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王爺回京,與每次回京一樣,先去前面跟他的幕僚管家見了一面。
重要的事情說了說。
讓人跟王妃打了個招呼。
洗漱一下,換衣服,進宮裏跟皇上報個到。
皇兄待他極好,他到了也沒通傳,晃晃悠悠的進去。
皇上還在書房裏忙碌,他看着皇上的臉色不太好。
“皇兄!”
“嗯,來啦!”皇上也沒轉頭,轉了一下眼珠瞧了瞧他。
“皇兄,來,休息會兒,弟弟陪您聊一會兒。”他坐在窗下的椅子上,上面有茶壺茶碗。拿起壺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輕輕的放下。
皇上扔下手裏的奏章,往後靠靠。眉頭微皺。
“皇兄有些累吧?瞧着氣色不太好。”慶王問。
“身子有點不太舒服。睡的也不大好。”皇上晃了晃頭。
“太醫瞧了沒?”慶王問。
“瞧了,也只讓喝些藥。沒大用。”他又伸個懶腰。
不滿意的說“不讓累,不讓着急。可怎麽能不累?怎麽能不急?缺錢哪!河南遭的災,這銀子籌措半天,怎麽也弄不夠啊,還沒個頭緒。”
轉頭看看他,臉突然沉下來“你這些日子跑哪去了?好多天沒見着!怎麽都不說一聲兒!年紀大了,倒越來越沒規矩了!”皇上臉色難看,準備跟他發頓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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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沒說?給您來信了!“慶王一點不在乎。
“哦,忘了。”皇上想起這混蛋來了封信。
“你幹什麽去了?”氣沒撒出去,皇上不甘心。
“瞎忙,也不算完全瞎忙,說不定,弟弟給您弄點銀子來呢。“他也不接話。
皇帝眼睛一亮“真的?咳咳,你那點銀子。。。。。留着自己花吧!唉,累壞了。”
王爺站起身,走到皇上身後,給他按着頸椎,肩膀。。。。皇帝舒服的閉着眼。
王爺看着皇兄頭頂的冠,慢慢的說“皇兄,我是您唯一的同胞兄弟,打小,您就疼愛我。弟弟雖然能力有限,性子也不好,但從始至終,一心一意待您。如果。。。。”
“怎麽了?幹什麽吞吞吐吐的?”皇上感覺很不好,這個混蛋說這個話,是憋什麽壞屁呢?
“弟弟要做件事,先跟您回一下。首先交待,這是私仇!但是,絕對不是弟弟主動結的仇。您弟弟十多年前就讓人往死裏坑了,只是,弟弟傻,現在才搞明白。呵!自弟弟出生,被父皇疼,被母後寵,更是被您照顧器重,從沒受過此等羞辱。此仇不報,恐怕弟弟死都不能閉眼。這事,開了頭,就不好停住。到時,您,您只要想着,我是您唯一的親弟弟,就成了。事後,怎麽罰,我都認。”
皇上聽到這,心裏就是一驚,回手就是一巴掌“你怎麽說話呢?什麽死啊活的,欠揍了吧,這些話張嘴就來?”
王爺沒出聲,繼續給他捏着。
皇上一生氣,不讓他捏了,轉身,一把抓過他的手。
轉頭看着他。“你別給我惹禍!現在麻煩事兒不少。”
“是福是禍,有時角度不一樣,也不那麽好區分。”
“十多年前。。。。”皇上有點不放心,仔細回憶那個時候什麽事兒。
“十多年前能有什麽事兒?你,你不就是。。。啊?怎麽回事?”皇上怎麽不知道自家弟弟那時候瘋魔一樣。眼珠子都是紅的。
“您就別管了,皇兄,沒準把您的心事也給解了呢。到時弟弟将功折罪,您也不好意思對弟弟下狠手是不是?呵呵!“王爺得意的笑。
皇帝回頭看了看自家這混蛋,如果是這件事,恐怕制止不了他“到底怎麽回事?你要動誰?”
“這個回頭您就知道了,您不用擔心這些事,只想着,弄回來銀子,黃河的事怎麽處理就行了。”
皇上看他牙咬得死,沒功夫也不耐煩跟他打秋風“你給我悠着點!什麽亂七八糟的,正事要緊。”
慶王回到家,去到後面,王妃盛裝迎出來“王爺,回來啦!”她笑語盈盈。
“嗯,家裏還好吧?”他打量了一眼王妃,依舊精致的妝容,奢華的打扮。
“都好!您事情辦得順利嗎?”
“非常順利!“王爺嘴勾起來。
王妃跟他說了幾件大事,他默默的聽了,問“兒子們呢?”
