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回來永平侯府作客
笑。她是看透了沈大老爺這個虛僞的君子,這招以退為進,對她不管用!
她要幫,也只會幫沈家餘下的兩兄弟,起碼他們是真心對待琇瑩。
馮氏被氣得不輕,沈大老爺離開後,臉上的笑也蕩然無存。
——如若不是得到朝中近來可能會有變動的消息,他也不用這樣忍氣吞聲,巴巴來求馮氏。
說到底,馮氏在那人家中也只是庶女,要不是确實是拉拔了他一把,他用得着這樣忍她?!
沈大老爺越想越氣,覺得馮氏也不是什麽正經貴女,要他這嫡長處處忍讓,是真有些受夠了。
可是受夠了又能怎麽辦。
沈大老爺又想到只有一面之緣的大舅哥,那個人身上那種淩人的氣勢,說話間處處透着的那種殺伐果斷,他又不寒而栗。
那樣人家的庶女,地位也好像高到他不敢想像。那可是那家人的嫡出長子,身份更是重貴,經那一次,也是他不敢看輕馮氏的原因。
可眼下怎麽辦?
若是馮氏不幫忙,機會可能就白白溜走了。
沈大老爺急躁起來,突然,他腦中閃過一個想法。
左右他是知道馮氏娘家的,不如直接寫信給大舅子,順帶說說馮氏跋扈,也許能行得通。
馮氏娘家人就來過那到一回,再也不見,逢年過節也沒有送禮的,指不定他們早将馮氏這庶女也忘記了。他或者可以去信,順便探一探!
沈大老爺覺得這主意可行,匆匆回到書房,提筆就開始寫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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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臭小子的消息還挺靈通的。”
幽靜的竹林內,一位白發老者摸着胡子,用指尖點了點石桌上的信箋。
這正是沈君笑的師父,窦老侯爺,而他跟前坐着的赫然是那日連慶口中的浩爺,沈君笑的小師叔。
江浩擡盞喝茶,咂巴咂巴嘴,說:“您就不能拿點兒好酒招待我,這茶有什麽好喝的,啥味兒也沒有。”
“你什麽時候改了這一身江湖氣,再來和我讨酒喝。我怕你喝多了,給出去鬧市,墜了我們玄門的名聲,到時我可沒有臉面去見你爹!”
還天天讓人喊浩爺,真是跟那些山匪小兒沒有什麽兩樣,不對,江浩還自己真的建了個什麽幫會。就是個土匪頭子!
窦老想着,一副要扒了江浩皮的狠樣,冷冷盯着他。
江浩聽着這話,覺得十分沒有意思。他在師兄要吃人的眼神下将腿還搭在石桌上,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您也生氣,不就是我沒有順着我爹的意思,當玄門的接班人麽。師兄,您難道覺得我真适合接下玄門?您就不怕,我真将玄門毀了?”
這話不中聽,仿佛還帶着幾分意氣的樣子,但卻又是實話。
窦老被噎着,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麽訓斥他才好。
他這個師兄是師父的老來子,師父一生就那麽一個兒子,自然是受到萬般寵愛,連帶他們這些師哥都十分寵溺。可這孩子自小就是有主意的,明明很聰慧,玄門的各項秘術也都涉及,他們都以為師父後繼有人了。
哪知,這孩子最後竟然是出走,讓他師父傷透了心。
“我不想管你的事,以後你自己跟師父說去!”窦老憋了老半天,也只得出這麽一句話來。
他覺得自己也是可憐,一個不聽管教要走異路的師弟,還收了一個心機賊多的徒弟。兩人都有一個共同點,總能将他噎得沒話說!
窦老這也是下了逐客令了,江浩臉上馬上換了可憐兮兮的表情,耍賴道:“師兄,您怎麽和沈君笑那小子一樣,用人前不用人後啊。我一路從永平快馬加鞭趕來,連夜無休啊,您好歹也請我吃頓飯吧。而且......”
