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黃大夫又喝了口茶,接着說“老夫感覺他異想天開,就對他說,這個人現在這樣,肯定是招惹了了不得的仇家,你把他救回來,仇家找上門怎麽辦?雖然現在看這個人很慘,但仔細分析,卻是錦衣玉食養大的。瞧這臉,頭發,這手腳,都精細的很,老朽看過無數的人,這個可不是什麽小倌,說不定是高門大家公子,被仇家害了。那這裏面就太複雜了,不是咱們平頭百姓能招惹的,你救活了,他也不會給你當什麽上門女婿。而且,你看到了他這慘狀,将來未準兒還要殺你滅口呢。再者,這個人傷成這樣,救他得花多少錢啊?你能承擔的了?”
老大夫說完,心裏有些後悔,怎麽把滅口這話說出來了?不是提醒這幾位的嗎?他們要是想滅自己口,那簡直易如反掌啊!
猶豫了一下,接着說“但老夫說什麽,老汪也不聽,他女兒看到了這個孩子,也跟老夫求情,讓救救他。老夫看着實在是勸不了,只得給他治。這一下,他的家底又光了,還不夠,欠着老夫的銀子,現在還沒還呢。”
“說說他當時的傷。”中間的那位爺說。
老大夫停頓了下接着說“那人來的時候,發着高燒。昏迷不醒,老汪說,自發現他,偶爾睜下眼,也沒意識,沒醒過。他。。。。頭上有打的傷口,腫着,掉了幾片頭發。”
王爺一下子眼珠子都紅了,手緊緊的攥在一起。
那兩個人誰也不敢看,呆呆的瞪着大夫。
“右眼腫着,眉骨給砸了下子。脖子有青紫掐痕,胸前有燙傷,右手腫的跟饅頭一樣,食指沒了,化膿。右腿,應該是被棍子砸的,斷了,也有外傷,腫的厲害。還有。。。。。”老大夫說不下去了。
大家都靜着不說話,沒人往下問,這幾個人,都不是吃素的,争權奪利過程中,下黑手的時候不算少。
尤其是柳成羨,他人看起來雅致又風流,那下起手來,一點不軟,手裏人命都不知道多少了。
更別提王爺,他主導抄過的家有多少?一家子幾百口都有滅了也不算稀奇,哪是什麽吃素的?
但是,這是他啊,那個從認識,就嬌着寵着,走路都背着抱着的寶貝。
連他們自己的兒女,都沒這樣待過。
“還有什麽?說罷!”王爺艱難的問,雖然他不想再聽,但又忍不住想聽,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出了口。
給個痛快吧!
“這位大人,老夫說的,都是實言,如果您接受不了,或者聽到後責怪老夫,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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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下去!”
老大夫幾經猶豫“王爺請容老朽上前答話。”
王爺心狂跳“你上前來說。”
老大夫上前,柳和李,自動站起來,退到屋外。
沒多久,就聽到裏面啊的一聲狂叫,咣當一聲,他們倆趕快進來。
王爺連人帶椅子倒在地上,這一下子挺了過去。
屋外的倆人趕緊撲過去,卻發現他其實沒暈,瞪着兩眼,一副茫然的樣子,回不過神。
“爺,爺!”李遷狂叫。
“黃大夫來看看。”柳成羨沉穩些。
老大夫也吓得呆住,聽到後趕緊過來,看了看,“不要緊,驚怒之下,人蒙住了。別打擾,靜一會兒就好了。”
他們倆把他擡到裏屋的床上,李遷出來 “黃大夫,你先休息會兒,一會兒再說。”
黃大夫退下。
過了一會兒,聽到房裏隐隐的嗚咽聲。