“老大陪大皇子去了郊區,是皇上讓大皇子牽頭的事,具體妾身也不知曉。其它的都去學裏了。”
平平常常的話,如每次他回來一樣的。
“晚上在家裏用膳吧,準備了您喜歡的黃羊肉。”
“我在前院吃,皇兄那邊有些事情,我得忙些日子了。晚上還要眼他們說些事情。”
“那好,您別太累,路上鞍馬勞頓的。”她很爽快,一點不糾結細枝末節。以往,他覺得她這點很好。
“好。“他起身走了。
她也站起來,送丈夫到門邊,看着丈夫離去的背景。。
一只纖長的手指扶在門框上,輕輕的扣着。頭上的釵鈿輕輕晃動。
她出生永昌侯府,高祖是個能人,曾帶給府裏風光顯赫。只可惜,後代沒能人跟上,高祖英年早逝,去後家裏沒落了。
到了她祖父這一代,祖父雖然很聰明,但爵位已經被大爺爺繼承,對她祖父打壓的厲害。祖父去世後分家,但也沒能力再置辦宅子,都在一處住着,堂伯一家對她家非常刻薄。她哥哥本事不小,但也被壓的施展不出來 。
小時的生活,是她感覺屈辱的日子。
她從小天資聰慧,始終維系着貴妃這個遠房表姐。她教會那個有貌無才的表姐,如果迷惑住當時的太子。
只可惜,年齡和家世差距,最後沒能當成太子妃。她堅決支持表姐進入王府,就算是側妃,也沒有問題。
路長着呢,誰知道誰笑到最後?
她可以說為這個表姐殚精竭慮,表姐的一言一行,一穿一戴,都由她細細的算計。
貴妃有如今的榮耀,是實實離不開她的。
而她所求,就是想嫁給慶王。
最終一切如她所願,貴妃費了不少功夫,到底讓皇上給她和慶王賜了婚。
當時,他們的婚訊發出來 ,京城高門大戶都很吃驚,沒落永昌侯府在京城都排不上號!
她居然還是永昌侯府分了家還在一起住的二房的女兒!
這家世也差太遠了吧?
慶王可是皇上嫡親的弟弟,權勢熏天。當時多少人家惦記着?還紛紛的猜測,最終是哪家高門權貴的女兒進入慶王府呢?
一時間京城都非常好奇,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女孩子什麽樣啊?
家世不行,定當是個美人兒了?!
等她出現在大家面前時,大家都好生失望。
雖然不能說難看,但離美人,還有段距離呢吧?!
那,是不是有特殊的才能呢?
結果同樣還是讓大家失望。
一時間猜疑紛紛,說什麽的都有。
慢慢的大家發現,她為人處事,很有一套,跟誰在一起,都不會讓人家感覺到厭煩,什麽人都能攏住。
成親後守規矩,明事理,一行一動,別人還挑不出錯。
于是有經驗的貴婦就暗笑,敢情是個機靈的!
她婚後順風順水,王爺也很給她作臉,大力提轄她的兄長。她這一門,才開始擡頭挺胸的出現在京城主層交際圈。
慶爺看她能幹,就把後宅的人財物都交給她,從不幹涉。
沒幾年,她就完全掌握了後宅。還生下了嫡長子。
那兩個側妃幾個妾室,不管長得多麽出衆,身份比她貴重,都讓她握在手裏,連能不能要孩子,生幾個孩子,是男是女,她都有盤算,而且都是一派溫和,讓人猜不透又無從懷疑。
後院的財物,她都打理的也很好。
自己的嫁妝,這二十年,也好看了很多。
更別提她最在乎的娘家了,父母兄長妹妹,一時間風光無限。妹妹還嫁了門好親。
想到這個,她不由的一陣的驕傲!
她的人生,可以說是志得意滿。
除了。。。。。。
那個讓她嫉妒的發狂,恨得要死,卻絲毫動他不得的人。
她曾經氣的差點失态,恨不得用手抓花他那張勾人的臉,戳瞎那兩只總帶有純真的眼。
最後忍無可忍,找貴妃要人解決這事時,貴妃曾經勸她“這麽個小玩意能礙你什麽?那是容骅親手帶大的,情分可不一般。想當初為了他,和皇後還鬧的很難看呢。他們現在這種關系,也只是新鮮兩年而已,沒有他,也會有別人。你看本宮,皇帝對本宮那就夠好的了,可又如何?上面那個,下面的幾個,本宮也只是占有優勢,沒人壓着,日子舒心。可要動真格的,本宮也不敢。”
她輕輕的低頭,不說話。
貴妃還在勸“你忍兩年就好了,那孩子大了,老了,容骅總會沒趣兒的。你冒這樣大的風險,萬一不妥善,那可不得了,容骅那性子,可不能小瞧。別看他萬事随你,要是翻臉,那可不是你能受住的。你有兒子也不成。再想想吧?啊?”
