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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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歧言楞楞的,閉上眼,想起好像曾經有人也說過類似的話。
那人的神态他還記得清——在一個飄着鵝毛大雪的白日,他跌跌撞撞追着他跑了好幾百米,哭着喊爸爸,直到摔倒在地才被人抱起來。
張傅剛那時候長了滿臉紮人的胡子,粘着雪粒,看起來滑稽極了。
他卻怎麽都笑不出來。
他只是說:“你相信爸爸,這世上,沒有人比爸爸更愛媽媽和你們兄弟倆了。”
然後他一去不回。
趙歧言低語道,“可是這愛沒有用啊。”
對對方來說只能帶來傷害的愛有什麽意義呢?
陸湛沉默着為張知言掖好被子,又去推了窗,柔和的陽光灑進來,屋子裏一時間有了一種近似奶白色的色調。
他迎着窗外的陽光眯起眼,對身後的趙歧言說:“有時候我會想,是不是我的錯。”
“是與不是,”趙歧言淡淡道,“其實沒多大關系。”
“我會想,要是他忍住了就好了,本就不是多嚴重的事不是嗎?”陸湛平靜地敘述着,仿佛張知言的事不過是市井街頭的道聽途說,并沒有什麽放在心上的必要,“他何必那麽較真?那麽多他的前輩不都過來了嗎?怎麽到他這兒就非得換個門路?”
奶白色的陽光折射到他的眼角,發出半透明的亮光。
“……可如果他忍住了,可如果他真的能做到看到那些不平事卻還忍着……”
似乎是想起了張知言出事前的場景,他忍不住顫抖着,幾近哽咽,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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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歧言走到床邊,看着病床上同他肖似的面容,輕輕接道:“…… 忍得住的話,他就不是他了。”
“我知道的。”
他對陸湛說,卻又好像是在對着兄長說。
一直都知道的。
卻不忍心怪你,媽媽也是,陸湛也是,包括他自己也是,所以都只能怪自己,怪天怪地怪這世事無常。
趙歧言在醫院呆了三天,護士給他加了陪護的小床,低矮得很、又不夠長,他躺都躺不直,只能蜷一夜。
他也不怎麽在乎,每日早早醒了,等着護士來查房,然後簡單地洗漱,接下來一整天都在床邊守着張知言,他也沒什麽要緊事兒,捧着電子書能熬過一整個上午和一整個下午。
這三天他極少說話,大多數時間他都用來試着了解醫院裏的生活,他會舍棄叫餐服務,自己去食堂打了飯菜吃,也會去娛樂室參觀,陪着那些大病初愈的人玩一把棋牌。
他還去醫院裏的草坪坐坐,看看那些花看得怎樣。
他并不多呆,只是随意看看走走,然後回到張知言的病房,似乎這樣就能把病房外的熱鬧和風景都帶回給沉睡的張知言一樣。
他有時候看書看乏了,放下書捏捏眉頭,目光觸到張知言的瞬間,他心底有一霎那別樣的柔軟和酸澀。
原來醫院裏是這麽寂寞又安靜的。
一定很無聊吧?
那媽媽呢,媽媽在最開始的時候,是不是也會閑到心慌,不住地在病房裏走動,甚至不小心碰倒房門口的掃帚呢?
連可以走動的人都那麽難捱,那哥哥呢,連抱怨都說不出口、連給自己接一杯水都不能的哥哥,是不是更煎熬?
“對不起呀,”他叫他,“哥哥。”
沒有得到回應,屋子裏只有張知言微弱到可以忽略的呼吸聲和電子儀器的嗡鳴聲。
他露出一個有些難過的笑容:“對不起呀,哥哥,我真是個膽小鬼,因為不敢面對你和媽媽,所以跑到很遠的地方去念書了呢。”
“真的對不起呀,一直都不來看你,我怕我一看到你就會哭出來呢。”
他憋着嘴,似乎下一秒就會哭出來。
“我打了好多工,攢了好多錢,都給你好不好,你不用給我買顏料了,你早些醒過來好不好?”
他握住張知言有些偏涼的手,像小時候一樣許願:“你醒過來,好不好?
陸修謹給趙歧言打過幾次電話,後知後足地發現自己被拉黑是在趙歧言走後的第五天。
他心裏貓撓一樣,不痛快極了。他總覺得自己有好多話想跟趙歧言講——雖然每次他們的交談都是以吵架開始以吵架結尾。
難道趙歧言就不能偶爾溫柔一點嗎?陸修謹有些小埋怨。
或者換做他溫柔一點也可以的呀!陸修謹有些不甘心。
怎麽連機會都不給他一個?趙歧言這樣做可不太厚道,他得好好跟他說道說道——陸修謹想了好幾天,終于為自己聯系趙歧言找了個合适的理由。
對的,趙歧言如果一直這個臭脾氣,以後沒有男人受得了的——雖然有他陸修謹在,有沒有其他男人能接近趙歧言還另說,但是溫柔點總沒錯吧!
至少,要學會在別人話說完之前不要挂電話嘛。
對,他是為了他的未來着想,才不是因為有點想他呢。
陸修謹自認為理由萬分充分了,跑去拿了自己的舊電話卡給趙歧言的號碼撥號。
果然一打就通。
他卻不敢開口了。
聽着話筒那邊的嘟嘟聲,陸修謹難得的有些近鄉情怯的怯懦。
”喂——“
作者有話要說:
小陸即将開始千裏尋夫(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