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這日林府賈敏正與管家娘子商議年底年禮派送時,突兀的暈了過去,一時之間林府忙做一團。
三個當家男人早早的就出了府各忙各的。黛玉尚小,雖自小聰慧但在這局面下除了會哭喊母親外無濟于事。林夏安已經被林海送進了清霖書院,與水圻、小八成了同院學生,也就休沐日會回府。
整個林府這日也就賈敏這一個當家主母在家帶着女兒管事,這一暈可不就亂了套。
還好賈敏的奶嬷嬷經歷的事多了,愣了一下後憑着多年的積威果斷的安排了起來。
“秋喜,快讓你家男人出府去請大夫。再去通知林勝,讓他派人去官府找老爺。要快!”
“哎,嬷嬷我馬上去。”秋喜是賈敏的陪嫁丫鬟,又順理成章的被指給了林府管事,做了管家娘子。要論對賈敏的心,那是最最忠貞不二的。
有了主心骨,亂糟糟的林府總算了又恢複了些次序。
待林海風塵仆仆的趕回府時,大夫已經在衆多丫鬟仆從的陪同下診好了脈。
“恭喜恭喜,夫人這是喜脈。”揚州城同慶堂老大夫摸着山羊胡帶着笑意說道。
“辛苦王大夫,林勝親送王大夫回藥堂。”林海樂的嗓音都發顫了。“賞,都賞,伺候夫人的多賞三個月月錢。”
林氏一脈單傳了幾代,這一輩有了夏安和黛玉倆個孩兒已是老天保佑。哪成想敏兒又有了,可不是天大的好消息。
阖府上下都沉浸在這巨大的驚喜中,只有林白望着賈敏略顯蒼白的臉色心生擔憂。
這之後,王大夫每隔三五日就會上林府診上一次脈。脈象均好,但賈敏的神色卻愈發憔悴。
這日林白實在忍不住說出了心中的擔憂:“堂哥,嫂子今日神色愈發懶散了,府上要不要換個大夫啊?”
林海當時被喜悅沖昏了頭腦,但這半個月下來已經清明了許多。“錦白,真真是當局者迷呢。這幾日靜下心來我亦發現了此次孕事的怪異,但敏兒素來敏感,我也不敢深談。”
“堂哥,別怪我多事。我已經寫了信給靈渠,問他借上一兩個禦醫,估摸着近日就會抵達揚州了。”林白斟酌的說出了自己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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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則這一年左右的相處早已與林海夫婦處出了深厚的情義;二則夏安才認下生身父母不久實在不願他再失去母親;三則林侄女尚小,真的失去了母親自己幾個糙老爺們可照顧不好,那又會回到紅樓悲劇的開端;最重要的一點,林白怕天意不可違。
林海抱拳道謝:“還是錦白想得周到,堂哥承你這次情。”
“自家兄弟,堂哥也要客氣嗎?”林白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特正經的說道。
......
京都皇宮內苑。
自皇後身邊女官被罰後,再也無人敢湊到水漓的身前。這日太皇那邊的心腹太監來通傳道:“太皇有請。”
礙于孝道,水漓還不得不去。
上皇宮殿內一如既往的清靜。內室除了貼身伺候的小德子再無他人。
“皇兒總算是來了。”對于眼前的兒子上皇的感情是複雜的。
既欣慰于他手段了得,纭國蒸蒸日上;又不忿于權勢被奪,總歸是發號施令了一輩子的人又怎能甘心就此失去權柄?
“給父皇請安。”水漓依舊是那副死板着的冷臉,看不出熱絡。
上皇半眯着眼,說道:“你家的國師才送走不久,你那弟弟倒又弄了兩個過來。這妖裏妖氣的,都是禍國殃民的騙子。”
水漓聽到國師二字稍愣了一下,片刻又不懂起現如今的狀況了。
那偏心眼都偏到胳肢窩的父皇怎麽當着自己的面說起水泫的不是了?
上皇那已經渾濁的雙眼沒有放過水漓的那絲疑惑,暗暗自得還是自己更聰慧些。那一個兩個的莫不是忘了這水家的江山是怎麽來的?
國師國師,何德何能能當國師?
國師的位置坐久了水家的民心可就失了,纭國的改姓之日也不遠了。
“還不明白?果真是太安逸了哪怕是惡狼也會變溫順。”上皇毫不客氣的訓斥道。
“父皇息怒。”這一瞬間,水漓頗有豁然開朗之勢。
“哼,總算了回過了神。”上皇又恢複了那副老态龍鐘的模樣,微眯着眼昏昏欲睡。“那小子在揚州倒過得潇灑,下次記得把那書院新出的故事都呈上來。解悶不錯。”
話音剛落,水漓就出了一身冷汗。
上皇嗤笑了一聲:“就你這出息?”