青年聲音拐了個調調,臉上的笑讓人覺得很欠扁。
099牆角
老人一看江浩那個欠揍的神色,心中突的跳了跳。
他有些什麽不好的說預感。
果然,江浩那頭就很不要的臉道:“而且,我知道一些內情啊。科考前,我不記得在哪家官員屋頂睡了一覺,然後就聽見了......您不想知道啊?”
艹!
窦老實在憋不住,爆了句粗口。
這小子明明可以直接在永平問沈君笑信的內容,明明也可以直接告訴沈君笑的,偏跑這麽一趟,然後來賣乖?!
“我打死你這折騰人的!”窦老爺拿了杯子就朝他扔過去。
江浩看他氣得胡子都要翹起來了,哈哈哈大笑着躲開,到最後,窦老還是沒辦法留了他用飯。
畢竟他十分好奇啊,他這人什麽都好,就是好奇心重。這臭小子不告訴他,他會幾天幾夜都睡不着的!
用飯的時候,窦老還是沒給江浩酒,以為能用消息換酒的江浩為他的小氣痛心疾首,但該交待的還是都交待了。
窦老聽完後,一臉驚疑不定:“他自己考了個第二,怎麽會洩題?!!”
“洩題也看比例吧。”江浩似笑非笑的應了聲。
窦老陷入沉思。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個李慶昭相當有心計,也許他一開始是想要拿第一的,哪知被他的臭徒弟占了。他洩題給那個官員,是想要拉攏人心,而且他身後靠着前首輔劉蘊啊,衆人第一反應應該是劉蘊拿到了考題。
劉蘊拿到了考題?!
窦老想得一怔,覺得有什麽不對。
他目光變得幽深,異常鄭重地又問了江浩一遍:“我再問你,你确定是李慶昭洩題,而不是劉蘊拿了考題,給到了李慶昭。讓他去拉攏人心?!”
江浩在啃第二個雞腿,一嘴都是油,好好一張俊臉被弄得慘不忍睹。他咬着肉說:“我這耳力,能聽錯不成?我一開始以為是聽錯了,還特意跑到劉蘊家又窩了好幾天呢,聽到劉蘊親口問心腹,考題是什麽。這還能有假麽?”
窦老聽着他的話,嘴角一抽。
這小子究竟蹲了多少人家的牆角?!
話到此,那就是全都清楚了,窦老覺得這個李慶昭真是深不可測。
他一開始也查過這個突然在京城成了風雲人物的少年,發現這個少年家境敗落,就是個非常一般的人,長得也沒有他徒弟好看。
但眼下,是将所有都推翻了。
“你究竟想要做什麽?”窦老抛開讓他吃驚的結論,看吃得津津有味的師弟。
他不可能無聊到專去蹲人家官員的牆角。
江浩将雞腿骨丢到桌上,取了邊上的帕子一抹嘴,嘿嘿地笑道:“師兄,師弟我不會做什麽出格的事,您就放心吧。謝謝師兄招待,我先走了。”
說罷,青年還很形像的打了個飽嗝,起身揮揮手,就那麽走出了屋。
老人看着他走到院子牆邊,然後身手利落翻了出去,又是一陣無語。
這個樣子,他能不擔心麽?
他真怕這孩子長歪了!
窦老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陽穴,坐了小半會,最終又覺得這個師弟就是荒唐又叫人無奈,只能搖搖頭去了書房。
他要給沈君笑回信,提筆的時候,突然笑了出聲。
臭小子知道自己被江浩耍了一圈,也要氣得頭頂冒煙吧,總算還有能治他的!
***
李慶昭暫住的地方,人來人往,可謂是絡繹不絕,将一方小院都堵得滿滿的。
這都是放榜後的好幾天了,來給他祝賀的人仍舊不減。
李慶昭穿着一身新綢素青面的薄襖直裰,面上亦是笑意滿滿,不停朝恭賀他的人揖禮。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聽到別人祝賀他得了第二的時候,心中那股散不去的恨意。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十拿九穩的事情,居然會半路殺出個沈君笑。
沈君笑今年不是不參加科舉的嗎?!
