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游燈會
季宜嘉無處可去,在街邊站了許久,直到天色漸漸昏暗下來,她摸着咕咕直叫的肚子,還是不知道該去哪裏才好。
景致如畫的別院裏,侍女提着食盒給季宜嘉送晚飯,然而敲了許久的門也沒有人應答,推開門一看,這才發現季宜嘉失蹤了。
又跑了!程彥清得人來報,漆黑的眼瞳中蘊着一團火焰,面色陰沉如水,吓得來報信的人瑟瑟抖着,頭都不敢擡起來,更不敢離開。
半晌後,這人忽然聽到了笑聲,大着膽子擡頭一看,高座上,程彥清勾着嘴角冷笑,只一眼就讓他遍體生寒,心中暗暗佩服,這位逃跑了的季姑娘當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
“阿嚏!”季宜嘉抱着胳膊,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肚子叫得如同打雷,走過她身邊的人都要側頭多瞧她幾眼,眼神中不乏疑惑的色彩,既然肚子餓,怎麽還不去買點吃的?
季宜嘉當然想買點吃的,她望着不遠處的包子攤許久,口水都快要流下來了,空氣中飄散的絲絲縷縷的香味不住誘惑着她,然而……她沒有錢。
摸遍了全身,摸出三個銅板,然而一個饅頭就要五個銅板,一文錢難死英雄漢,更何況是兩文錢,季宜嘉只好繼續看着那新出爐冒着騰騰熱氣的包子咽口水。
包子攤的小販總覺得有一道火辣辣的視線落在他身上,如芒刺在背,讓人渾身不舒服,擡頭一找,立刻就發現了視線的來源。
那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着淺粉色紗裙,裙擺層層疊疊的絹紗上用金線繡了幾只蝴蝶,活靈活現,似欲騰空飛去,系在腰間的純白绫緞上挂着一塊碧綠通透的玉佩,皓腕如玉,垂在耳畔的璎珞墜随風輕搖,美得像是畫中走出來的仙子。
小販的心劇烈跳動起來,城東擺攤算命的瞎子說他今年會交桃花運,難道說……
肚子餓得一陣一陣絞痛,季宜嘉懷疑,要是再不吃點東西,她的胃能自己把自己消化了。
一番天人交戰後,季宜嘉決定去跟包子攤的老板商量一下,能不能賣給她五分之三個饅頭,要是他不答應……有句話說得好,先禮後兵。
已經腦補完成親生娃的小販回過神來,就看到仙子朝着他走了過來,當即激動得雙手直顫,險些連手裏的包子都拿不穩,滿腦子只剩下一個念頭,若是仙子說要和他成親,他要怎麽回答呢。
“……你、你沒事吧?”季宜嘉擔憂地看着全身都在顫抖的小販,該不是羊癫瘋要發作了吧,那這五分之三個饅頭到底還能不能買到啊?
“沒、沒事,”仙子的聲音是那麽的溫柔,聽得人就好像是喝了蜜糖水一樣甜滋滋的,而且……而且仙子還在關心我,果然是想要和我成親的吧。
心神蕩漾的小販走路都發飄,眼中撲閃撲閃滿是粉紅色的愛心,幸福來得太快,就是如此讓人把持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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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我想買個饅頭,但是……”囊中羞澀的季宜嘉支支吾吾,但是半天也沒能說出下文。
盡管和自己預想的不一樣,但是小販手腳麻利地裝了一大袋饅頭,還爽快地表示不收錢。
被從天而降的餡餅砸得暈暈乎乎的季宜嘉,差點忘了接過饅頭,更沒發現她身邊多了一個人。
“你跑出來,就為了買饅頭?”程彥清疑惑地開口問道,難道他找的廚子做的飯菜還比不過這幾個饅頭?
