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暴雪之前
！
李固聽到我說這些，整個人都傻了，過了很久才喃喃道：“都說最毒婦人心，沒想到你竟然會這麽歹毒，幸虧跟你作對的人不是我，不然我一定被你整死。”
我在黑暗中輕笑一聲，違心道：“我現在所做的不都是為了我們兩個人的将來嗎？”
李固聽了大喜，想上來抱，我假裝沒有留意到他的意思，轉身朝着自己房間走了幾步對他道：“我困了，先回房去了，你趕緊按我剛才說的去做了吧，省的夜長夢多。萬一讓他出了大名府，真的把梁山賊匪引來，你我就死定了！”
李固聽到燕青可能會把梁山賊匪引來，顯然很害怕，他沖我“哦”了一聲，馬上就去布置了。
我一個人慢慢往房間走着，四周一片黑暗，後花園裏的各種植物就像一個個厲鬼一樣，張牙舞爪的圍在我的周圍，我覺得自己就像是行走在地獄的死屍一樣，也許，我天生就該屬于這種黑暗的。
在燕青離開以後連老天似乎都沒了精神，一連幾天都陰沉着，北風毫無忌憚的肆虐這裏的一切，為即将到來的暴雪做足了準備。
凡是能不出門的人們盡量都躲在了屋裏，那些實在要出門的也都行走匆匆，似乎在外面多呆一刻都是一種受罪。
我在屋裏點起了爐子，揚起的煙塵嗆得我有些咳嗽，李固推開門走進來，屋外的風毫不客氣的直接将一屋子的煙塵吹了個粉身碎骨。
他脫了羊毛手套放在爐子前暖着雙手對我說：“外面那風可真夠猛的，估計今天傍晚就該下大雪了。”
我把手爐抱在胸前：“有燕青的消息了嗎？”
李固輕笑一聲：“有啊，他現在正跟個乞丐一樣在街上流浪呢，今夜的暴雪有的他受了。”
我猛然回頭質問他：“為什麽不馬上把他關進大牢裏？”
李固瞟了我一眼：“你心疼他了吧？”
我知道李固在将燕青趕走之後沒有少向別人打聽我跟燕青之間的事情。特別是對于元宵節那天，我跟燕青一夜未歸的事情，讓他始終如鲠在喉。
“我只是怕他在外面會對我們不利。”我說。
Advertisement
李固大笑起來：“現在整個大名府都知道官府和我們都在通緝燕青，雖然沒人能抓住他，但是同樣的，誰也不敢幫他。這幾天來很多人都來向我報告燕青的行跡，我遲遲不抓他就是想讓他在外面多做幾天乞丐，反正他橫豎是翻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那他現在在哪裏？”我問。
李固看了我許久，慢慢來到我跟前：“你想去看看他嗎？”
我沒有說話，說想，他一定會覺得我對燕青餘情未了，說不想，我又太過違心。
李固摸了摸我的臉蛋：“你要是想，我就帶你去，不必掩飾，我知道你心裏其實是喜歡他的。”
我冷笑一聲：“你試探夠了沒有啊？”tqR1
李固也反問我：“那你是承認你喜歡他？”
“我只喜歡能給我權勢享受的男人，如果不能給我這些，再喜歡一個人又有什麽用？”我直接甩開他的手坦然道，“我的确很想去看看現在的燕青究竟過的如何，這就像是我親手下的一盤棋，我在腦海裏将每一枚棋子都醞釀了許久，可最後卻不能讓我看到這棋子的走動，實在有些不甘心。”這一回我沒有媚笑着讓李固帶我去，反而挺直了腰杆看着他。
李固似乎受不住我的目光，直接擡手指着外面對我道：“剛才有人在木栅河那邊看到過他。”
我二話不說直接披上羊絨大衣，看得出來，李固很不情願帶我去，但是也不得不帶我去。
出了門才知道外面的風是有多殘暴，我緊緊拉着自己的羊絨大衣盡量讓自己縮在衣服裏，但依舊擋不住風的侵襲。
我想起燕青走的那天似乎只是穿了一件比較厚的粗布棉衣而已，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帶更厚一點的衣物，如果知道後面的天氣會變得那麽惡劣，我絕不會想到讓所有人都隔絕他的辦法去對付他，現在他沒吃沒喝，天又那麽冷，很難想象等這場暴雪下來的時候他該躲去哪裏。
馬車停在了木栅河邊，狂風打落了河岸兩邊所有的樹葉，光禿禿的樹枝跟垂死的老人一樣突兀的站在那裏，仿佛正在等待着自己生命的倒計時。
“哎？之前還特意讓人來看過，這會兒他估計是離開了吧？”李固在馬車裏向外張望着卻遲遲沒有看到燕青的身影。
“這麽冷的天，他不尋個取暖的地方卻來這裏做什麽？”我有些懷疑李固會不會是故意不想讓我看到燕青而随便編了個地方來騙我。