李慶昭十分艱難的維持着面上的笑意,一直陪着賓客到傍晚才得以松口氣。
人一離開,他唇角的笑意如同這深秋的夜,一點點變得冰冷。最後,這壓抑了整日的火氣都爆發出來,将桌上的所有禮物都掃落在地。
李母遠遠走來,就聽到動靜,進屋一看,貴重的禮物狼狽掉落在地上,疼得心裏一抽:“我兒,這是怎麽了。”
這裏面有些可是擺件什麽的,不是白白糟蹋東西!
李慶昭見到母親前來,緩了緩神色,說:“無事,兒子不小心碰到了。”說着讓發抖的丫頭過來将東西收走。
李母瞧着還是有些欲言又止,但她是個善解人意的,而且也深深了解兒子,不想再多讓他不開心。她轉了話題,笑吟吟拉着兒子的手坐下:“你如今取得了這般好的成績,春闱也要努力了。我想了想,你的親事确實不該太着急,那些有意提親的,都被我擋回去了。你且安心,只管溫書。”
自從李慶昭成了劉蘊的關門弟子後,以前躲着他們李家的親戚都冒了出來,一個個言下之意是想結兒女親家。李父早早就病逝,李慶昭是李母變賣家産養着讀書的,那時可沒有人幫過他們母子,而且李慶昭還有一個妹妹,因為家境的關系,到現在十二了,也還沒有人問親。
李慶昭聽着,眼中閃過譏諷。
那些人比他還勢利,他怎麽可能會應下與他們結親,何況......
李慶昭腦海裏閃過一個甜美的面容,神色變得複雜。
他抿了抿唇,說:“母親都推了吧,左右兒子才十五,晚幾年也沒有關系的。”
李母以前還着急,如今兒子有出息了,覺得有盼頭,是真無所謂了。
李母點頭:“好,那就晚些再說,雖說成家立業,先立業也是可以的。我給你頓了天麻鴿子湯,好好補補,你坐一會,我讓人擺飯。”
她這邊說着,人已走出屋,快步往廚房去。
李慶昭雖然是成了劉蘊的學生,但生活還是有些緊迫的,炖湯的天麻也是昨天有人送的禮。
看着母親微駝的背影,李慶昭握住了拳頭。
一切都會好的,這回慢慢來,他可以更好!
至于沈君笑......他冷笑一聲,腦海裏閃過一些讓人痛不欲生的畫面,他拳頭握得更緊,突起的血管像一條條猙獰的毒蛇。
沈君笑那邊,他也會一點點回報的!
100不安
這兩天下了場雨,天氣突然就冷了下來。
琇瑩的新衣裳已經趕制出來,連帶着沈琇憐也得了一套。
沈琇憐來請安的時候,看着芯梅遞過來的衣裳有些吃驚,伸手一摸,是上好的綢緞,上邊繡的海棠亦十分精致,她就更愛不釋手了。
但她還算冷靜,知道要先給馮氏道謝。
馮氏淡淡地說:“我這人慣來都是一碗水端平,琇瑩做了三套,其實兩套是按份例,是公中出的。餘下的是我自己給的,你是庶出,所以給按着份例給你做了一套,可是清楚了。”
屈膝的沈琇憐動作頓了頓,心裏頭有些委屈。她聲音低低的:“母親,女兒知道好歹的,女兒并沒有不滿。”
“我知道你是知輕重,懂事的,所以才會将話明了的說出來。”馮氏讓她坐,扯着嘴角笑了笑,“就怕有人嚼舌根罷了。”
一句話又讓沈琇憐更加無措。
馮氏将知輕重放在前頭,再說她懂事,是意指她有小心機。致于這個嚼舌根,是在警告了。
沈琇憐真是一點兒心思都生不出來了。
這個嫡母厲害着,更是面面俱到,不會讓人抓一丁點的小辮子。再說了,如若只要安份,她就能得到比前好的生活,她還是願意的。
現在已經沒有崔姨娘給她撐腰,即便是沈老太太,也是忌諱着嫡母在做事,而她現在一切也沒有比崔姨娘在的時候差。
她想得明白,又站起身朝馮氏行了一禮,“母親您對女兒的好,一定會記在心中的!”
