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其實何二也沒多想,他就想惜命點,查一查到底有沒有傳染上,跟每年例行一次的體檢一個性質。況且就算真染上了艾滋他誰也不怪,包括感染源袁彥。
但袁彥不知怎麽對他态度更陰陽怪氣了起來。他以前就夠陰陽怪氣的,現在更甚。
何二摸不着頭腦,礙于醫院沒空餘床位,只好忍着。
學生大規模食物中毒這事還沒解決,醫院成了第二戰場,一個孩子有六個家長長輩陪床,着實把醫院圍堵的水洩不通。
何二勉強能下床走了,特愛蹲在門口啃着蘋果看熱鬧。袁彥沒他那麽閑,精神一好點就開始處理公務,那架勢看起來倒真像個日理萬機的總裁。
“那些人你怎麽處理的?”何二叼着個蘋果主動湊上去聊天。
袁彥掀了下眼皮。
何二跟對方肚子裏的蛔蟲似的:“打你的那幾個釘子戶。”
“切碎了扔山下喂狗。”袁彥嘴唇裏吐出幾個字。
何二料想沒這麽狠毒,但招惹了袁總,那下場也好不到哪去,便說:“把人趕走你拿到地就算了呗。”
袁彥擡頭看他,稀奇道:“何肖肖,以前揍我的時候怎麽沒見你心慈手欽過?”
何二禍從口出:“那不是看你皮厚能挨揍嗎?”
袁彥似笑非笑,何二哂笑一聲,果皮卡住牙縫,于是他摸了根牙簽轉身剔牙去了。
午飯前病房裏來了個人——一個漂亮女人,直奔袁彥來的,見到病房裏還有個多餘的家夥,臉上笑容一頓:“唐林怎麽做事的?讓你跟別人拼房住啊。”
何二當時在玩手機游戲,聽到聲音便擡頭,一見人臉先怔了怔。
女人看起來三十上下,眉眼間一股子驕矜,竟有五六分像張書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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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袁彥說話的口氣很是熟稔,既帶着點長輩的架子又有些女人的嬌嗔。想端出高高在上的态度,可骨子裏的谄媚勁兒又不合時宜的露出來。
待人走了,袁彥才轉臉跟何二說:“感覺很熟悉吧?”
“你姘頭?”何二臉色不好。
“我爸的。”袁彥一笑,“這麽像你媽的女人我可無福消受。”
何二随手抄了個東西砸過去:“嘴巴放幹淨點。”
“跟你媽特別像吧?”袁彥故意發問,“你媽走了以後,袁行生找的女人都像她,連我媽都有幾分……”話到這兒,他停住了。
何二打量他一眼,少年時期,他跟袁彥眉眼間其實有些相似——這一切都來源于袁行生那相似的看女人的眼光。
所以以前打完架,雙雙去診所時,女醫生總問:“兄弟倆下手還這麽狠吶?”
兄弟個屁。沒半毛錢血緣關系,兩張臉倒有三分相像。
還好長大後輪廓長開了,像的地方少了許多。
袁彥似乎說完話想起了什麽,臉色也不大好,一下午窩在床上沒說幾句話。他難得不開口找抽,何二反倒有些不習慣。
索性拉上簾子睡了一下午。
何二傷的不重,明後天估計就能出院。傍晚時趙冰又來了一趟,但臉上沒多少平時的喜悅顏色。
“今天張主任有事,檢查的事估計要等周二了。”趙冰說。
何二摸了摸頭發:“哦,行,麻煩你了啊。”
“沒什麽。”趙冰看了看袁彥,對方正熟睡着,便小聲問,“昨晚你一問這事我太慌了,沒想起來,阻斷藥你吃了嗎?”
何二“啊”了一聲:“沒有。”
“過多長時間了?”趙冰急道。
“一天一夜?”何二說,“多長時間以內吃有用來着?”
他以前在戒毒所幹過,那裏頭亂得很,關于艾滋的事也粗略了解過。不過當時涉事淺,大喇喇的不當回事,沒成想有一天自己碰上。
趙冰恨鐵不成鋼,給他塞了個瓶子:“我還要去給病人打點滴,你快吃了。”
何二接過來,說:“謝謝。”
趙冰給他這副樣子逗笑了:“你是在耍我還是說真的啊?怎麽看你這副樣子一點兒也不急?”
“急什麽,輪到我的躲不掉。”何二說。
“這心态真好,醫院裏要都是你這個心态的,估計平均壽命能多三年。”
“那不一樣。”何二看她手機響了,便道,“你趕緊忙去吧,馬上該吃晚飯了,別過了食堂的開飯時間。”
趙冰總算露出放松的樣子,雙手插進白大褂口袋裏:“過了晚飯時間你給點份外賣,上回的餃子就不錯。”
何二無奈地笑,小姑娘眉眼一挑,真夠可愛的,只好心甘情願地應了:“行啊。”
人一走,何二就開始找水,結果杯子裏幹幹淨淨。何二心裏不急,不知何故,就覺得這事也沒那麽吓人。
盡管他都打算吃阻斷藥了。
正當他滿屋子找水時,後面睡着的袁彥出聲:“我這兒還有半杯水,要不要借你?”
何二扭過頭來看他,袁彥躺在床上,神色難辨。
“不需要。”
袁彥說:“不都告訴過你,唾液不傳染。你還怕什麽?”
何二立即明白:“你聽到了?”
“要吃趁早啊。”袁彥一笑,眼睛裏的光聚在一點上,“這會兒吃可晚了點。”
何二接了杯冷水,沒搭話。
袁彥卻沒那麽好打發:“小護士挺有心的,不過你身體不适,暫時可別禍害人家。”
“我能有你那麽人渣嗎?”何二眼睛掃過去,“你他媽要是真的有病,把杜玲給……不等病發,我先弄死你。”
“怎麽個弄法?”袁彥挑釁。
這話不對味。何二嫌棄道:“你別整天跟我扯下三濫的事。”
他無心再與人說渾話,低頭去看藥瓶的說明書,看的很是認真——以袁彥對他的了解,估計上學讀書時都沒這麽認真的看過幾個字。
何二的睫毛在男人裏算長的,只是不卷,直挺挺往外嚣張長着。屋內漸漸暗下來,沒開燈,他看的有些費勁,眼睛微微眯起。
袁彥輕輕嗤笑一聲,懶洋洋打了個呵欠:“別看了,認得幾個字?”
“滾。”何二頭也沒擡,輕罵他一句。
“我沒病。”那邊又道。
這回何二擡頭了,眼神銳利:“你說什麽?”
“我沒艾滋,逗着你玩兒的。看你當真了還挺有意思。”
這人嘴裏的話真假估計皆有三分,何二不敢信也無法一句都不信:“你他媽嘴裏有一句真話成嗎?”
“要不咱倆上個床你試試真假?”袁彥沒個正形。
何二心裏也不知是松了口氣還是其他:“滾,說了別跟我扯下三濫的事。兩大男人,你惡心誰呢?”
袁彥側躺着,手肘撐床,徐徐一笑:“何肖肖,我挺想跟你上床的。”
何二一抖,嘴比大腦先動:“說了多少次別叫這個名,又成心找湊是不是?”
袁彥卻沒反應,依然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樣,那雙眼睛裏更是盛了些莫名的含義。
何二跟他定定的對視幾秒,直覺不對勁,下意識伸手一把拉上了簾子,阻斷了視線。
靠。
袁彥在簾子那邊,看不見臉和那雙眼睛,聲音像靠某種微妙的電流傳遞過來,霎時爬滿全身。
他緩緩道:“剛剛這句是真話。”
何二下腹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