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天
自然公園的天氣大多是晴朗的,一個星雲月也遇不到三次雨天。估計考慮到天氣對器械的損耗,園方把天氣的變化做了調整。
今天也是晴天,沙北在日歷上做了個記號,收拾一下便出了門。
緬懷過去是一種人類自我情緒調節的機制,當藍星時期的綠植被機械洪流淹沒時,聯邦開始調整發展的方向,把更多的用地規劃成公共區域,大量的自然公園應運而生。
可人造的哪會比得上天然?于是聯邦又斥巨資,弄了個真正意義上的自然公園。不過為了便于維護,對入園的人數和身份作了一定限制。
能在這種聯邦企業裏工作,全得益于沙北在軍隊服役的經歷,盡管只是個巡邏的閑職,但他感到相當滿意。
進來游玩的都是有一定身份的主,素質也差不到哪去,而那些渾水摸魚進來的家夥,就是沙北的目标。不過在強大的安檢系統下,那是比公園的雨天還少。
趁着清晨游客稀少,沙北在湖邊找了個樹蔭,打算補個眠。
“喵嗚!——”
忽然,一聲凄厲的貓叫從湖中傳來。他擡頭一看,只見一只小三花在湖水中拼命掙紮,只剩下半個貓頭和小爪子露在水面了。
沒有多想,沙北脫下外套往湖面一扔,縱身躍上半空。足下輕點,借着衣服的浮力,成功把小貓撈回了岸邊。
低頭檢查小貓的狀況,所幸小三花只是受到了驚吓,縮在男人懷裏直發抖,小爪子死死勾住衣服不放。
回頭看了看逐漸沉底的衣服,沙北嘆了口氣,指尖輕點小貓的鼻子,“你這小家夥,打算怎麽賠我衣服?”
小貓聽不懂,只可憐兮兮的喵喵叫着,用力蹭了蹭男人的指頭。
沙北不禁莞爾,剛想逗弄小貓,突然耳朵一動,立刻警惕的轉過頭去。他悄悄摸向後腰,沉聲說道:“既然喜歡貓,為什麽不出來玩?”
然而過了好一會,仍未見有動靜。沙北敏捷的沖過去一看,卻發現樹後空無一人。
奇怪,難不成聽錯了?摸摸鼻子,男人很快把這事抛之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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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小動物的天性,自從那天救了小貓,這小家夥就天天跟在沙北屁股後頭,走哪跟哪,活像條小尾巴。
不過好幾次逗弄它時,他發現小貓的肚皮圓滾滾的,身上的毛皮也幹幹淨淨,猜想應該是另外有人投喂過了。可惜由于種種原因,他從未與喂養人打過照面。
午後的陽光曬得草皮暖暖的,沙北熟門熟路的走至湖邊,打算偷個閑。但往常專屬的角落,卻坐了一個人。
他剛想離開,可眯眼一看,那個正努力往對方懷裏鑽的毛絨物體,不正是平常跟着自己的小家夥嗎?難道說……
暗忖片刻,沙北決定上去打個招呼。
“嘿,下午好啊。你——”青年倏地扭頭看來,清秀的面容表情淡漠,琥珀色的卷發慵懶的綁在後頭,眼神卻十分銳利。被對方的面容小小驚豔了,沙北腦子忽然卡了殼,結巴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好”。
青年冷冷的注視着他,并未回話。
一時間,氣氛異常尴尬。
“喵!喵!”
短暫的沉默被貓叫聲打斷,認出了沙北,小貓興奮的向男人扒拉着小爪子。
回過神來的青年伸手撓撓小貓的下巴,聽見貓咪舒服的呼嚕聲,清冷的面容逐漸柔和下來。
暗暗松了口氣,沙北試探着坐到青年旁邊,“這貓是你的?”
青年掃了他一眼并未回答,反問道:“你在找我?”
“……啊?”沙北被問懵了。但細想這陣子他确實對投喂人有點興趣,在巡邏的時候特地留了心,可他是怎麽知道的?
沒理會男人眼中的困惑,青年上下打量着對方,“你是這裏的員工?”
“哦?”這回沙北挑了挑眉。
為了不打擾游客的興致,他工作時很少會穿制服,除非是同個部門的,即使是一般的工作人員,也甚少能認出他是同事。
這人是怎麽看出來的?