馮氏沒有再說什麽,讓她告退,省得她在這麽也那麽拘束。
人才一離開,琇瑩翻了個白眼:“她究竟誰女兒,讨厭!”
屋裏伺候的都是母女倆親近的,見她這表情都沒忍住笑出聲,她們大姑娘是吃醋了。
馮氏也樂不可支,将她樓到懷裏:“人家嘴甜讨好,你這也吃醋啊?”
“對!吃了兩缸子!”琇瑩從鼻子裏哼一聲,跑出門。
馮氏忙喊:“幹嘛去呢,外邊起風了,穿個鬥篷!”
琇瑩頭也不回,大聲回道:“正好風能吹走酸味兒!”
馮氏真是被她打敗了,讓屏兒芷兒快跟上。這丫頭肯定又跑去找她三叔父了。
這家,二房離開後,她也只有那一個去處了。
馮氏想着惆悵嘆息,或許,她現在就要開始謀劃。
琇瑩确實是跑到了沈君笑那,沈君笑正坐在院子裏烹茶,風吹得少年衣袂飄飄,有着能入畫的出塵俊逸。
“怎麽這個時候跑來了?”
小丫頭一進門沈君笑就注意到了,又見她連披風都沒穿,有些責怪:“怎麽不穿厚些?你的丫頭呢?”
屏兒芷兒氣喘籲籲才趕上,正好聽到他這話,都皮一緊。
三爺冷臉的樣子太有威懾力。
琇瑩也是護短的,忙給自己的丫頭辯解:“是我跑太快,我不冷,三叔父要擔心,不給多賞我幾杯茶喝。”
笑吟吟的蹭上前,還古靈精怪的眨巴着一雙眼。
是有點像讨食的小動物。
沈君笑被她逗得沒繃住,唇角翹了起來。
“坐好,正好教你茶藝。”
琇瑩心中就哀呼,她又不是小霸王那個受虐狂,被燙得手都紅了,還要學茶藝。
沈君笑自主忽略她裝可憐的樣子,開始認真講着每一步,中間穿插着一些關于茶的常識。這一句一句聽着,琇瑩竟起了興趣,也認真的記着。
倒底沈君笑也舍不得琇瑩吃苦,說完流程沒讓她碰茶具,說讓她先回去背下剛才的,改天抽查了再說。
晚飯琇瑩自然而然就在沐曦院蹭了,吃飯的時候卻出了小小的意外。
琇瑩掉了一顆牙。
“噗......”
看着用帕子捧着牙愁眉苦臉的小姑娘,沈君笑沒忍住笑出聲。
琇瑩氣得小臉通紅,從來沒有那麽膽大過,瞪着他。
沈君笑也不想笑的,可是一想到琇瑩換牙,換的還是門牙旁邊的,剛才張嘴就漏風的樣子......不行,他還是想笑。
他的記憶中,早是前世琇瑩亭亭玉立的樣子,而且前世他也沒有見過她掉了牙的樣子。她那時都躲起來了,如今親眼所見,怎麽想都喜感。
“好了,三叔父不是笑話你的意思。”沈君笑咳嗽兩聲,面上笑意是不見了,可全都聚在了那雙鳳眼中。
琇瑩更氣了。
三叔父居然還撒慌來哄她!
“不理您了!”琇瑩捂住嘴,含糊不清恨恨道。
沈君笑見小丫頭扭頭就要跑,這是真生氣了,忙拉住她,蹲下身求饒。
“三叔父錯了,窈窈不生氣哦。”少年輕聲哄着,臉上一片真誠。
可是琇瑩不但氣,還躁。
以前除了娘親,可從來沒人見她缺了牙的樣子,她以後可怎麽面對三叔父哦!
