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11
鄭遇是個誇張的人。
他母親早逝， 父親那邊關系淡如真空。謝屹回家過年前，轉達謝媽媽的意思邀請鄭遇跟他回去。鄭遇才矜持了一把， 謝屹就甩下他走了。鄭遇恨謝屹不知道多邀請幾次， 做人的基本禮貌都沒有。他怒而玩游戲！
好在他的好基友沒有抛棄他。
謝屹新交了小女朋友， 他托小女朋友去看望鄭遇，關心下“孤寡老人”。除夕前夕， 喬微和爸爸做義工回來後，順路繞去富豪區幫謝屹給鄭遇送溫暖。鄭遇感激涕零，當場打包行李，死皮賴臉地纏上懵懵的喬微父女二人，強行要跟他們一起回家過年。
謝屹：“……”
除夕當天傍晚，最忙碌的時候， 謝屹還要接聽鄭遇的電話。謝屹略微不滿， 他打電話是為了跟喬微說話，不是為了跟鄭遇敘舊。誰料喬微手機沒人接，她被她爸爸喊去包餃子，反是鄭遇跟謝屹聊了半小時。謝屹要找借口挂電話時， 聽鄭遇唾沫橫飛：“……你老婆太夠意思了！她開門找我時那小眼神， 我的媽真是絕了， 心都化了啊！多好看一姑娘，還這麽有同情心！不光有同情心， 還會做家務，很賢惠！我聽她爸爸說，她特意推了過年前後的活動回家陪老人。多孝順！謝哥你老婆真好！”
“我最煩為了工作不關心家人的了！這妹子找的好， 我看你倆絕配！不過還容我再觀察觀察。”
謝屹想：你別再觀察了，再觀察我老婆就要被你吓跑了。上次的教育不夠深刻？但他沒說話，只是唇微微上翹。畢竟鄭遇深谙跟謝老師聊天的精髓：沒心上人時多誇謝屹；有心上人時多誇心上人；把“你老婆”時時放嘴邊，謝屹肯定美得暈頭轉向什麽都答應。
鄭遇趁謝屹高興趕緊慫恿他下水：“謝哥明年簽我公司呗！你要拍戲總得有個團隊幫你嘛。我又不會坑你！我聽說陳導的劇本快改好了？馬上就能演了？”
謝屹很冷靜：“陳導當初慫恿我去他話劇社的時候，也是用‘劇本快改好了’這種理由。我等了他一年，他還在‘快改好了’。”
鄭遇：“萬一這次是真的快改好了呢？還不能讓人有點夢想了？”
謝屹那邊放了鞭炮，以至于他的聲音聽得模糊。鄭遇把聲音調最大，還開了免提，也只聽到謝屹的最後一句話：“……目前沒需要用團隊的時候。如果可以，我還挺想跟小喬一個公司的。”
鄭遇默默捂心口，心被戳幾大刀，噗嗤噗嗤流血。他和謝屹這麽多年的哥們兒，謝屹不幫他創收，謝屹想着小喬。謝屹還想跟小喬簽同一家公司……大娛那小作坊，簽得起謝屹這尊退休版大神麽？
都怪鄭遇非要跟謝屹聊天。除夕當天本就事多，無論地域南北。包餃子、拜財神、放鞭炮，喬微樂呵呵地聽爸爸的吩咐幹活。鄭遇為展示親和力，也去幫忙。他三人靠着手機上的APP，硬生生做出了一桌大菜。美味佳肴，味道不先評價，起碼賣相好。
鄭遇熱情地拉着喬爸爸聊天，照顧喬爸爸耳力不好，他說話聲音很大。喬爸爸就喜歡這種年輕人，不像那個謝屹，說話聲音跟貓叫似的。他那天聽牆腳聽了那麽久，也沒聽出什麽來，快要急瘋。喬微笑嘻嘻地拿着DV機給兩人攝像，記錄今晚的故事。但很快DV機就沒法錄了，因外面的鞭炮聲響起來了。