(“這位公子的那裏有燙傷,也腫脹發炎。後面,後面有被強的痕跡,還可能被異物傷過,發了炎,裏面,也發了炎。”)
柳成羨隐隐猜出些什麽,心裏也是一片的茫然。
但他又突然想到什麽,走出去吩咐一聲。
所有的護衛都集中在旁邊院子,他跟劉小興咬了一段耳根子,劉頭領半信半疑,眼睛定了定,點了頭。
李遷沒明白什麽事兒,摸着後腦勺。
柳成羨對他說“沒事,哭出來會好一些。”
柳成羨心裏想,怪不得,公子不肯回去。
讓那位爺養得天真任性,驕傲無慮,受了這個污辱,能活着,就算是奇跡了。
過了一會兒,王爺在裏面叫“柳。”
他們倆進去扶着他出來,坐定。
王爺坐下,柳成羨一拉李遷,給王爺跪下,李遷沒明白,糊塗着跟着。
柳成羨說“王爺,無論今天屬下聽到什麽,都不會不再起,更不會向第二人說,否則天誅地滅,禍及子孫,世間不容。”
李遷看他說的鄭重,也跟着說了一遍。
王爺說“嗯,起來坐下吧,柳四,聽到這兒,你有什麽想法。”
柳成羨心裏想,無論如何,此事都不能善了了。
凝重的說“爺,屬下想着,原來咱們的思路,可能是錯的。”
李遷沒明白,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王爺沒說話。
柳成羨說“原來,咱們以為這事兒是沖着您來的。之所以後來沒有後續的消息,咱們想的是,也許中間出了意外。。。。。”
“沒錯!”王爺接過話。
“一直以為是本王的仇家,那段時間辦了不少事,得罪了不少人。是想着他們夠不着我,拿我身邊的人洩憤。或者是劫錯了人,或者是綁票要好處,都是按這個思路追查。但現在看來,這事,完完全全,就是沖着他去的。這個人,或者這些人,恨他。他們污辱他,毀了他,卻沒輕易要他的命,就是單純的折磨他洩恨,讓他生不如死啊!”王爺又激動起來。
“那麽,誰會這麽恨他呢?誰會恨他?他礙着誰了?他連個小動物都舍不得傷害。這麽個天仙一樣的人,誰會這麽恨他?恐怕,只有我那好王妃了!”王爺咬着牙,一臉猙獰。
“也就是這樣,這孩子,受了天大的委屈,才不肯回來,不肯讓我替他報仇!”王爺無奈的說。
柳成羨低着頭,沒出聲。
李遷張着大嘴“這,這,怎麽會這樣!”
柳成羨說“爺,現在看來,像是這樣,只是,王妃哪有這個能力?公子出去,貼身護衛至少四個,還有暗衛和跟班,而這些護衛,都是高手。那次,在很短的時間內,把他們全端了,十二個,最後只活下來二個,還受了重傷。現場一片血漬,對方肯定也有死的傷的,但他們一個死屍,一點物件,一件武器都沒留下,咱們沒一點線索,所以查不出來。王妃她,應該沒有這個能力。。。。”
“那就是宮裏那位貴妃的手筆了。”王爺冷笑。
“貴妃?她?她能做到?”柳成羨奇怪。
“那是你們不清楚。貴妃的母族,隔房的叔叔是西北常勝侯,他手裏有一只很強的隊伍叫天狼的。”
“您的意思,這只隊伍,給了貴妃?”
“常勝侯在扶持大皇子上位上,很是努力。”
“是。可是您對王妃十分的尊重。王妃平日裏安穩大方,您的兩位側妃,出身都高過她。您的妾室,美貌的也多。可沒聽說過她苛待過誰。還有庶子庶女,都能跟她嫡子分家産的,甚至有出衆庶子都會對世子位有威脅,都沒見她動手啊。公子不會對她造成任何威脅,她怎麽會突然下這樣的狠手呢。”
王爺沒出聲音。
過了一會兒,他說“也許是,她知道,那些我都沒在乎,我在乎的,只有褀兒一個罷。。。。。”
“爺,這事兒,還是要謹慎,萬萬出不得錯。王妃給您生有兩個嫡子。大郡王都要成親了。”
“把那個大夫叫來把事情說完。”王爺根本就不接話。
柳成羨又嘆口氣,真他媽的,這叫什麽事兒?