“那天我就讓你少吃些糖葫蘆的。”沈君笑看着她氣鼓鼓地臉,覺得她十分可愛,“來張嘴給三叔父再看看,有沒有淌血,新牙長多少了。”
“不給看,您讨厭!”琇瑩臉漲得通紅,哼了聲,還是跑走了。
沈君笑望着她的背影直搖頭,芷兒将丢在桌上的手帕取過來放好,朝沈君笑屈膝道:“三爺,奴婢回去給大姑娘瞧瞧,應該沒有什麽大問題。”
少年颔首,想到另一件事,“有空的時候再過來一趟。”
芷兒眼中有疑惑一閃而過,旋即神色鄭重應下。
已經臨近入冬,太陽已早早落下,夜幕籠罩着大地,伴着越刮越大的風,讓人無端覺得涼意陣陣。
沈君笑剛剛收到從京城來的回信,他看着信尾的日期,算了算,是在路上耽擱了一天。
也不知道是那老頭故意的,還真是耽擱了。
他無奈笑笑,唇角的笑意又很快隐沒下去,眉角眼梢間都蒙了層冷意。
洩題的竟然是李慶昭,這即便是那些人供出去,衆人怕都不會信吧。而且李慶昭背後靠着劉蘊,劉蘊若是知道,只怕不會讓那些人開口,可李慶昭是如何知道試題的。
沈君笑自己都記不清今年的試題,只是依稀記得大概考的範圍。
這個李慶昭,倒真是有點厲害了。
難道他身後還有比劉蘊更厲害的人?
沈君笑思索了許久,也不敢确定,只能喊了連慶過來,讓他派留在京城的人再查一查。
其實他知道窦老侯爺也會派人查的,但他總覺得不安。
101趕巧
二更的梆子聲響起時,芷兒才來到沐曦院。
看着被風吹得臉色發白的芷兒,沈君笑指了指炭盆邊的椅子,讓她坐。
芷兒謝過,擡着椅子坐了一點點。
“你師兄還在找。”沈君笑直接進入話題。
芷兒擡起頭,原本帶着希望的眸光暗了下去。沈君笑見此又說道:“你也不必灰心,我的人上回跟他到了帽兒胡同,他是在那兒不見的。相信再兩天應該能将他翻出來。”
那個人非常警覺,極大可能是察覺到了有人跟蹤,然後才會甩掉了他的人。
可這也正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如若是他不熟悉的地方,他絕對不能那麽輕易就消息在連慶等人眼前,連慶最擅長就是尋蹤,自小就練就的吃飯本來。他能甩掉,只能說明,那塊地方就是他地頭了。
他們只要守着,就能找出他來。
芷兒見他那麽自信篤定,抿了抿唇,說:“芷兒謝三爺,以後做牛做馬,都必定會報答三爺。”
“這倒不必。”少年修長的手指輕輕敲着桌案,神色淡淡的,“你本是良家,但還是屈身為奴,這就很委屈你了。我只求你能好好守着大姑娘,你的血仇,我一定會給你報了。”
芷兒聽着就紅了眼,跪在地上起誓:“芷兒必定護好大姑娘,願終生不嫁!”
倒是個重恩的。
沈君笑聽着她的誓言,也只能是在心中嘆息一聲,點點頭讓她起身回去。
“大姑娘的牙怎麽樣了。”
芷兒已一腳踏過門檻,沈君笑想起晚飯的事,忙喊住她。
“三爺放心,已經看見牙花了,少則三日,多則七日,大姑娘的新牙就能長好。”
這就好,沈君笑真正放下心來,又想到小姑娘氣呼呼地樣子。他歪了歪頭,又笑出聲,他是不是要買點什麽小禮物哄哄小姑娘,離開的時候是蠻生氣的樣子。
琇瑩掉了牙,這兩天幾乎都不說話。馮氏知道後也是哭笑不得,只覺得小丫頭的自尊心有些太重了,這個年紀的孩子,哪個不換牙。在族學讀書的,她那個姓齊的表哥十二歲了,不也還在換牙嗎?
