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驚變
語氣熟稔, 仿佛他們根本就沒分開過。顧知語卻為這熟稔的語氣暗暗松了口氣, 要是柳遠骞僵着, 她這邊才不好辦。
顧知語上前幫他裝了一碗湯遞過去,“爹,一路過來可順利?”
柳遠骞點頭, 又搖搖頭,“本來下半年過來就不好走, 路上下雨過後滿是泥濘, 馬車陷進去拉不出來, 還得去挖一下才能走得動,不過, 也算是挺順利的了。以前過年這批軍饷,經常有不要命的山匪等在路上劫道兒,這一回除了路還是一樣難走,一點耽擱都沒有。”說話間, 他用怕紙擦了擦嘴,接過遞過去的湯喝了一口。放下後道,“你到這邊來可習慣?成嵇要是對你不好,你盡管告訴我, 我幫你訓他。”
顧知語默然, “我們挺好的。”
看着面前四十多歲滿臉胡須的人,渾身上下衣衫簡單, 顧知語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好歹是個侯爺呢, 身邊沒有知冷知熱的人不說,随從都沒有多的。柳成嵇從來不用人伺候梳洗,柳遠骞也是一樣,他們都習慣了親力親為。
柳遠骞靠在椅子上,嘆息一般道,“可算是到了,今夜能好好睡一覺了。”
“爹,你一個人來的?”顧知語實在忍不住問道。
柳遠骞詫異擡起頭對上顧知語緊張的臉,笑了,“我就是一個人啊,要不然還能帶誰?”
見他沒有絲毫不悅,顧知語直接問,“那二弟的母親呢。”
話問得拗口,實在是顧知語不知道如何稱呼金氏,她滿心不願意稱她夫人,但在柳遠骞面前,又不好直呼她金氏,只能迂回了。
提起她,柳遠骞臉上笑容斂了起來,“她啊,讓我送到雁城了,給你們姑母看着。那邊風景不錯,适合養身子。”
接下來有些沉默,氣氛有種難言的尴尬,顧知語起身,“爹一路勞累,先歇着吧,成嵇在軍營得了消息,興許會早些回來。說不準您一覺睡醒他就回來了。”
柳遠骞擺擺手,“不用管我,你忙去吧。”
提起金氏,顧知語到了這邊之後确實問過柳管家,可惜他也沒見過更沒聽說過這個人,甚至還說柳遠骞一個人在邑城身邊沒有。別說外室,屋裏連個丫鬟都沒有。
這就有點奇怪了。當下人納妾并不是什麽稀奇的事,他要是真喜歡,納了就是。哪怕養外室,在這邑城,也沒有人能攔住他。但是整個邑城根本不知道威遠侯還有外室這件事。
關于他們父子的傳言多是殺敵兇狠,練兵嚴厲,守護邑城多年,打退了周遭部落的進攻,就皇上登基之後讓威遠侯鎮守邊境起,那些部落就再沒能踏進乾國國境一步。至于那些男人應該有的風流韻事,多是聽說哪家姑娘對他們傾心,并沒有他們相攜出游之類的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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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情形下,金氏的出現就顯得尤其突兀了。她和柳成延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般,然後被柳遠骞帶了回去。
柳成嵇果然回來得很快,先去了前院和柳遠骞說了半天話才回了後院。
“爹以後和我們一起住嗎?他會不會和你一樣天天回來?”顧知語比較在意的是這個,柳遠骞是柳成嵇的爹,顧知語再不上心也不能随意對待。應該有的規矩還是要的。
柳成嵇搖頭,“不知。爹以前大半都住在軍營中,一般不回來。不過現在家中有了你就不知道了。”
柳遠骞翌日一大早就出府去了軍營,不過他卻沒搬走,天天和柳成嵇一起來回,父子兩人相處多了,笑容也多了些。看得出來,沒了金氏夾在中間,他們的關系在緩和。
日子一天天過去,眼看着就過年了。
最近一段時間顧知語天天都在準備過年的菜色,他們只有三個人,卻是吃不了多少的。尤其他們三人都不是喜歡浪費糧食的人,桌上的菜雖然有十幾盤,但份量都不多。
柳遠骞端着酒杯,笑呵呵道,“過年了。今年挺好,我們家多了知語,要是明年能再添一個小娃娃就好了。”
柳成嵇微微皺眉,“爹,別說這個。一切随緣,該來的時候都會來的。”
顧知語在桌子底下拉他一把,笑着道,“爹,喝酒。不過得少喝一些,喝多了傷身。”
柳遠骞聽了,卻并沒有不高興,笑着擺擺手道,“我的酒量這點酒不算什麽,我今天高興。”
最後一句,他是看着柳成嵇說的。他們父子倆人的關系确實是這幾日才好起來的。
柳成嵇擡手給他倒酒,随口道,“高興也少喝一些。”
語氣淡淡,似乎真的只是随口一說。
柳遠骞聽了卻很高興,揚起頭一飲而盡,又将酒杯遞到柳成嵇面前,示意他倒酒,“再來!”