但她根本聽不進去,什麽都沒這事重要。
鐵了心的處理了。
最終,那個卡在她喉嚨裏的刺,最終還是讓她給撥了!
多麽好!她感覺天都藍了許多,呼吸都暢快了!
雖然後來的瘋狂追查,讓貴妃吓得夠嗆,她也心驚膽顫了兩年。
但畢竟她贏了!
她不動聲色的享受着自己的勝利。
年底大兒子就要成親,過兩年再生下孫兒。
還有比這個更完美的人生嗎?
我憑自己掙來的!
看着王爺遠去的背影,呵呵!你心中所想,早已灰飛煙滅。
再過兩年,玩不動了,最終還是留在我身邊。只有我,是那個最适合站在你身邊,陪你到老的人。
她腦子裏顯現的是再過不到一個月,她一身華服,站在那個人身邊!
在那麽多人眼前,接受身世高貴的兒媳婦的跪拜,聽着那麽多的恭維。
那是多麽美麗的場景!
接下來的時日,前書房的燈火,常常會燃到半夜。
下人跟她說,最近的外書院來往的人也很多,飛鴿傳書也多。
但她并沒有在意,甚至沒找裏面的眼線去問。
王爺收到汪奇的脈案,情況并不樂觀。
他的身子真的是極弱,必須好好養。
腿上的傷,大夫的建議是不能動。雖然之前治的不太好,但也不能算是最差。再治,受罪不少,效果還可能會更不好。
他默默的把東西燒了,這個時候,真想陪在他身邊,幫不了他,靜靜的陪着他也好。
靜坐半天,又打起精神。
事情總體的方向已經定了,開始吧!
朝中每天不知道會發生多少事,二個多月後,發生了幾件,起初看起來互不相幹,但事态迅速的發展,壯大,然後聯合到一起,起引共震。
最後,大量的證據,一環套一環,鐵證如山,把貴妃娘家家族,扯了進來。
罪名很多,比如最早的,山東文縣的一個秀才,來京城大理寺擊鼓伸冤,代他的舅舅上告,山東知府,為貪舅舅家祖傳的一幅張繼元大師的名畫“洛神巡海圖”,把舅舅一家滅了門,傳家寶被奪。
可巧的是,貴妃去年過壽,她娘家堂弟,就送了她一幅張繼元的“洛神巡海圖”。
皇帝都仔細的看了半晌,最後搖頭嘆息,贊了半天。
後宮嫔妃以及在場的夫人們,都有留意。
有敏感的人,就奇怪了,這個秀才,怎麽能活着把這事捅到京裏來?
結果大理寺沒費力就把證明找齊了,就好像有人都給準備好了的。
這案子太過兇殘,曲折神奇,遠比政治和貪墨事件更讓人感興趣,沒兩天,不說在朝堂,就是市井坊間,也是花樣百出的編成了一個個血腥離奇的故事。說書的唱戲的場所天天滿座,話本子好賣的都跟不上印刷。
一時熱鬧非凡。
連皇宮裏,大家看貴妃的眼神,都透着異樣。
貴妃氣的在自己殿裏摔了一套名貴的前朝茶碗。
把家裏人叫來一通的罵,這樣的事,怎麽能捅出來?
都是幹什麽吃的?
皇帝心裏也非常惱火,當初自己還細細品了半天。
背着手,彎着腰,白天看一回。
晚上燈下還看了一回。
敢情有這樣的來歷。。。。。。
心裏別提多膩歪了。
查下去,山東知府是貴妃弟弟力主提拔上來的。
同時,山西的一個知府府衙着火,駐防官兵幫忙救火,卻在府衙幾間看似不用的庫房裏,發現大批的金銀元寶,銀票賬本,各種古玩玉器,當兵的在火光中,看着幾庫房的金銀光閃閃,都看傻了。
這一查,牽扯到了鹽和黑金礦。
一層層剝上去,貴妃娘家沒分家的叔叔,就沾上了包。
接下來就是西北一個礦上暴動,說是礦塌了死了人,卻沒給任何補償,鬧起來才發現,朝廷早就把體恤銀子發下去了。查的結果是讓西北長勝侯的兒子給吞了。接着,居然查出來私賣鐵礦石的事情。
離奇的是西北長勝侯,居然失蹤了,留下一封認罪書,很明顯是畏罪潛逃。
他手下一只叫天狼的隊伍,不管是退役的,還是在職的,全部死了,讓人整整齊齊的放在長勝侯府門前。
接下來,江南有個花十萬雪花銀買官的,銀子花了,位子卻沒得着,于是把事情嚷嚷出來,七牽八扯。
又是貴妃家!
烽火燎原,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