可是馮氏知道自己的小丫頭愛面子,只能給先生打了個招呼,讓他盡量別喊琇瑩答題。
這倒是省了琇瑩的尴尬,左右沈琇莞她們都不在家中,也沒有和她說話,她就閉緊嘴做啞巴。可是真正讓她苦惱的并不是上學的事,而是沈府開始請宴的事。
這一請宴,她跟在馮氏身這就不能不面對那些夫人小姐的,每回見人說話都得低着頭遮掩。
她的牙才長一半!
馮氏見她這樣,只能在事後跟那些夫人解釋兩句。夫人們都理解,都笑得不行,倒沒有覺得琇瑩舉止不當的。
請宴第一日的時候,永平侯世子兩夫妻來了。
沈大老爺面上笑着與沈君笑親迎人,心中卻更是篤定,沈君笑和永平侯府交情非常深。
想到這兒他就十分不舒服,可轉念一想他已經給馮氏京城的娘家去了信,又舒暢不少,卻也更心急地盼着消息。
沈君笑成了北直隸最年輕的解元,上門的人比想像中的更多,還有些是聞信,派了管事來送禮的京城大戶人家。沈老太太知道後更是笑得眼都眯成一條縫。
等她兒再考了進士,那提親的估計也要絡繹不絕,能将他們沈家的門檻都踩爛。
沈老太太人縫喜色精神爽,陪了一日賓客也沒有覺得疲憊。
這讓沈大老爺更加吃味,對這個弟弟也越發不喜。
傍晚時分,賓客散去,衆人才要放松放松,管事卻又急急忙忙跑來尋沈君笑。
“三、三爺!有貴客到!”
沈君笑正準備回院子,聽到貴客二字,有些奇怪。
他問:“是哪位貴客,如今人在哪兒?”
“來人自報是武安侯府,是個少年人,與三爺您年紀相當。小的不敢怠慢,讓人請到前廳去了。”
沈君笑這下是驚訝了。
武安侯府,那可是......他神色一斂,當即撩了袍子站起來,往前廳趕。
沈老太太也站了起來,問那管事的:“武安侯府是什麽人家?”
她怎麽好像沒有聽說過。
管事的忙一一說來:“武安侯姓周,武安侯的爵位是高祖帝所封,是開國功臣,如今武安侯手中也握着兵權。可是跺一腳,朝中都得震三震的權臣!”
沈老太太聽得張大了嘴。
她的老天爺,那麽厲害!
她這小兒子是怎麽結識如此厲害的世家!
沈大老爺也沒有離開,聽得面色沉沉。這武安侯府他自然是知道的,可是這人居然和老三也有關系,這個弟弟還有他什麽不知道的?!
沈大老爺震驚之餘心中又不斷有酸水冒出。
永平侯府,武安侯府!
沈君笑這真是要一飛沖天了嗎?!
那頭,沈君笑讓人掌着燈籠飛快趕到前廳,遠遠地,他就看到了周嘉钰站着的筆挺身姿。
他跨過門檻,笑着拱了拱手:“周世子,你怎麽來了!”
“沈兄!”周嘉钰見到沈君笑,似乎十分高興,少年臉上全是笑意,讓人覺得親近。
兩人相互見禮,然後才落坐。
周嘉钰說:“沈兄,你可真不夠意思,說好了你要請我喝酒的,結果你擺宴,居然沒有請我!”