顧知語見了,心裏也輕松起來。
以後得事情以後再說,珍惜現在的日子最好。
她沒有一直陪着,外面的夜色漸漸地深了,她起身回了房,由着那對父子喝酒談心。自己則洗漱過後躺上床準備睡覺。最近她有些忙,準備着年後就開鋪子,找鋪子備貨她都親自來,還盤算着過完年再開個香滿樓。
迷迷糊糊間,卻聽到房門被人猛地推開,顧知語瞬間驚醒,見柳成嵇一路急奔過來,看到她醒了,拉着她的手道,“知語,栗牆那邊有情況,我和爹得立時去看看,你好好的待在家中,外頭混亂,你別出門。”
顧知語先是驚訝,随即又覺得正常,這邊本就是邊境,很容易起戰事。柳成嵇松開她就要轉身,顧知語一把抓住他袖子,“成嵇,你要小心。”
柳成嵇回身用力抱了抱她,“放心。”
說完,松開她一陣風般刮了出去,還不忘幫她帶上門。
黑夜中顧知語坐在床上,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就聽到外面喜桃輕聲問,“夫人,要奴婢進來伺候嗎?”
“睡吧。”顧知語揚聲道。
其實根本睡不着,顧知語努力讓自己睡着,外面亂糟糟的聲音卻似乎直往她耳朵裏面鑽一般。事實上她的後院離前面的大街挺遠,根本沒那麽大的聲音。
一夜中她根本沒怎麽睡。外面天蒙蒙亮的時候,顧知語幹脆起身洗漱,也不難為自己非要睡了。
事實上這個夜裏邑城許多人都沒睡着,靠近城門和城郊的人家還能聽到遠遠的傳來的呼喝聲和慘叫聲,離他們不遠的栗牆,此時正激烈的互相厮殺。
大年三十的夜裏,本該是各家團圓的日子,卻許多官兵在栗牆城牆上丢了性命,以滿身血肉為這個新年添了一抹鮮紅。
顧知語的心裏極不平靜,柳管家卻來報,“夫人,趙大人和趙夫人上門拜訪。”
趙夫人以前言笑晏晏的臉上此時已經被凝重取代,趙大人則直接道,“夫人,我想要讓城中百姓搬家。”
“不能搬!”顧知語立時道。
雖然外面在打,但若是此時搬家定然人心惶惶,百姓會覺得會不會是官兵頂不住了才會如此。這些人一走,相鄰的幾個縣城應該也會慌亂起來。那些部落挑在過年這天發作,可能就是想要這樣的效果。
趙大人聞言着急,“但是百姓無辜,到時候侯爺他們若是真頂不住,我們……”
顧知語認真道,“他們不會拿百姓的性命兒戲。若是真的不行,肯定會讓百姓逃離的。”
趙大人半信半疑,不過遷城這樣的事非同小可,單憑着他自己他是不敢的。要是真因為他想要遷人而兵敗被部落打進來,到時候他定然逃不過。
有了趙大人上門提出讓百姓遷走,接下來顧知語尤其注意城中百姓和栗城那邊的消息。城門口圍了許多人,看得出天天都有許多人出城,不過現在邑城只出不進,想要出去的人就再不能回來了。因為這個,好多人都在猶豫。留在城中,真要是打起來還有個城牆勉強抵着。要是出去了,被那些人追到官道上,才真的是死路一條。
柳成嵇他們一直沒有消息傳回,對于現在的情形來說,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一直到了正月初三,栗牆那邊的喊殺聲漸小,又過一日,柳成嵇才回來。
他回來來渾身血腥味兒,衣衫早已看不清原來的顏色,用膳的間隙和顧知語匆匆說了些話倒頭就睡了過去。柳遠骞則比他回來得還要晚一些,也是回來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