身邊突然冒出一人聲,季宜嘉被吓得一哆嗦,待一側頭看到站在身側的人後,一股涼氣從腳底板冒起,顧不得那熱氣騰騰的饅頭,她撒腿就想跑。
那必須沒能跑掉。
程彥清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季宜嘉的衣領,将人拎起,任由季宜嘉撒丫子狂奔,也像是孫猴子,到底逃不了如來佛祖的掌心。
“還想跑?”程彥清語氣陰沉,臉色更是難看至極,周身溫度降了五度不止。
季宜嘉表示,這絕對是本能的條件反射,她本人是不想跑的,奈何雙腳不聽話啊。
程彥清冷笑兩聲,從嘴裏輕輕吐出兩字,“狡辯。”
季宜嘉恨不能指天發誓以證自己清白,離開程彥清,沒吃沒地住,她是傻了才會跑,剛才真的是身體快過大腦。
雖然季宜嘉說的都是發自肺腑的大實話,只可惜她前科累累,在程彥清那裏的信用值早就跌至負值,程彥清會相信她說的話才怪。
季宜嘉有苦難言,感覺自己就像是狼來了裏的小孩,明明說的都是真話,卻沒有人相信。
包子攤的小販早在程彥清陰沉下臉的瞬間,就抱成團縮到了攤子底下,雖然有心保護自己的仙子,但是奈何來人太過兇神惡煞,他腿軟得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只能欲哭無淚地目送仙子被帶走。
嗚嗚嗚嗚……他的仙子啊……
程彥清本想逮着季宜嘉就回去,誰知道只是說幾句話的功夫,街道上忽然多了不少人,臨街的屋檐下也挂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燈,五花八門的小攤也擺了一路,看得季宜嘉根本就走不動道。
“好不容易遇到燈會,我們就逛逛吧,”季宜嘉抓着程彥清的衣袖,滿是祈求地看着他,這般原汁原味的燈會,她可從來沒有逛過,而且還有那麽多小吃攤。
季宜嘉幾乎賴在地上耍賴不肯走,程彥清眉頭皺得死緊,冰凍射線嗖嗖落在季宜嘉的身上,然而某人完全不為所動,一副死也要逛燈會的決絕表情。
打又不能打,罵又罵不聽,程彥清覺得自己就像是抓着一只刺猬,棘手極了。
“你要是敢跑的話……”程彥清頭疼不已地揉着眉心,語氣雖然強硬,但是更多的卻是無奈。
“我保證不跑,”季宜嘉舉着兩根手指發誓,她身上就三個銅板,她是傻了才會跑,要跑也得等吃飽喝足了再跑啊。
程彥清皺着眉頭,還想再警告幾句,只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興奮不已的季宜嘉拖着穿過人群,來到了一個賣烤肉串的小攤前。
“老板,來十串,不,二十串烤肉串,多放點辣,”季宜嘉連價格也沒問,相當豪氣地說道,她是沒錢,可她身邊不是跟着個壕嗎,堂堂一教之主,幾串烤肉串的錢總還是有的。
小販手腳麻利地烤了二十串烤肉串,還按照季宜嘉說的放了很多的辣椒粉,季宜嘉接過烤肉串,給身邊的程彥清遞了個眼神,付錢。
程彥清暗中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付了錢,只是看着吃得正歡的季宜嘉,漆黑的眼中飛快閃過一道光芒。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早晚會有算總賬的那天。
季宜嘉後背驀地一寒,雞皮疙瘩直冒,如同被兇猛野獸盯住的獵物,哪哪都不對勁,回頭一瞧,就看到了程彥清清冷的眼眸,略一猶豫,遞了串烤肉過去。
沒道理人家花了錢,卻連一串烤肉都吃不到吧。
程彥清早已辟谷多年,突然被塞了一串油膩膩的烤肉串,智多近妖的腦子也短暫停轉,呆愣片刻才反應過來。
“挺好吃的,肉彈味足,你試試看啊,”季宜嘉吃得滿嘴油,不忘安利,餓極了,饅頭都是饕餮美味,更何況是烤肉串。
程彥清正要拒絕,嘴巴裏就被塞進了一串烤肉,伴随着濃郁肉香的是一股火辣辣在他口腔蔓延開來。
對一個辟谷多年只吃靈草仙果的人來說,那火熱的辣椒粉就像是一團火,從他口腔直直燒進他腹腔,一張冰山臉瞬間就騰起了紅暈,額頭起了一層細密的汗。
程彥清簡直一掌滅了季宜嘉的心都有了,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頭,用力到指關節泛白,額頭青筋直跳,忍字頭上一把刀啊。
季宜嘉絲毫不知自己好心辦了壞事,夜色昏暗,僅有幾盞花燈發出幽黃的燭火照明,她根本沒有注意到程彥清臉色不對勁,瞧到不遠處的攤子竟然在賣吹糖人,興奮得拉着程彥清的手擠進了人堆裏。
洶湧的人群如同潮水一般湧來,程彥清有心發火,也被擠得說不出話來,心間一團怒火,幾乎要嘔出血來。
吹糖人的攤子前圍了一群小孩,擠得水洩不通,季宜嘉尴尬地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和小孩搶,只能拉着程彥清去光顧其他的攤子。
“給,米酒釀,”季宜嘉買了一壇米酒釀,清涼微甜,只一口就浸潤了心肺,還帶着一股媽媽的味道。
程彥清雖然有點嫌棄是季宜嘉喝過的,但是口腔內的火辣還未消散,他只好接過喝了一口。
清涼的酒釀順着喉管往下,驅散了所有的火辣,微微的米香在口舌間彌漫,連帶着将程彥清心頭蠢蠢欲動的怒火都安撫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再等等吧。
季宜嘉可沒空管身後那人在想什麽,提着他的錢袋子,在各個小吃攤前流連忘返,不多時就吃得肚皮滾圓,撐得幾乎走不動道。
吃飽喝足後,季宜嘉才有閑心去欣賞那各式各樣的花燈,有八角翹檐亭一樣的花燈,也有怒放的蓮花燈,還有做成小兔、小狗的花燈,琳琅滿目,只可惜這些花燈都不賣,得猜謎贏得,盡管很想要,但是……她猜不出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