最後一句咬字挺重,帶着生氣的語氣。
沈君笑想起了上回在窦老那裏,周嘉钰喝得醉熏熏的話,沒想到他還記得的。
他便道:“世子遠在京城,又在朝中領有差事的,沈某不好貿然相請。”
“你就是不夠意思,而且不是說好,以兄弟相稱的。”周嘉钰不滿地嘟囔,“你卻一口一個世子。”
周嘉钰本就是性子爽朗的人,如今一抱怨,倒有幾分委屈,讓沈君笑也好不再說推托的話。站起身,喊了他一聲周兄。
周嘉钰這才眉開眼笑。
少年笑起來,桃花眼極亮,臉夾上還有淺淺的小窩,十分無害好相處。
但沈君笑知道,這有冬日暖陽一般溫和的少年,是一位有謀有勇的鐵血漢子。
“周兄還未用飯吧,我這就請周兄喝酒。”
“正合我意!”周嘉钰哈哈一笑,覺得沈君笑和他認識的京中公子也不太一樣。
別家公子可沒有這樣直接,請吃飯喝酒總還會講一大堆名堂和客氣話,他就喜歡這樣爽利的!
沈君笑就讓人去吩咐廚房整治一桌席面,擺到沐曦院。他站起身相請周嘉钰:“周兄到我的院子去吧,在這兒喝酒不如在我那兒喝得暢快。”
“客随主便,沈兄覺得哪裏好就哪兒!”
周嘉钰也比了個請的手勢,對沈君笑真是再滿意不過。
能請他到住處去,說明這是真将他當好友,周嘉钰覺得自己這趟是來對了。能得窦老賞識的人,果然還是與旁人不同的。
兩人并肩而行,沈君笑是主,便給周嘉钰介紹着永平府。周嘉钰來過一回,但卻沒聽過的,倒是聽得津津有味,中間有起興趣的也會再接着問。
“...原來永平府有好酒是這樣傳出去的。”
沈君笑跟周嘉钰說了一段有關于酒的往事,少年驚奇不已,正要再問細節,卻見沈君笑腳步有所停頓,看向一個地方怔着。
周嘉钰也順着他目光望過去,看到不遠處有兩個小丫頭持燈,而走在她們前面的是年紀更小的小姑娘。
這是......
周嘉钰眯了眯眼,沈君笑卻是在想,窈窈怎麽這會來了。
——倒是趕巧。
【親們午好,謝謝愛心,麽麽噠~~】
102世子
夜色籠罩着大地,一片朦胧。
琇瑩在燈籠的照亮下慢慢地走,即便是眼前光線昏暗,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廊下的少年。
她高興地喊一聲:“三叔父!”
小姑娘提着裙子就噠噠噠跑上前。
“三叔父,您還沒回院子啊,我娘親讓給您送甜湯來,剛剛炖好的。”
琇瑩小臉上是明媚的笑意,一長串話說完後,才發現少年身邊跟着的是個陌生人。
她一怔。
而周嘉钰在見在她的時候就怔住了。
小姑娘八九歲的樣子,長着一雙桃花眼,笑起來臉上還有淺淺的梨渦。在朦胧的光線下,小臉瑩白如玉,精致可愛。
最重要的是,她的面容......
沈君笑見小姑娘頓住,微微擡眼去看面上有錯愕的少年,眼中有光閃過。
他擡手去拍了拍琇瑩的小腦袋,指着周嘉钰說:“窈窈,這是武安侯世子。”
武安侯?
武安侯的名聲她是知道的,前世那些夫人一說到他們家,那都是羨慕的語調兒。
可她不記得三叔父還和武安侯有來往。
琇瑩眼中閃過疑惑,屈膝朝少年一禮。
還有,這人看她的眼神好奇怪啊。
“你叫什麽?”周嘉钰在沈君笑的說話聲音中回神,袖中的手微抖,有些不敢确定地問,“你是叫窈窈?”
琇瑩覺得這人有些奇怪,但還是點點頭,輕輕地說:“窈窈是我的小名兒,我叫琇瑩,沈琇瑩。”
少年卻是根本沒有聽後面的話,在她點頭的時候就激動的蹲下身,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仔仔細細地打量她。
這個眉眼,這個面容......