噼裏啪啦，震天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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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炮聲除舊迎新，萬家燈火依次點亮。吃飯看春晚時，喬微抓緊時間發消息。這個時間段消息回複得很慢，她跟所有人拜了年後，在謝屹那裏卡了屏，半天不動。兩人的對話進行得很艱難，不是喬微這邊沒了聲，就是謝屹那邊沒了人。
電話打過來，喬微偷偷溜去陽臺接聽。有鄭遇插科打诨拉着一起看電話，喬爸爸沒注意到女兒出去了。中年男人和小青年熱火朝天地讨論春晚節目，鄭遇時不時給喬爸爸高聲朗讀手機裏的春晚吐槽，樂起來兩人一同哈哈大笑。喬微在陽臺上轉頭看了屋裏一眼，接聽了電話：“謝老師！”
“砰！”
煙火飛上天，鞭炮聲稀拉，聲音不大，不足以掩蓋人聲。可架不住當晚信號不好，謝屹問：“你說什麽？”
喬微：“……”
謝屹捏着眉心，站在院子裏聽電話。和喬微那邊不同，這裏比大城市更熱鬧，殺年豬，熏臘肉。他爸媽跟客人全在樓下一起做年夜飯，外頭的鞭炮爆竹不消停，一聲接着一聲。晚上溫度低，謝屹站了一會兒，就進屋找了厚衣服穿上。謝媽媽扯了下嘴角，餘光看到謝屹嘴裏叽裏咕嚕，她都聽不清，不信他那小女朋友聽得見。
果然手機那頭的喬微很辛苦：“謝老師鞭炮聲太大聽不清你說什麽啦！挂了吧挂了吧，發消息說話！”
取了圍巾羽絨服剛把自己全身包住的謝屹：“……”
他心口含血，靜默無話。好半晌憋下內傷，謝屹的心理活動結束了，才雲淡風輕：“好，新年快樂。”
喬微現在會解讀謝屹的沉默了：“別生氣嘛謝老師！要不我送你個過年小心意？”
站在陽臺上吹冷風的喬微再側身看了一眼屋裏的喬爸爸和鄭遇。那二人渾然不覺地邊看電視邊讨論，因為鞭炮聲間斷，喬爸爸耳朵又聽不清，那兩人聲音很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壓根沒在意喬微。喬微在冷風中哆嗦，睫毛輕輕上翹。她平時怕冷，這會兒突然覺得熱意滾燙，襲向臉頰。
鞭炮聲不絕，滿空煙火，千裏不同時。
謝屹也很煩惱，他側頭看了眼屋裏在電視機前排排坐的一群人，悄悄走到院子花草的另一邊。實在聽不見，他開了免提。
喬微擡頭望着夜空，心中愉悅欣喜。夜空煙火很少，不成往年規模。然她好多年沒在過年時感覺到這種氛圍，一家團聚，合家美滿。幼年時家庭争吵留下的遺憾，在這一刻被男朋友的問候填補。喬小姐的眼睛清湖般，與黑漆夜空對望。冷風拂面，借着鞭炮聲掩護，喬微心中的望想沖破喉嚨，大聲喊了出來：“謝老師，我喜歡你！”
陡得，間斷的爆竹聲消失，喬微的大聲喊話，從陽臺呼嘯到屋內。客廳中看電視的喬爸爸和鄭遇一臉震驚：“……！”
樓下一層的某個二線明星正好也在陽臺上打電話，當即擡頭，高聲問樓上的姑娘：“謝老師？小喬你還真跟謝屹好上了啊？恭喜恭喜！”
而同一時間，謝屹家客棧的院子裏大聲回蕩着喬姑娘的告白：“謝老師，我喜歡你！”
聲如清風，繞在心田，纏綿悱恻。客廳裏的謝爸爸謝媽媽和客人們全都側過頭看院子裏的謝屹。謝爸爸無所謂，謝媽媽一臉恨鐵不成鋼：妖豔賤貨果然大膽！告白都趕過年，非讓她聽到不可了！這心機，哪裏是電視裏說的小白蓮了？
而客人們交頭接耳：謝屹果然談戀愛了！這手機裏的女聲，有點耳熟啊。好像在哪裏聽過……
