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甜
“蘇離，又見面了。”
“江警官。”
警局問詢室，蘇離和另外兩名女生并排坐在一起，她的臉色略顯蒼白，人倒是還算鎮定，反觀那兩名女生，明顯被吓到了，手指交握着，瑟瑟發抖。
江易頭疼地揉了揉眉心，接警到現場，瞧見衛生間的一幕，饒是江易見慣了各種形形色色的兇殺案，也不免吃了一驚。
衛生間裏橫躺着一個小姑娘，穿着一條連衣裙，粉白色的連衣裙上浸透了血液，她頭朝下趴在馬桶上，兩條白如玉的手臂上血跡斑斑。
瓷磚上被血跡淹沒，從裙擺間延伸出一條東西，經由法醫鑒定，是被咬斷的臍帶。
換而言之，瞧上去稚氣未脫的小姑娘，很有可能在KFC的衛生間裏産下了一個嬰兒。
只是……
嬰兒去了哪兒？
會是小姑娘因為害怕，沖走了？
即便如此，在人來人往的衛生間，是誰害死了她？而她被害後，為何沒有發出聲音？
江易調了監控，監控畫面顯示，這個叫吳新月的小姑娘與另外兩個女孩子進來時，小腹明顯是平坦的，絕不像懷胎十月産子的樣子。
最近怪事頻現，一茬接着一茬，江易已經了無頭緒。
“蘇離，你進去時，有沒有發現什麽異樣？”
“異樣？”
“比如，有沒有什麽古怪的人出沒？或者聽到奇怪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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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離仔細回憶着，古怪的人沒見着，古怪的聲響……
驀地，蘇離倒是真的想起一件在意的事情，“江警官，我在洗臉時，聽見裏面隐約有輕微的叫聲。”
江易捕捉到她話裏的信息，“叫聲？”
蘇離點頭：“像是小奶貓，很輕微。”
江易轉頭問旁邊的女孩子，“你們跟吳新月過來時，她帶了寵物嗎？”
其中一個女孩子搖搖頭，小聲抽噎，“新月她對貓毛過敏，家裏也從來不養寵物的。我們今天本來約好一起去聽K神的演唱會，沒想到會出這種事情……”
女孩子叫關苗苗，跟吳新月一樣就讀市二中，三個女生從高一開始就同一個宿舍，平時一起追劇追星，今天是特地約好一起去看K神的演唱會。
“K神？”
鄭堯插嘴，“是個網紅，唱歌的。”
江易嘴角一抽，現在的網紅都開演唱會了麽？
關苗苗：“新月是K神的死忠粉，平時為了K神打榜刷流量刷業績，這是K神第一次開演唱會，她特地買了票帶我們去看，沒想到……嗚嗚……”
“吳新月有交往的男朋友麽？”
“沒有的。追新月的人很多，但她的心思全在K神身上，不可能談戀愛。而且，新月的父母是學校的老師，平時管理很嚴格，新月她不可能做出格的事情。”
江易點頭。
兩個女孩子吓得不清，此刻被江易勾起了慘痛的回憶，兩人抱團痛哭流涕。
江易沖鄭堯打了手勢，鄭堯會意，帶着兩個女孩子出了問詢室，并安排了心理輔導。
室內只剩下他跟蘇離，江易發現，對面的小姑娘明明也很怕，卻又強裝鎮定，興許是不想讓旁人看出怯意。
江易指節輕扣桌板，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蘇離雙手交握耐心等待了他一會兒，江易才道：“謝謝你的配合。”拿出手機，他報了號碼：“蘇離，如果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請務必給我電話，什麽時間都可以。”
蘇離應了。出了這種事，也沒心思再逛街，三人返程回家。
蘇離回去洗了澡，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衛生間的一幕像是過電影一樣在腦海裏回放，血泊中的少女，雪白的頸項，綠色的眼睛，散落的藥片。
綠色的眼睛……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衛生間門開啓的剎那，吳新月翻了身，有一瞬間，她總覺得吳新月睜開了雙眼，熒綠的眼睛盯着自己，雪白的頸項上，幾顆排列成圓形的紅點一閃而過。
──你想變美麽？
──想啊。
──那就跟我做/愛吧。
──K神的眼睛是綠色的耶！不知道在哪裏買的美瞳，好好看！
K神，吳新月，演唱會，死忠粉……
以及散落而又瞬間消失的白色藥片……
K神……
蘇離手背遮住眼睛，翻了個身，那雙熒綠的眼睛揮之不去，左右睡不着，她索性起身。
客廳裏。
陸零剛洗了澡，随意套了件黑色短T，冷白的膚色在深色的襯托下，呈現出一種透明的質感。
蘇離發現，這人特別愛幹淨，一天沖幾次澡，簡直像是重度潔癖患者。
兩人視線相交，蘇離想起那個不可描述的夢，心頭突地一跳，避開他的眼神。