這一次父子間的交鋒以水漓全面落敗告終。坐在禦書苑書房內,水漓又一次審視起了自己的父皇。
片刻,水漓坐直了身體,招來了心腹侍衛。
尚不知已經暴露的一僧一道自以為安排好了一切,正大快朵頤呢。
“不好,和尚。快走,暴露了。”坡腳道人顧不上嘴邊的油漬,突然喊道。
“啥?好,立馬走。也該去和仙姑彙報下這邊情況了。”
在禦林軍包圍英親王府之際,那一僧一道已經憑借着微弱的法力打破了包圍的屏障,揚長而去。
原本風頭無二的水泫一時間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就淪為了階下囚。
“我要見父皇,快放我出去,你們誰敢關着我不放……”被囚禁在宮廷深處破敗的小院內的水泫一改往日姿态,狀若瘋狂的叫喊道。
“主子,英親王已經叫喊了一日有餘了。您看......”王安引着水漓來到小院外邊,小心的問道。
“無妨,朕親自去看看。”水漓阻止了王安的跟随,單獨一人進了院子。
這院子逼仄破敗,小小的一方天地內連口水井都沒有,荒草叢生。水泫就這麽站在院子中間,豔若桃花的身形都萎靡了不少,仿佛失了水份。
“水漓,我的好四哥。你終于舍得來見我了?”水泫到這時都還想挺直了腰板,不認輸。
“嗯,我來了。有什麽想講的講給我聽也一樣。”水漓穿着用金線繡制的龍袍,威嚴自然而然的散發。
“哈哈......”水泫笑得瘋狂,“父皇?騙得我好慘。”
水漓不為所動,對于眼前這位不知給自己擺了多少障礙的所謂弟弟一點兒也同情不起來。
“那場金陵的刺殺是你推動的吧。”水漓肯定的說道。
“對。可惜水湧太傻,我都把刀塞他手裏了,他都揮不動。”水泫毫不猶豫的承認。都這個時候了又有什麽好瞞的。
“國師與朕的關系也是你告的密。”
“哈哈,真想不到四哥居然有這愛好。可惜國師讓父皇給處置了,四哥你的心疼嗎?”
“那這次的妖僧妖道呢?也是你主動招攬的?”
“我說不是你信嗎?”
“信,撒謊已經沒有意義了。”
......
離開了這個破敗小院,水泫那略帶瘋狂的笑聲似乎還在耳邊飄蕩。水漓也再一次明白了何為帝王心術,即使自己也已登位幾年,但姜還是老的辣。
自己該慶幸水泫的愚蠢與狂妄,以及把自己的命運寄托于他人手上的致命弱點。
這一年,京都的天徹底的變了。活躍于朝堂上的英親王勾結妖僧魔道,居然妄想謀朝篡位,被當今一舉拿下。衆目睽睽下,那僧道施展妖術逃之夭夭。
眼見起事無望的水泫大受打擊,居然就此變得癡傻起來。皇上念着兄弟情義亦是不忍傷了上皇的愛子之心,故只将水泫一家圈禁了起來。
失了自由,保了性命。
宮廷內,甄貴太妃本就不好的身子在這個打擊下直接薨了。
......
金陵甄家,即使老對頭薛家家主病了半月有餘也開心不起來。從京都內流傳出來的消息一天一個樣,毫不誇張的說,甄府的奴仆都已經準備好抄家滅族了。
“老祖宗,又來消息了。姑奶奶......姑奶奶薨了。”甄大老爺滿臉悲意的說道。
“穩住,有上皇在甄家就倒不了。”甄老太太撥動着佛珠,一臉沉穩。“那起子妖言惑衆的奴仆也該整治了。”
甄大老爺被自家母親這句異常肯定的答複給安慰到了,想着女兒還是當今的貴妃,家族應是安全無疑了。
揚州城內,禦醫早已駐紮在了林府,可惜賈敏的身子卻是一日不如一日。林海是既要憂心京都的風雨,又要擔心愛妻的身子。
這一日,賈敏抵不住身體的疲累又昏睡了過去。林海就在閨房外問起了禦醫病情。
“林大人,老朽已是盡力了。尊夫人身子早已被掏空了,這次意外的孕事她的身子更本就承受不起啊!”年紀最長的那位如實彙報道。
“真的毫無法子嗎?”這一刻意氣風發的林海頹喪了很多。
“唉......”禦醫重重的嘆了口氣,未做任何應答。
如此又拖了個把月,每日裏賈敏已是昏睡的時間多,清醒的少了。林夏安也已經暫停了學業,時時守在家中安心陪着母親。
十一月十八,這日賈敏的神色出奇的好。一大早她就讓丫鬟收拾妥當,坐了起來。
腰腹間已經可以看到凸起,她滿目慈愛的撫摸着肚子,眼角微微泛着淚光。
“母親醒了嗎?我和妹妹來請安。”林夏安輕聲問着外面守門的大丫鬟。
“夫人早醒了,今日還有精神坐起來了呢。”丫鬟黃鹂開心的說道。
“那我和妹妹進去陪陪母親。”林夏安拉緊了黛玉的手,蹬蹬蹬跑進了內室。
“夏安,黛玉到母親這來。”賈敏氣色确實不錯,招呼着一雙兒女到身邊來。
“夏安,以後要保護好妹妹,照顧好父親,好嗎?”
“嗯。”趴在賈敏膝蓋上的林夏安悶悶的應道。
黛玉也略顯悲傷,不住的喊道:“母親,母親......”
“黃鹂,去将老爺喚來。”賈敏摩挲着兩個孩子的腦袋,異常不舍的說道。
……
十一月十九,賈敏躺在了林海的懷中帶着腹中的胎兒與世長辭。
消息傳回京都賈府時,賈母哭得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