一靜立陽臺，默默捂臉蹲了下去，臉燒得血紅般；一靜立院中，抖着手指關了免提，也蹲了下去。眉目含春，側臉赧紅，抓着手機不肯放。情窦初開之時，最是美麗，也最讓人……心塞。
除夕當晚，謝喬兩家第一次見識到這對小情人的威力。雙雙在心裏呸一聲：小（老）妖精，勾引我兒子（女兒）。過年都不歇歇！
但謝媽媽要接受謝屹“愛的教育”，喬爸爸卻是一看到女兒無辜的小鹿般的眼睛，根本不好意思說女兒。過年後，喬爸爸在喬微這裏堅持了沒多久，待不下去了。喬微送他去火車站，她爸爸握着她的手，深情地鼓起勇氣，第一次跟女兒說起謝屹：“乖喬啊，你要是跟謝屹分了手，就打電話告訴爸爸一聲。”
喬爸爸晃着她的手：“你倆沒分手，你就不用告訴爸爸了！千萬別跟爸爸說你倆有多好啊，爸爸年紀大了，受不了這刺激。”
喬微窘窘地點頭。
喬微有點遺憾，沒想到爸爸還是接受不了謝屹這個圈中人的出身。她送走了喬爸爸，心裏煩惱以後怎麽說服喬爸爸。但她很快就重新快活起來，這個時候，謝屹非常抱歉地跟小女朋友聯系：本來過完元宵他就該回A市了。但他爸爸喝多了酒又進了醫院，倒是沒大事，就是需要休養。他打算多陪陪他爸。
喬微連忙關心問了幾句，謝屹語氣輕松，還有心情去看球賽，看起來他爸爸确實沒大事。
謝屹非常抱歉：“不能回去見面，太對不起你了。”
喬微忍了許久，想謝爸爸生了病，她表現出好心情應該不好。但謝屹說了他爸爸沒事後，喬姑娘立即跟謝屹分享了自己的好心情：“沒關系沒關系，我又不需要你。”
謝屹想：這個不需要他是幾個意思？
謝屹努力補救自己的自尊：“因為你要開始忙碌，準備工作了？”
他想喬爸爸走了，喬微就有大把時間忙工作了。但他想錯了他的小女朋友。喬微非常努力地低調，盡量不表現出過度興奮：“雖然在叔叔養病時這麽說不好，但我不是要忙工作。我三月才正式工作呢，我現在高興的，是我要去偶像的演唱會了！”
“年前我就搶到了票！早等着這一天哈哈哈！”
喬微聽那邊沒聲音，心中一緊，忐忑問：“談戀愛後還可以追星吧對不對？你不會不讓我追星對不對？”
謝屹想起了喬微的偶像是誰。他那自作多情的幾個月，現在想來都丢臉。謝老師咽下喉嚨裏湧上的一腔熱血，勉強擠出一絲笑：“……對。”
謝屹虛僞地關心她：“你一個人麽？多不安全啊。”
因為張助理回家陪女朋友一家過年，謝屹的小女朋友一個人買了票去看演唱會。喬微覺得自己的全副武裝不會有一點問題，謝屹替她擔心半天，然她非要去演唱會不可。喬微說票都賣完了，不去多可惜。而且和男神近距離接觸，多好啊！畢竟以喬微現在的咖位，基本不可能有與男神同臺的機會。
謝屹聽喬微誇別的男人誇了一個小時。他沒女神，她有男神，真不公平。謝屹靠在醫院走廊裏翻雜志，想臨時給自己找一個女神追個星。憑什麽喬微提起她男神滔滔不絕，他連個女神名字都想不起來？謝屹翻半天雜志，發現圈子裏現在的當紅女神都是他的老熟人，他真……萌不起來。
從醫院回到家，謝屹抽了根煙，腦子裏依然在無限循環喬小姐對盧坤滔滔不絕的崇拜。一根煙結束，謝老師覺得自己老了十歲。他嘆口氣，打通了一個一直不想打的電話：“喂，盧坤大哥。我謝屹。”
小劇場：
問：女朋友有真愛男神是種什麽體驗？
謝屹：……怕被分手，只能含着淚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