真是實實在在打童家臉面了,所以說這個孩子,是說什麽都不能留。
至于後來韓慶明又和韓老夫人做主替兒子納了段家庶女做妾室……這段家女兒雖說不是嫡出,但好歹身家清白不是?
柯雪柔聽完這樁事,将手裏剩下的芙蓉糕放進嘴裏狠狠嚼了兩下。
要說這當婊/子還能臭不要臉的立牌坊這事,姓韓的一家人敢稱第二,恐怕也沒人好意思排第一啊……
017出盡風頭
名門公子跟風塵女子牽扯上關系,甚至鬧得滿城皆知的情況,在京城名門中那是一千個一萬個看不起的。
這人特特把這事拎出來,還是揀在這個時候,可見剛才的夜明珠和觀音像,着實刺了在場的某些人的眼。
底下安然端坐的柯雪柔搖了搖頭,俗話說得好,過猶不及,借着做壽顯擺确實無可厚非,但萬一你顯擺過了頭,紮了別人的眼,那晃了你自己的腰也就只能怨自己個兒。
而這個道理,顯然這一家子正享受衆人的羨慕嫉妒恨的人,沒拿來時時督促自己。
有一就有二,這人才說完,就有人跟着:“不過我倒是聽說,前陣子少爺又納了一房貌美的侍妾,這韓夫人做壽,雖是妾室也該出來給夫人賀一賀,表一表孝心才合規矩呀!”
知道段家女兒比不得童子月這個有後臺的,偏偏還把表孝心這個說法提出來了,臺子搭得這麽高,這是存了心要讓已經在高位上飄飄欲仙的那家人掉下來啊。
柯雪柔扶額,她這回可真稱得是遇上了天上飛來的橫鍋了……
這都跟她有神馬關系啊!
但既然已經變成了場上焦點,她只有緩緩地站起來,蓮步輕移走到人前,站定在韓母面前,隔着韓陽和童子月這一對夫妻向上首福了福:“妾身賀夫人大壽,祝夫人福壽綿長。”
待她慢慢收了福禮,袅袅娜娜地立在那裏,花廳裏陷入很長時間的寂靜無聲。
柯雪柔今天穿了一身鵝黃淺綠的長裙,發髻散散地挽起,斜斜插了一支碧玉簪子,耳垂上一對翡翠水滴耳墜,淡掃蛾眉,淺施脂粉,觀之可親,俨然清麗佳人一枚。
這……這就是韓陽那個纨绔子弟剛納進家中的段姨娘……
柯雪柔這番意外的亮相讓在座的人無一不是瞠目結舌的。
柯雪柔淡然接受着藏着各種心思的打量,微斂着眸,餘光正好就瞥見适才提到自己名字的那位夫人正咬牙切齒地不行。
“韓家公子福氣不淺啊,只是光說得好聽可沒用——”這位夫人顯然不甘心就此放過。
柯雪柔暗暗冷笑一聲,這些女人就是每天在後宅屁事沒有吃飽了撐的,就她們每天争的這些,計較的這些,也不知道對她們到底有什麽意義。
“夫人。”她淡淡開口,不卑不亢,“妾身雖然門第不高,但也是好人家出來的姑娘,從小也是略通文墨,也知尋常俗物入不得夫人這般文雅人物的眼。”
“切——”人群中已經有人不屑地出聲。
柯雪柔面色鎮定不變,她擡手向後招了招,一直跟在她身後的小婉上前,呈上一只細長的烏木匣子。
柯雪柔很是自然地親身上前打開了匣子,取出一只紙軸。
圍繞着紙軸,柯雪柔主仆一人拿住紙軸的一邊,緩緩地展開。
陽光照在紙面,真章得以現世,小小的花廳裏,抽氣聲此起彼伏。
“是壽!”“好多壽!”“每一個,竟然沒有一個的字體重複!”“這個字體怎麽沒見過,還有那個,太多了太多了。”……
當所有人依然陷在震驚中反應不過來的時候,柯雪柔收起了紙軸,重新安放到匣子之中,雙手捧了呈到韓母面前。
“妾身賀夫人福壽!”
這才是真正的賀福壽!
柯雪柔這一舉實在是出乎在場衆人意料,韓老夫人更是對她刮目相看,連連贊道:“是個心思靈巧的孩子,有孝心,有孝心啊哈哈……”
柯雪柔笑意盈盈地福下身子,在衆目睽睽之下遞了一個眼神給韓陽,嬌羞狀道:“妾身哪有什麽靈巧心思,這主意還不都是夫君出的,他才是真正的勞心,妾身不過是勞力者,張羅張羅罷了。若是真論起孝心,還得是夫君啊。”
韓老夫人聞言,自然以嘉許的眼光看向自己的兒子,笑着問道:“她說的是真的?”
自古以來都是女子以夫為天,韓陽的大丈夫習氣更甚,見那嬌美柔順的妾室得了贊賞不獨攬,還在外幫他這個夫君樹立這麽好的大孝子形象,韓陽自然得意。
“此事不足以挂齒,都是為了博母親一笑罷了,也多虧了羽珂辦事得力。”
童子月上前攬住柯雪柔的手臂将她扶起來,向着韓老夫人柔聲笑道:“妹妹這話見外了,咱們都是為了母親的壽辰,何來費心費力的話呢?”
今日在場的都是京中貴女和貴婦人,也有看在韓慶明面子上來祝壽的官場同僚。京中皆知,韓家少夫人童子月也算是妒婦了,當初為了韓陽納妾這事也是鬧過一場的,如今看這情形,韓家卻是一幅母慈子孝、妻妾和睦的樣子,怎能不使衆人疑惑呢?