李遷去把黃大夫叫了進來,
黃大夫進門後,給王爺跪下,王爺看着他“王爺,老朽從八歲開始學醫,從醫一輩子,要說醫術多高超,那實實有些誇口。但這醫者父母心,老朽自信能擔上九分。方才與三位大人所說之事,老朽從未對任何人說起,包括我從醫的兒子。就連汪家父女,有些病情,他們也并不知曉。大人問老朽按實說,是因為老朽知道,汪奇不被發現便罷,要是被發現了,肯定是他至親至仇之人,這仇人做了什麽,自己就知道。而這至親,肯定是最愛護他的。所以老朽據實以言,也是希望大人知道了,好明白以後如何跟他相處。希望大人能看到老朽救過他一命,也饒了老朽一命。”
王爺點點頭“沒錯,你救過他一命,就憑這一點,無論如何,本王都會網開一面。你起來說話。”
老大夫又磕了個頭,站起來,又坐回剛才的椅子。
“接着說吧!”
“他的傷,實在是不輕,而且。。。。當時老朽勸老汪,這個病,花了銀子,消費了藥材,也不一定能救得活。這個事不簡單,不如報與官府,再做商量。可老汪不同意,拿出他家所有的銀子,求老朽救治。老朽家,倒是有不錯的消炎藥物,老朽兒子也已成年,可以在鋪子裏支應。于是就帶着藥,住到汪家,連夥計都沒用,完全是一個人操持。他受了傷,又泡過水,肺部嗆了髒水,傷口有炎症,所以高燒不退,人也是迷糊的。用了七八天,才把炎症控制下來,也得利益于他身體底子好,所以好歹算是扛過來了。他的腿,斷了些日子,只能稍稍正一下,給固定上了。這也沒辦法,現在,走的快了,還是不太利落。燒的迷糊時,他,他總念叨一個名字,容華。有時又叫哥哥。”
王爺一聽,眼淚就無聲的流下來。
容骅,他的名字。
“這期間,給他灌藥,泡傷口,清理發炎壞掉的,過程很受罪。也只能給他喝點面湯。他醒過來,又痛得暈過去,老汪的女兒,心地良善,也常常過來,給我打打下手,一起照顧他。很多女孩子應該避諱的,也都沒顧上。老朽累的半死,這樣過了六天,他才算是清醒過來。看着我們,他的眼睛,跟會說話似的。我跟他說了,是老汪和我救的他。老汪聽到也進來了,問東問西,問他有沒有家,要給誰去信兒。他不說話,閉着眼睛,誰也不理。但從此刻起,他不吃藥,不吃飯,我給他上藥時,他會打落在一邊。他,不想活,一心求死。怎麽勸說,他置若罔聞,這樣只二天,人就又不行了。老汪急了眼,他這些年,過的不順意,脾氣也暴得很,當時就破口大罵,說為了救他,花光了家裏所有銀子,他還這麽不認好歹,他死了,欠的銀子誰還?自己拖着個殘廢女兒,反正也活不下去了,他要是死了,老汪就把女兒殺了,自己也不活了,還拿把刀在女兒脖上比劃着,劃傷了血流一脖子。女兒也是痛哭失聲,唉,一家子哭成一團,這個時候,那個少年,也流了眼淚。老汪一看他不再木呆呆的了,就跟他說,為他治病花光了家裏的錢,讓汪奇賣身給汪家,幹五年活,期滿,就放他走。汪奇才算勉強點了頭,張口說自己不會幹活,但會努力的學。還要給寫了個賣身契給老汪。”
王爺一聽,眼睛還流着淚呢,卻又瞪起來。
“他敢收他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