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陌生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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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歧言的人生像是重新被定義了方向一樣——他沒有退掉在外面的租房也沒有從酒吧辭職,但他卻有了和從前完全不一樣的心境。
所有事情都慢下來,所有場合都變得不再孤單,他不用再像以前那樣偏執又堅決地一個人走下去——抱着走到死的茫然。
他不用再那樣。
他放松了很多,這點不僅是他,連他身邊的人都感覺到了。吳庸很欣慰,天天敲着手機鍵盤給他發紅包,雖然趙歧言一個都沒收就是了。
店裏添了好幾個新員工,趙歧言自覺自己有些多餘,就和吳庸商量着把自己的上班時間調成兩天一班。
吳庸假意板着臉,兇巴巴道:“錢多了是不是?”
趙歧言靠着吧臺玩杯子,嘴角扯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啊,好像是不太缺。”
“你小子…… ”吳庸忍不住笑出來,然後拿出輪班表,拿了筆仔細地考慮着。
趙歧言在旁邊等着,順手拿過一方白帕,把眼前的一排高腳杯擦了個遍,等他擦完最後一只,吳庸已經把新的排班表寫了出來。
吳庸把排班表倒了個個兒,推給他,“以後你就照這個來上班。”
趙歧言的新調班引起了店裏員工間不小的震動,尤其以宋菡為首——她拽着趙歧言的袖子假哭的時候過于真情實感,讓衆人産生了一種這是趙歧言抛下青樓姐姐妹妹獨自上岸從良的話本故事的錯覺來。
趙歧言也不推開她,任由她真假參半的眼淚水打濕了綢面的襯衫袖口,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哄道:“我又不是走了就不回來了,哭這麽兇可會變醜哦。”
宋菡一張臉哭得紅彤彤似番茄,彎月一樣的細眉一豎,整個人就如同一只憤怒的番茄了:“你當我不知道,現在只是把班往少地調,遲早你要把來這兒的日子都往零的整。”
趙歧言從近旁的桌子上抽了紙塞到宋菡手上,道:“嗯,差不離,是這麽個狀況。”
他這話一出口,宋菡哭得更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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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歧言又陪她站了好一會兒,宋菡哭得舒服了,睜着一雙水汪汪的眼看他,頗有些惆悵道:“早知有此一日,何必留戀那時春光。”
說着,伸手給趙歧言理了理劉海。
她其實也真不至于有那麽傷心——就是看着這個漂亮孩子一整年,看他冷面如佛、看他傲骨似松、看他真心如旭日昭昭、看他無情又似一瞬春風穿堂招搖,于是便忍不住留心起來,便忍不住再多留心幾分。
看着一株花,看過花期好卻沒盼來花期過。
她有些憂郁:“我還想着說不定哪天就能看到你壞掉呢。”
趙歧言捏着紙巾,溫柔地幫她擦拭臉頰上的淚痕,輕聲道:“我不會壞掉。”
他身上的苦艾香若隐若現,宋菡覺得自己仿佛被這香氣擁抱。
“……你也不會。”
趙歧言認真道。
宋菡垂下睫毛,最後留了一滴淚。
“嗯。”
她應道,像一個承諾。
日子沒過多久,但趙歧言卻覺得好像已經是新的一年了,趙嫣知道他就算手頭有錢也不怎麽會出門逛街,直接給他寄了好多新衣服過來,包裹裏是她龍飛鳳舞的字跡“哈哈你沒辦法了吧”;張知言身體也好多了,視頻的時候為了炫耀還給他表演了一套擒拿手,最後卻差點踩滑,幸而陸湛不知道從哪個旮旯鑽出來充當了人肉靠墊的角色,在弟弟面前丢了臉的張知言表現得很淡定,坐在陸湛背上跟趙歧言說了拜拜,面帶笑容地結束了這場視頻。
吳庸的戀愛進行得也很順利——至少在趙歧言看來,每天愁眉苦臉等着手機響的吳庸比起以前那個大多數之間都在發呆放空的吳庸要有活力得多,像是終于聞見骨頭香味的小狗——不太恰當而且有些奇怪的比喻,但吳庸确實表現出了對那個人強烈的依戀——那個人既能填他饑餓的肚腸也能勾他貪圖享受的舌,不就像是骨頭對于狗的意義嗎,是享受也是飽腹之需。
只是有時候看起來,那款骨頭不太好啃罷了,但那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沒有課也不用工作的日子,趙歧言會把時間花在漫游這座城市上——說來也是好笑,他來這裏兩年了,中途基本沒回過家,可是對這裏的一切他依舊陌生得像是初來乍到一樣。這座城市最便宜的一趟公交車要十塊,晃晃蕩蕩兩個小時能從城北到城南,再繞着城西轉一圈。
連續好幾天,趙歧言都乘坐這趟公交車,他靠着車窗,看夕陽染紅城市邊際,或者是看建築物在晨霧裏逐漸露出真容,有時候能看到學校的塔尖,有時候遠遠就能看到他工作的夜店的燈牌——一切都讓他覺得陌生又熟悉。
陌生的城市,熟悉的人。
陸修謹大概也能勉強算入後者之列。
作者有話要說:
是看到之後想起來的,小趙沒事的時候一般不主動想小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