“那天你救貓的時候,特地用衣服借了力。”青年收回視線,輕柔的撸着絨毛。
“這有什麽奇怪的?怕濕身就用衣服擋一擋呗。”沙北默默暗忖,那天樹後果然有人。
“奇怪的是,一般人都是怕濕了衣服,畢竟身體濕了水随便擦擦就能幹。可你……”青年手下動作一頓,“寧可扔掉衣服也不願沾水。”
“你想說什麽?”劍眉緊擰,沙北語氣頓生不耐。
青年轉過頭,眼神耐人尋味,“你,看來是很怕碰水呢……”
沙北哼笑起來,“你這推理能力還挺好的。”
“自從聯邦和帝國簽訂停戰協議以來,不少仿生人來到聯邦落腳,相比起有工時限制的人類,永不疲累的仿生人,顯然是衆多企業的首選。”擡眸遠眺,青年看着湖上泛舟的游客若有所思。
“可由于兩國交惡,仿生人的生存空間受到了擠壓。”青年用鼻尖蹭了蹭小貓的後腦勺,突然扭頭直勾勾的盯着沙北,“但還是有極少部分仿生人,逃過了聯邦的監控,拿到了合法的身份,成為了‘人類’。”
沙北抿着唇線,只覺背後冷汗直冒,不由自主把身體往後靠了靠。
突然,青年微微一笑,“我要是你,我就不會動了。”
男人怔了怔,摸向後腰的手登時頓住了。
并不是青年的話語有多大的威懾力,而是沙北瞥見了對方手上,套着一枚銀黑色的指環。乍看之下指環平平無奇,可仔細看會發現,其地下湧動着有黑的流光。
男人清楚意識到,只要青年動動指頭,這小玩意就會釋放數千特斯拉的磁感應強度。這對普通人來說是不痛不癢,可對于沙北來講,這足以讓他的主芯燒成灰燼。
注意到男人的視線,青年對于男人能認得出指環感到有趣,他伸手輕撫上沙北的脖項,“你之前在部隊待過?”
“……待過幾年。”雞皮疙瘩沿着脖子蔓延全身,沙北咽了口唾沫。
“哦?同行呢。”細細把玩着喉結,感受着肌膚的顫抖,青年的語氣中帶着幾分玩味,“和我打過交道的仿生人,可比人類還多呢。”
“真巧,我和你剛好相反。”冰冷的指環緊貼咽喉,凍得人心底發寒,盡管沙北語調輕松,但身體卻一直緊繃着動也不敢動。
青年粲然一笑,突的,五指成爪緊扣其咽喉,語氣是說不出的冰冷,“為什麽要跟着我?”
仿生的脈動急速跳動,然而底下并無任何血液流動,即使脖子被扭斷也不會有生命危險,可若是被電一下,那就很難說了。
望着眼底淩厲的光,沙北鎮若的笑道,“見過自戀的,可從未見過像你這麽自戀的。你口口聲聲說我跟蹤你,可你有證據嗎?”
聞言,青年眯了眯眼。
“對,我是仿生人,可我只是想在這混口飯吃,讓自己過得好一點。”沙北狠瞪着對方,“本以為聯邦也算是個地方,沒想卻連一個安分守己的仿生人都容不下。”
眼見青年的神色逐漸變得危險,他依舊毫無畏懼的直視着對方,“你去檢舉我好了,大不了……大不了老子就回老家種油田!誰怕誰!”
似乎沒料到男人如此“視死如歸”,青年愣了愣,揚起半邊眉頭,“哦?那請問安分守己的你,在工作時間做什麽呢?”
沙北頓時噎住了。
“你以非法手段取得‘合法’身份,這就是你說的安分守己?”青年再補一刀。
被怼的啞口無言,男人心虛的挪開了眼。
似乎看夠了男人的窘迫,青年勾了勾嘴角,“你叫什麽名字?”
“……”
“嗯?”
“……沙北。”
被一道有如實質的視線巡視半晌,沙北渾身發毛,可那枚要命的戒指還扣在脖子上,他是一動也不敢動。
過了一會,青年松開了鉗制。
重獲自由的沙北立即後退數米,不想迎面扔來了一坨毛茸茸的東西。他想也沒想伸手去接,低頭一看,只見小三花委屈的喵喵大叫。
眼見青年拍拍身上的草屑就要離開,沙北趕緊把人喊住,“喂!你還沒告訴我名字呢!”
那青年頭也沒回的擺擺手,“花花。”
默念着名字,沙北兀自琢磨了半會兒。
“他的名字咋這麽奇怪?”
“喵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