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卑微的愛
第二天清晨七點，程悠然被一陣手機鈴聲吵醒，是顧南浔打來的。
迷迷糊糊中，她聽到顧南浔對自己說，他已經到她宿舍樓下了，讓她趕緊收拾一下，還說，有驚喜。
程悠然還尋思着，是不是顧南浔在下面等太久了，又準備捉弄她，結果，才從床上爬起來，就聽到了有人在喊：程悠然你再不下來，老娘就回去了。
這一吼，程悠然整個人立馬清醒了，她不顧形象，飛快地跑到陽臺上，林佳薇左手叉腰，右手握成半拳，食指指向她，怒氣沖沖的樣子毫不客氣的霸占了她的瞳孔。
林佳薇還是一貫的大大咧咧，程悠然咧嘴一笑，連忙應道，“再給我十分鐘！馬上……馬上就下去。”看到林佳薇，她的心情很好，好像忘記了今天是要回梧桐鎮給父親過生日，也沒有料到，有一場暴風雨在等着她。
林佳薇是程悠然的發小，程家沒搬家之前，程林兩家就是門對門的關系。他們的父母曾經還坐在一起讨論，要給孩子報什麽興趣班，考哪個學校，讀什麽專業。雖然現在已經不在一個小區裏了，但程悠然的父親程啓明好像還和林佳薇的父母保持聯系。
而如今，林佳薇也在新僑市上大學，只不過，新僑市太大，她的學校和程悠然的學校又相距太遠，所以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少，一起撸串的機會也越來越少，不過這也不影響她們穿同款開裆褲度過嬰兒時期的情誼。
“走啦走啦。”程悠然一下樓就往林佳薇身邊跑，挽起她的手臂，使勁讨好，“我都不知道你要和我一起回去，顧南浔也沒有告訴我，要不然我肯定起個大早去接你！”程悠然信誓旦旦的解釋。
“哎，程悠然你怎麽說話的，總讓我背黑鍋啊，明明你是賴床……”顧南浔像個怨婦一樣，在低聲抱怨，顯然是底氣不足話。他的話還沒說完就感到有一抹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他驚恐萬狀地擡頭，恰好對上了程悠然的眸子，話音也戛然而止，弄得走在前面的兩人忍不住狂笑。
林佳薇本來今天是要回家的，不過，昨晚接到顧南浔的電話，說是想讓她和程悠然一起回趟老家，她沒多想就答應了他的請求。事實上，即使是顧南浔不說，只要知道程悠然要回去，林佳薇肯定會陪她回去，她也算是除了顧南浔以外，最了解程悠然家庭情況的人。但，這次是顧南浔的請求，盡管去的地方一樣，對她來說意義是不一樣的。
梧桐鎮離新僑市有些距離，三人先是坐地鐵再倒公交到客運中心，坐客車。這樣一折騰，抵達目的地時已經接近下午兩點。
當初程悠然會選擇去新僑上大學，除了是蘇銘的願望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離家不遠不近，要是有蘇銘的消息，她不需要大費周章回家，而平時她可以遠離那個沒有什麽值得留戀的家，當成一個學期都不回去的借口。
人只要受到過多的傷痛，就會把周圍的一切都看得很淡，不再會輕易付出真情，害怕再次傷痕累累。
記憶突破時光的阻攔，卷土重來，程悠然沿着熟悉的街道上，一步一步的走，每走一步都感覺很困難，腿好像被綁上了鐵塊，腦子裏時不時浮現曾經和蘇銘嬉戲打鬧的場景。
走到街尾盡頭最後一棵梧桐樹時，程悠然不自覺的停下了腳步，長久地望向旁邊那間帶着小花園的房子，那是蘇銘曾經住的房子。沉默了一會，她把手裏的蛋糕交給林佳薇，對她說，“我去去就回。”然後，朝房子走去。她的步子走得很大，卻又格外小心，好像害怕一不小心驚醒睡夢中的嬰兒。