“妾身此來皆是為了給老夫人獻上這一福壽帖,如今既已獻上字帖,妾身也該回自己的地方,便告退了。”
柯雪柔貌若恭順的将雙手搭在腰側,福了福身道。
可她正要退下,卻被韓陽拉住了手腕。
“母親已收下你送的賀禮,也對你贊不絕口,不如今日就留在正廳用飯罷。”
柯雪柔實際上內心是非常不喜韓陽碰她的,在知道了韓陽的為人和心思之後,就連他碰她一下,她都忍不住回去用消毒液把被他碰過的地方沖洗個十遍二十遍。
哦,介于這個地方沒有那麽現代化的消毒水,她只能回去讓小婉在園子裏采摘點玫瑰花瓣泡水沖洗了,聊勝于無吧。
柯雪柔試着勉力掙脫韓陽的束縛,嘗試無果之後只有将目光投向韓老夫人,卻見她對着自己流露出贊賞的目光,不覺一凜。
這老女人能在韓慶明這個老狐貍的身邊坐穩正牌夫人的寶座,說明她也非常不簡單啊。
根據小婉的說法,當初韓陽納香凝入韓府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的就是韓陽他老娘,甚至弄到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的地步,如今這個模樣是為甚啊為甚……
京中官宦人家一向是家規森嚴,妾室不僅不能上桌同夫君正妻一同用膳,還要在他們吃得津津有味的時候端茶倒水的伺候在身側。而韓陽在今日提議讓她這個妾室留在這麽正式的場合和他們一起用膳,老夫人不僅沒流露出一絲不快,反而還很贊賞她……
有鬼,絕對有鬼!
柯雪柔用眼睛的餘光偷瞄着童子月,相比之下這位小韓夫人就有些沉不住氣了,面上雖說還是一片歲月靜好,可手上因為用力揪帕子而顯露的青筋就實在有些明顯,足可見得童子月的善妒,以及不太懂得藏匿自己的心思。
也對,看她這模樣,定是以為自己作為正室,夫君卻給小妾出主意在老夫人的壽宴上大出風頭,她和韓陽弄這一出可不是打她這個正牌夫人的臉面麽。
雖說剛剛裝了半天的賢良淑德,但柯雪柔敢打賭,她童子月若是心底裏一絲嫉妒也無,她就跟她的姓!
柯雪柔眼底閃過一絲得逞的精光,見擺脫不了這一家人,索性就準備不太文雅的尿遁了,小婉卻在此時搭救了她。
“姨娘,到了服藥的時候了,大夫囑托過這藥不能涼了吃,更不能反複熬煮加熱,否則就沒有效果了呀。”
018小狐貍的謀算
童子月見狀,上前狀若關切地道:“這幾日姐姐并未聽聞妹妹抱恙在身,怎麽妹妹卻在偷偷喝藥卻不請大夫呢?身上不爽利也不同姐姐說一聲,這不是跟姐姐生分了麽!”
“那個丫頭,你是貼身伺候段姨娘的,她身子如何了?用的是什麽藥?”
小婉得了柯雪柔的示意,蹲了個福道:“回夫人,小姐近日有些不思飲食,腸胃不适,也時常幹嘔 ,晚間即便歇下也常睡不踏實。小婉也是擔心,幾次要延請大夫,但小姐都攔着,說只是小毛病。況且老夫人壽辰在即,此時不宜大張旗鼓的請大夫入府……”
衆人聞言皆驚了!
賓客中有未出閣的小姐貴女可能不知,可其中但凡生養過的婦人一聽便心裏透亮了。不思飲食、時常幹嘔、睡眠不好……
這……這不是女子懷孕早期的症候麽!
在場賓客中的貴婦人都将視線從柯雪柔轉向童子月,席間已議論開了。
那童子月是當朝一品大學士的女兒,從小衆星捧月一般的長大,雖說詩書禮儀、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但也不免養成了驕縱的性格,從小圍着她的那些貴女們私下裏難免怨聲載道。
而如今,童子月嫁入韓府三年都無所出,卻被剛入府不過三月的侍妾占了先機,怎能不讓事事争先的童子月恨得咬牙切齒?而貴女們則都認為這是她驕縱任性的代價。
今日給韓老夫人祝壽,童家夫人,也就是童子月的親娘、韓府的親家自然也應邀而來,此時坐在客位也是難堪至極。
韓慶明只得示意自己的兒子:還不将她送回內院?
由此,柯雪柔便被小婉扶着回了她自己的院子。
她的手搭在小婉的手臂上,嘴角噙着一絲笑意,韓慶明和他夫人盼孫子都盼瘋了,童子月嫁過來三年生不出娃,結果一個妾室剛進家門不過一個多月,便懷了孩子。他們這一家人,除了童子月外自然都非常開心。
只不過今日賓客都是京中貴戚高官及家眷,這事聽聞固然極高興,可公然宣揚出去也是有些不妥的吧……
她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等回到了自己的地盤,柯雪柔才踢掉鞋子,放松地躺在貴妃榻上。
小婉卻顯得有些憂慮:“小姐囑咐我這麽做,不是當衆打了老爺夫人和少夫人的臉面麽?再加上那童家,哪個都不是好相與的呀!這麽得罪下來,小姐您接下來的日子可真的是不好過了!”
柯雪柔暗道,你當我稀罕這韓家?這身子原本的主人稀罕得不得了,不代表人人都把韓陽當成天,不過是個不學無術的渣男罷了,這韓府烏煙瘴氣,也不是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