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chapter 46
心事重重地回到葉家,葉平海愁容滿面地走去了女兒住的院子,才到院門口便聽到屋子裏傳來了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摻雜着瓷器落地的清脆聲。他眉頭一擰,加快腳步走進了正屋,只看見一地狼藉。
面色蠟黃、骨瘦如柴的葉明珠虛弱地靠在軟榻上,身邊跪着兩個瑟瑟發抖的小丫鬟,腳邊散落着一地的瓷器碎片。
看見葉平海擰着眉進來,葉明珠雙目含淚,“爹……”
“你身子才好一些,這又在折騰些什麽?”愛妻早逝,只留下這麽一個女兒,葉平海是真的将她當成了掌上明珠來寵愛,如今看着她把自己折騰成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他心疼不已,但又怒其不争。“趙誠人呢?”
聽到趙誠的名字,葉明珠攥緊了軟榻上的墊褥,恨聲道:“誰知道被哪個勾欄瓦舍的下.賤.貨給勾走了。”
自打當初她撞破趙誠偷腥,将凝兒那丫頭打了一頓賣去青樓以後,趙誠便很少回來了,即便是她動怒小産,他也冷淡得緊。
葉平海看着女兒眼底的恨意,想起這幾個月來葉家的遭遇,耳邊回響起醉仙樓裏顧岸的話來。
這趙誠就是個災星,散財的童子。
他好端端的一個閨女被折磨成這樣,大好的家業也眼看着要敗在趙誠的手裏。
葉平海眉頭緊鎖,半晌才嘆了一口氣,對葉明珠道:“珠兒,和離吧。”
和離女的名聲再不好,他能養得起這個女兒,趙誠這厮,葉家決不能再容了。
“爹!”葉明珠聲音尖利,“我絕不答應和離。”
早在失去了肚子裏的孩子時,葉明珠心裏那點兒對趙誠的期待就徹底幻滅了。她恨自己眼瞎勾搭了白眼狼回來,但也絕不願意就這樣遂了他的心願松口和離。
趙誠将她葉家折騰成這樣,她寧願就這樣和他一直磋磨下去,左右她這下半輩子早沒了指望。
女兒執迷不悟,葉平海卻不再如以往縱容她,只道:“如果你們不和離,就等着咱們家傾家蕩産吧。”
葉明珠震驚地擡起頭,喃喃道:“什麽?”
“趙誠得罪了蘇家,蘇家與顧家莊是姻親。自從你與趙誠成親以後,顧家就處處針對咱們家。珠兒,葉家是爹我和你娘的心血,你娘不在了,但爹得守住這個家。”想起早逝的愛妻,葉平海眼眶瞬間就紅了,“珠兒,放過自己吧。”
葉明珠怔愣着,久久才回過神來,她低下頭,攥緊了手,一字一頓地道:“我答應和離。”
當初她年少貪慕趙誠好皮囊,不顧惜女兒家的聲名作出勾搭之事,壞了蘇绾寧和趙誠的親事。殊不知趙誠的皮囊下包藏着禍心,更是對她沒有半點兒情意。她悔,她恨,若不是被趙誠蒙騙,如今遭殃的根本不該是她葉家!
她恨自己,恨趙誠,也恨如今過得很好的蘇绾寧。
低下頭,葉明珠的眼底迅速地劃過一抹霾色。
夜色慢慢籠罩了整座平陽城,一身酒氣、喝得醉醺醺的趙誠踉踉跄跄地回到葉家,發現早該陷入一片黑寂葉家宅院居然是一片燈火通明。
眯着眼看着那搖搖晃晃的燈火,縱使這會兒腦子不太清明,趙誠也嗅出了幾分不對的味道來。
憶及醉仙樓一瞥窺見的一幕,趙誠嘲諷地勾起了嘴角。
這葉老狐貍還真是心急呢。
借着明亮的燈火,趙誠一步三晃地沿着石板小道走向廳堂,等邁進了門檻,他眯着眼看向正襟危坐在堂中的葉平海,又看了一眼坐在下首黃梨木雕花圈椅上的葉明珠,見她面無半分血色、眼眶深陷,眼底飛快地劃過一抹厭惡之色。
“這,這是要三堂會審嗎?”趙誠笑了一聲,邁步往葉明珠的方向走去,見後者嫌惡地別開眼,他渾不在意地湊過去,道,“珠兒,你身子才剛剛見好,該多躺着休養才是。”
葉明珠将目光移到趙誠臉上,冷笑道:“收起你這副嘴臉,我受夠你了。”
趙誠不為所動,伸手去拉葉明珠的手,卻被她躲開。
他看出葉明珠的情緒不對,正準備說什麽便被葉平海拍案打斷。
屋子裏彌漫着淡淡的酒氣,全是趙誠身上沾染的。葉平海這會兒才信了葉明珠下午的哭訴,知曉趙誠果然是在葉家焦頭爛額的時候跑去了花天酒地,當即怒火中燒,“明人莫說暗話,葉家廟小供不起您這尊大佛,你還是走吧?”
這是要将趙誠掃地出門的意思了。
趙誠歪過頭看向葉平海,見他神色認真,便笑了:“這就是岳父大人今日與顧家讨來的人情,想把我一腳踹開求人家高擡貴手?”
“如果不是你,我葉家何至于到如今的地步?”