少年越打量情緒就越激動,握住琇瑩的手不斷收緊,直讓小姑娘疼得皺起眉頭。
琇瑩忙掙紮開來,躲到沈君笑的身後。
沈君笑此時也皺起了眉頭,顯然對周嘉钰的舉動有不滿,但他卻并沒有說什麽,而是盯着少年臉上的神色。
小姑娘躲開他,周嘉钰回過神來,按耐着激動的心情,讓自己盡量顯得平靜。
他站起身,目光仍舊落在只露出半個腦袋的琇瑩身上。
他說:“她喊你三叔父?她母親呢?”
琇瑩聽着小臉拉得老長。
這人有毛病還是怎麽回事,怎麽問的那麽失禮。
而且一點常識也沒有!
“周兄,你這是否有些失禮了。”沈君笑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一雙鳳眸沒有情緒地望着他。
周嘉钰被他的眼神弄得一怔,旋即反應過來。
他再低頭一看,小姑娘看他的目光也變得極不友善。
周嘉钰知道自己還是失儀了,可是...這如何能叫他不激動。
此時只有老爺知道,他的心湖早就掀起了風浪,根本無法平息!
“窈窈...她就是上回跟你一起在河邊的小侄女嗎?!”
沈君笑點點頭,周嘉钰神色又變了變,眼中有疑惑。
按這樣排輩份,那這就是永平府知府沈大老爺的嫡長女了。
可是為什麽會成了沈大老爺的嫡長女?!
年齡也相仿!
周嘉钰突然有些煩燥,看向沈君笑的目光也變得沉沉。
他握了握拳頭,當下做了決定。他朝沈君笑一拱手:“沈兄,我想起還有急事,改日。不,明日,明日我再來給你賠禮!”
說罷,竟是要轉身離開。
沈君笑沒有阻攔,少年走出兩步,卻又是轉身折回。他來到沈君笑側面,朝着琇瑩半跪下來,對一臉警惕的小姑娘道:“窈窈,你要等我。”
琇瑩被他吓得直往後縮,心中想,這怎麽又來一個和小霸王一樣莫名奇妙的人。這些侯府家的公子爺都是有毛病嗎?!
周嘉钰這才真的離開了,一路策馬,疾馳回京。
“吓着了?”
人走後,沈君笑就在美人靠坐下,認認真真地看向小姑娘。
琇瑩臉色有些不好,點點頭:“是有點吓人。三叔父,你答應過我,要看清楚了,再和人來往的。”
這分明就是個神經病!
沈君笑仿佛看出了她在心中暗罵人,低低笑出聲,方才在周嘉钰握住小姑娘手的時候,他莫名覺得心頭發堵。
很奇怪的感覺,仿佛被人奪走最珍貴的寶貝。
即便是現在,還有那種不舒服的感覺。
他不錯眼地看着小姑娘,心頭的難受感揮散不去,這明明是他想要的結果。想着,他閉了閉眼,再睜開的時候,眸光十分的溫柔。
他說:“窈窈,你以後會忘了三叔父嗎?”
琇瑩剛才覺得周嘉钰奇怪,現在覺得自家三叔父也好奇怪,這問的算什麽問題。
小姑娘擔憂地回望他,還伸了小手貼在沈君笑的額頭上:“三叔父,你是不是沒休息好,或者是生病了。”
“不然,怎麽會問出這麽奇怪的問題。”
額頭也不燙呀。
沈君笑被她孩子氣的舉動逗笑了,卻仍是再問道:“那你回答三叔父的問題,窈窈以後會忘記三叔父嗎?”
“當然不會!”
小姑娘聲音瞬間拔高兩度,震得沈君笑耳朵都嗡嗡響。
“...不會啊。”少年笑了起來,十分開心的樣子。
琇瑩聽着他的笑聲,見他鳳眼中滿得都要溢出來的歡喜,放下心中的疑惑,也跟着笑了起來。邊笑還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