真糟糕！
陸零倒是保持一貫的冷淡，徑直走向陽臺，他最近養了盆夜來香，天天觀察生長情況。
蘇離心裏有一籮筐的疑惑，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除了他以外，她不知道該跟誰提及。
猶豫了一會兒，蘇離還是去了陽臺，主動跟他搭話，“陸零。”
“嗯？”
“上次在學校裏……”
陸零直視着她，“怎樣？”
“那些擁有綠色眼睛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陸零漫不經心地碰了碰夜來香的葉子，“不知道。”
蘇離訝然：“啊？”
陸零偏頭想了想，盯着她的眼睛，表情很困惑，“為什麽好奇？”
蘇離打量了下樓下，沒能逛街，蘇晴晴只好開了店門，這會兒大約在整理店面，準備營業，一時半會兒上不來。
她松口氣，繼續講。
“今天……我在衛生間裏瞧見那個死掉的女生。”蘇離趴在陽臺上，手指擺弄着她早些時候養的一盆仙人球，“我看見她回頭了，眼睛是綠色的……雖然只有一瞬間，可是我覺得那不是我的錯覺。”
陸零沒應聲。
“她的頸部，有圓形的紅點。”蘇離突然覺得渾身發抖，“我曾經在小姨的身上見過，我當初以為是錯覺，現在想來，也許根本不是眼花看錯。”
蘇離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小姨身上出現的圓點忽明忽暗，吳新月身上的印記卻一直沒有消失。奇怪的是，法醫檢測時，卻像是根本沒看到一樣。我不懂這是為什──”
手指碰上了仙人球的硬刺，蘇離只覺得一陣刺痛，一顆血珠冒了出來。
陸零濃黑的眉輕蹙，腦海裏有什麽片段一閃而過。
頭有些痛。
他迷惑地按了按額角。
蘇離低頭含住血珠，一抹豔色染在她唇瓣，陸零微怔，眼睛盯着她唇上的那抹豔麗，像是陷入了沉思。
“我總覺得吳新月的死與那些紅色的圓點不無關系，還有那些白色藥片，我在衛生間裏看到了藥片，雖然一瞬間就融入到了血泊裏，當時我以為自己看錯了，可現在想來……如果我的猜測沒錯，那麽小姨她會不會也──”
蘇離想起一直給蘇晴晴提供美容保健品的魏源，自打求婚的那個夜晚，魏源再也沒出現過。
小姨說他出差，現下想來，那晚她瞧見的那雙一閃而過的熒綠眼睛……
魏源！
這裏有什麽不對！
蘇離臉色煞白，扭頭看了陸零一眼，這才發現陸零的表情一直很淡漠，即不關心，也不回應，烏黑的眼睛蒙了一層淺淺的霧氣，只是很專注地盯着自己。
蘇離在他的注視下，沒由來的就心裏一慌。
突然覺得找他商量，她也是腦袋進了水，這人明明就是對待什麽都漠不關心那一挂，瞧這模樣，大約也沒聽進去。
可除了他，她也實在找不到可以商量的人選，事關小姨，她不敢掉以輕心。
蘇離有些惱意，湊過去，在他眼前揮揮手，遲疑發聲：“陸──”
話音未落，下一秒，陸零低頭靠近她，溫潤的唇猝不及防地就印在了她唇上。
蘇離：“？”
想動，又一次發現，根本動不了。
“甜。”
舔去唇上那抹豔色時，他輕飄飄地開口。
蘇離耳根發熱，身體動不了，這會兒連話都講不出來，驀地，唇上一疼，蘇離愕然瞪着他。
他的眼睛很直勾勾注視她，懵懂裏又帶着些許困惑，開口間混合着少年獨特的沙啞，“為什麽是甜的？”
蘇離一頭黑線：“……”
正待開口，眼前倏而一黑，蘇離身子一軟，向前栽倒。
陸零适時地接着她，勾着她的細腰，陸零定定注視着她，女孩子的臉色染了些許蒼白，嘴唇被滋潤得殷紅飽滿。
奇異又香甜的氣息，令他放縱得過了頭。
陸零黑瞳裏泛着茫然，稍顯遲疑後，陸零手腕一勾，将她扣在懷裏。夜深，陸零下了樓。
深夜的街道人煙稀少，昏黃的路燈環伺着一些不知名的小飛蟲。
陸零回頭看了眼猶然點綴着霓虹燈的蛋糕店，指尖輕擡，絲絲縷縷的霧氣在他手心騰起，将整個蛋糕店籠罩在淺薄的霧氣下。
他離開後不久，幾只閃爍着熒綠眼睛的東西揮動着翅膀靠近蛋糕店。
透明的羽翼剛碰上霧氣，“砰”一聲，這些東西在夜色裏，瞬間炸做幾朵熒綠的花。
室內。
蘇離陷入了沉睡中，她的表情意外的很平靜，像是難得的進入了深度睡眠狀态。
琥珀裏的小黑蟲試圖伸出觸角，觸角堪堪碰到她的肌膚，像是被火焰灼燒一樣，陡然縮了回來。
江家。
江偃晃動着透明玻璃瓶中的白色藥片，透過陽臺，不遠處升騰起朵朵熒綠的花朵，映照在夜空中，像是煙火一樣燦爛。
江偃歪歪頭，發絲劃破指尖，血液順着發絲落在玻璃瓶中。
白色藥片轉瞬間染上一抹殷紅。
江偃偏頭微笑：“好戲才剛剛開始。”
他微微仰頭靠在貴妃椅上，半阖着眼，輕笑一聲，“你說對麽？莉塔。”
露臺另一側，少女隐匿在陰影裏，有風灌入，少女及腰的黑發随着風搖曳生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