“岳父大人,您這話可就說錯了。”走到一旁坐下,趙誠撣了撣衣裳上的浮塵,依舊笑道,“葉家有如今可怨不得我,只能怪您養了個好女兒。”
趙誠如今也懊悔着呢。在他看來,如果不是葉明珠的勾.引,這般時候他早該娶了蘇绾寧,不說一步登天的富貴唾手可得,便是那般嬌美動人的妻子也比葉明珠這個黃臉婆勝出許多。然而他知道,憑着顧蘇兩家如今的姻親,他根本沒有半點兒機會,那他就和葉家耗着,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也沒有什麽。
他一副放誕無賴的模樣将身上那幾分書香氣滌蕩得一幹二淨,簡簡單單的幾句話變激得葉家父女大怒。
葉明珠指着趙誠恨聲道:“趙誠,你無恥!”
葉平海卻不想跟他再在口舌做過多的糾纏不休,只掏出一張紙拍在桌子上,道:“這是和離書,你既與珠兒不和,如今這門婚事就此作罷,簽了這和離書,日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幹。”
“和離?”趙誠搖了搖頭,“我入贅葉家,兢兢業業打理生意,放下了詩書,耽誤了秋闱,如今輕飄飄一張和離書就要打發我走,岳父大人您這是什麽道理?”
“你究竟想如何?”葉平海這會兒無心跟他争論什麽,索性沉着臉問道。
趙誠雙手一攤,“不說別的,我陪了您掌上明珠這麽久,不但弄丢了好姻緣,還耽誤了好前程,您如今想求個安寧,也該知道送佛不是那麽容易的事。”理了理衣擺,他故作情深地看了葉明珠一眼,才繼續道,“不過,這世上能用銀子解決的事情都不算難事不是?”
破財消災,葉家要與他一刀兩斷,他不會答應就這樣淨身出戶。
葉平海這下子也火了,“你本就是個窮書生,這幾個月的富貴你過去能享到?”
“岳父大人不答應也沒關系,這和離書我簽了也沒什麽關系,只是日後外面若是傳出了什麽話不好聽,您也別氣,畢竟我與珠兒從前如何,再怎麽說也算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現在也不能教我一個人白背了罵名不是?”趙誠好整以暇地看向葉平海。
和離女的名聲不好,但總比閨中就不安分勾.引別人夫婿的聲名好出許多。葉明珠是葉平海的獨女,葉家想在平陽安安生生地立命,這名聲壞不得。
葉平海一腔的怒火在利益權衡之下被暫時壓下,他痛痛快快地許了趙誠一萬兩白銀,讓他簽了和離書便教人将趙誠“請”出了葉家大門。
立在冬夜的寒風中,趙誠的醉意散去,他看着手裏一萬兩白銀的兌票靜靜地笑了。
平陽一行三年許,如今這般說虧不虧,只是葉家無情,他就算離開平陽,也不會讓葉老狐貍真正安生。
揣好兌票,趙誠一步步往城門的方向走去。
翌日天明,趙誠跟着早起出城的驢車離開了平陽城,而在他走後,一封書信也送到了顧家莊門上。
顧小四捏着那信送到自家大哥跟前,搓着手道:“葉家這出狗咬狗的戲可真精彩,趙誠還當真不顧半點兒情意,卷了銀子就拍拍屁股走了,臨了臨了還要擺葉平海一道。”
那書信是趙誠所寫,上面一樁樁交代了葉家這些年販賣私鹽的勾當,足以置葉家于死地,畢竟販賣私鹽是明文禁止的。
坐在一旁的顧岸聽了,卻道,“他不是故意擺葉家一道,而是在撇清自己。”
“嗯?”顧小四疑惑了。
顧岸淡淡地道:“他該是知道朝中有人在查葉家,所以順水推舟與葉明珠和離,不然他不會走得這麽幹脆。”
要了銀子就立即遠走高飛,這般決絕不像趙誠一貫的做派。
顧小四看向坐在書案後的自家大哥,“大哥,三哥說的不是真的吧?”這趙誠什麽時候這麽精明了。
顧岑折起書信,推到書案的另一邊,“小四,把信送去桐花胡同。”
顧小四應了一聲,卻看着顧岑道,“大哥,當真就這麽輕易地放過那趙誠了?”
他對趙誠和自家大嫂的舊恩怨也知道一些,自家大哥那麽疼愛大嫂,為了替她出氣,都把葉家折騰完了,難道就這樣輕易繞過了罪魁禍首?
顧岑淡淡地擡眼,嘴角慢慢地浮現一抹笑,涼如這寒冬的風雪,薄唇微啓,緩緩道:“葉平海的便宜不是那麽好占的。”
葉家販賣私鹽這麽多年,生意越做越大,不單單是因為葉家背後的炤親王,葉平海本人也不是一個善茬。趙誠此番敲了一大筆銀子,葉平海又豈是那等大方之人?
目光移向西窗,見屋外的陽光淺淺,他的眼底慢慢地多了一絲涼薄的笑意。
趙誠若是真的能平安返鄉,他放他一回也不是不可。
顧小四看着自家大哥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下意識地抖了抖身子。
而一旁的顧岸則低頭喝茶不語。
顧家人從不仗勢欺人,但有人自取滅亡,他們也樂得袖手旁觀。
葉家和趙誠日後如何,端看個人造化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走一波劇情~_(:зゝ∠)_收線有點卡文
明天還要跑采訪,下次更新大概要到周末
小仙女們多多包涵~愛你們,筆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