“哎呀，程丫頭啊，你又來啦。”程悠然剛走到門口，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奶奶就映入她的眼簾，“剛剛到嗎？要不要進來喝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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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老人的樣子結果是和以前一樣的，程悠然失望的搖搖頭。
蘇銘離開這裏四年，這期間程悠然無數次跑來這裏問老人，有沒有蘇銘的消息，結果都是沒有。
老人曾告訴她，這套房子是她兒子四年前買下的，她自己也沒有見過房東，不過倒是聽說，這房子原來的主人被家人接走了，去了法國生活。
程悠然知道，老人口中的原來房子的主人就是蘇銘的外公外婆，蘇銘從小就和他們在一起生活，她從來沒有見過蘇銘的父母，但蘇銘每年的暑假都會去一趟新僑市，可蘇銘從來沒有告訴過她，他去做什麽，只是每次回來都會給她好吃的。
後來她大膽的認為，蘇銘的父母很有可能在新僑市，遺憾的是，這些年她踏遍了新僑市的每一個角落也沒有發現半點蹤跡。
或許，他們真的移民到了國外呢，只是，程悠然始終都想不明白，蘇銘為什麽不和他說一聲，哪怕只是透露半點風聲，讓她确定他是平安的，他還和她呼吸着同樣的空氣。
在這場與時光鬥争的戀愛裏，她失去了理智，卑微到沒了最初的樣子。
程悠然回到家時，繼母張紅正在廚房裏準備晚餐的材料，她聽到程悠然的聲音，立刻放下手中的東西，向客廳走去。
“然然，你回來了，累不累？先坐會，我去泡茶。”張紅沒想到程悠然會真的回來，心裏高興極了。此刻的她，眼裏只有程悠然，完全沒有注意到旁邊的顧南浔和林佳薇。
“沒事，你去忙吧，我自己來就好。”程悠然很自然的接話，語氣裏不帶任何感情，也不看張紅，徑直走向冰箱，随手拿起一瓶飲料，正想喝卻被張紅奪了過去。
“女孩子別喝那麽多冷飲，對身體不好，我去泡點花茶。”
程悠然愣了，沒說什麽只是點點頭。
張紅再次從廚房出來時，手裏端的是程悠然最喜歡的猕猴桃，還有一壺薰衣草花茶。
“薇薇，小浔啊，謝謝你們能來，招呼不周不要介意。”張紅客氣的說。
“沒有沒有。”兩人異口同聲的回應。
程悠然沒搭話，看着他們興致勃勃的聊着，自己坐在沙發的另一端吃着水果。從進門起，她就叮囑自己一定要保持理智，不能被張紅的表面功夫欺騙，什麽賢妻良母都是假的。所以，即使是吃水果，她的眉頭也是微微皺着的。
“程叔叔。”
程悠然還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中，不料，一旁的顧南浔和林佳薇吐出“程叔叔”三個字，把她吓了一激靈。她緩緩地站起來，看了一眼程啓明。
他好像老了許多，去年見到他的時候鬓角的頭發還是黑的，如今已經花白，額頭上也多了許許多多深深淺淺的歲月的溝壑。
“爸。”這個詞在程悠然嘴裏憋了很久，最後吐出的時候聲音稍稍有些別扭，還有久違的陌生。
“恩。”程啓明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就上樓了。程悠然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多了一份悲傷。
她把悲傷的成因全都歸結到張紅的身上，握緊拳頭，努力的讓自己看起來很淡定，然後，直接進入正題，“當初為什麽要和媽媽離婚？”這個日夜糾纏她的疑惑，終于說出來了。
程啓明的腳步毫無預兆的停了下來，他艱難的轉過身來，望着程悠然，嘴角輕輕顫抖，複雜的目光讓人捉摸不透，這不是一個父親看着孩子時該有的眼神。
其餘的人，好像也沒有想到程悠然會那麽突然，一下子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做些什麽好，只能尴尬的坐着。
“悠然……”顧南浔略帶遲疑地扯了扯程悠然的衣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