李固卻道：“前幾日燕青總去附近的樹林打野味充饑，如今野獸都受不了這鬼天氣躲起來不肯出來了，他大概是實在走投無路才想到這裏來破冰求鯉的吧？”
李固的話說的我很是心疼，一個人要怎麽走投無路才會想到破冰求鯉這一招？
“我們回去吧。”李固說。
我拉開車簾直接走了出去：“我想一個人散散步。”
“你瘋了吧？這種天裏散步？”李固吃驚的問我。
我無力的笑了笑：“這種天氣裏散步才難得啊。你回去吧，一會兒我自己會回來的。”
李固被“呼呼”的風吹的早就受不了了，聽我這麽說也不再管我，直接吩咐車夫打道回府。
我聽着馬車“咕嚕咕嚕”離開的聲音，站在木栅邊：燕青，你去了哪裏？
“這麽冷的天你站在這裏幹什麽？”沒過多久，身後便有一個人問我。
我微微笑着轉身，卻在看到他的一瞬間愣在了當地。
眼前的這個人還是那個俊俏的美男子嗎？他渾身破爛，蓬頭垢面，跟街上的乞丐又有什麽區別？
“你不用這樣看着我，我是故意打扮成這樣的，我知道李固想讓我在外面多吃點苦所以沒把我抓進牢裏，但是畢竟我還是官府正在通緝的要犯，不化點裝怎麽對得起城門口的通緝令呢？”他說話的時候帶着微笑，似乎一點都不介意自己的這幅樣子。
“這幾天，你，過的好嗎？”我發現自己說話的時候竟然帶着幾分想哭的沖動。
他張開雙臂在我面前轉了個圈：“還不錯，你看，也沒瘦。”
我看到他身上的衣服好幾處都被撕破了，連忙脫下自己的羊絨大衣想披在他身上，卻被他直接拒絕了：“我本身就不怕冷，何況你見過哪個乞丐身上還穿着這麽好的大衣的？沒事的，我不冷。”
“這幾天天那麽冷，你都在哪裏渡過的？”我問他。
“白天的話，就四處走走轉轉，偶爾能抓一兩只野味來充饑，晚上的話就去那些荒廢的屋子，破廟什麽的地方勉強也能住一晚。沒事的，你不用為我擔心。”
他一連說了兩遍“沒事的”，我的心卻差點要為他這句“沒事的”滴出血來。
“你不是會易容術嗎？”我說，“只要你易容成別人，躲在大名府也應該不會是個難事吧？”
燕青點頭：“是，易容成別人的确可以讓日子過的好些。但是，那些好心收留我，或者給我飯吃的人卻會增加許多危險，一旦讓李固知道，他們要怎麽辦？我不能因為貪圖一時的惬意而讓別人替我擔風險。”
“那幹脆投案吧？監獄裏也好過在外面啊，很快就要下雪了……”
“不行。”他直接打斷了我的話，“現在大名府雖然戒嚴，但我相信它也堅持不了多久，現在我每天都會去城門口看看，一旦讓我找到機會出去，我便馬上會去找主人，如果進了監獄再想出來，那就難了。”
主人，又是主人！
我生氣道：“在你的心裏難道就只有主人嗎？你在這裏挨餓受凍你主人知道嗎？就算他回來又怎麽樣？他會理解你嗎？”
燕青笑着摸了摸我頭：“有些事情，我心裏知道就好，不需要別人來理解，我要的從來都不是贊揚和感激。”
我不能理解他的話，也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麽，他就像是那種偏執的小孩一樣跟他說什麽都是說不通的。
“聽說今天傍晚就要下雪了。”我嘆了口氣将手裏的大衣遞過去，“你現在不穿，等晚上找個沒人的地方當被子蓋着也好。”
這一次他沒有拒絕，緩緩将大衣接了過去。
我說：“你執意如此，我也沒有別的辦法幫你，但是如果你想要什麽吃的，我可以……”
他笑着看着我：“不要擔心我，我不會餓死，也不可能被凍死的，在沒有找到主人前，我不會讓自己出任何事情的，你放心吧。”
早知道會這樣，我該在出來的時候給他帶些吃的，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我又嘆了口氣剛轉身想走，卻聽到他在後面問了我一句：“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他顯然不是指我這具身體的名字。
我愣了片刻，張口想說卻被一陣狂風嗆了回去。天空竟然在這一刻飄起點點雪花來……
他以為我不想說，尴尬的笑了一聲：“不想說也沒有關系，我只是好奇而已。”
我不敢回身去看他，因為他的話裏充斥着一中難以訴說的落寞，我怕我回過身會看到令自己心痛的畫面。
雙腳不由自主的向前走去，如果不能轉身，那就走吧，留着只會讓自己變得越來越軟弱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