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他說去。
沈君笑将琇瑩送回嘉馨院，把她如何救了男孩兒的事說了，又朝馮氏道歉沒有照看好的錯。馮氏聽得直咂舌，見女兒還在調皮地眨眼，知曉她應該真沒傷着，遂寬慰小叔，送他出了屋。
等人走了，馮氏叫人打水來，要琇瑩卷褲腿。
腿上是沒有擦傷，但不是摔青了幾塊，馮氏就用手挫了藥油狠狠給她揉開，疼得小姑娘直咧嘴。
等緩過一口，琇瑩才将擔心的事情說出來。
“你個小腦袋瓜子怎麽長的，你就看出來是京中貴人了。”馮氏伸手戳她腦門，想了想還是決定去見沈大老爺。
她是不想管他的事，可在女兒長大前，卻又不能不管的。
琇瑩說完後就裝好孩子，今晚她确實也說多了，只是她知道娘親肯定對那薄涼的爹有別的說辭，她和敢的。
馮氏得知沈大老爺在外院，帶着衆丫頭婆子浩浩蕩蕩過去。
沈大老爺晚間喝了不少酒，此時正讓素雪伺候着更衣，正值醉意朦胧，看着那年輕的小丫頭，想着她年輕身體的滋味……沈大老爺就有了意動。
外邊卻是響起小厮的通報聲。
手才握上素雪纖腰的沈大老爺酒瞬間就醒了，整個人都一抖，将素雪忙推開。
馮氏就在外間坐下，見着沈大老爺一身酒氣過來，衣襟還沒系好，又看到素雪低着頭出來。眼底閃過譏諷：“可是擾了老爺休息？”
“夫、夫人哪裏的話，才剛回府換了身衣裳。”
馮氏前來，沈大老爺激動又拘束，吃不準她怎麽就突然來了，心底卻隐隐有些期待的。
然而，馮氏惡心他都來不急，如何會讓他再多去想那些關于自己的旖旎事，神色一冷遣退下人，把女兒見聞一一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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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話自是最好将人拉回現實的良藥，沈大老爺心中還是失落的，卻也正色起來。他正想說讓人去衙門看看，究竟是哪方來人，衙差已連夜進了府求見。
041打人
琇瑩再一睜眼的時候已經是天亮。
她揉了揉眼晴，帳外已經有走動的聲音，不會帳幔就被撩起來。
是她屋裏的另一個小丫頭。
小丫頭比屏兒小兩歲，說話輕聲細語的：“姑娘，昨兒夫人很晚才回的屋，估計這會兒還沒起。”
這話應該是有人吩咐說的，估計是伺候她娘親那邊的，琇瑩有些奇怪。
不就是找她爹說事去了麽，怎麽會說那麽晚。
昨兒她也有些累了，等人的時候竟是睡死過去。
等梳洗好後，正房那兒也有了動靜，琇瑩跑去瞧，是芯梅正端水出來。那肯定是馮氏起來了。
小姑娘二話不說邁着小短腿就跑過去，沖進門直問娘親怎麽樣了。
馮氏正戴耳墜子，被她問得直好笑：“瞧你着急的。”也不多說別的，将昨天夜裏知道的消息都告訴這個小人精。
“居、居然是四…四皇子……”
小姑娘驚訝得舌頭都捋不直說話了，馮氏見她這樣又是抿嘴笑，“這事可不能亂說，也不許再去探聽了，老爺自然知道要怎麽做的。”
琇瑩還在震驚中沒緩過來，傻怔怔地點頭。
四皇子她是知道的，生母是淑妃，四皇子已經封了敬王，只是還沒有就藩。許多年後，這個青年……
琇瑩心頭重重一跳，異常興奮。
昨兒她三叔父表現得那麽厲害，又被問了名姓，應該算是入了這貴人的眼。
琇瑩便風一陣出了門，什麽都沒有拿，只對馮氏說聲我就告訴三叔父一個！
馮氏愣了會才想着追出去，可哪還有她影兒，只好吩咐屏兒将她上學的東西收拾好送到沐羲院去。左右小叔那也不會叫餓着，早飯就不管了。
小姑娘突然來到的時候，沈君笑那兒正在擺早飯。
這個時辰見到她，确實挺令人驚訝，沈君笑不動聲色讓她坐下，給她添雙筷子。琇瑩卻是顧不上吃東西的，而是又站起來，掂着腳趴他耳朵邊将聽到的都細細說一遍。
小丫頭說話時的熱氣直撲他耳洞，讓人有些癢癢，沈君笑壓下那奇怪的感覺，凝眉認真聽完。
“你跑這麽快就是為了說這個？”
琇瑩見他一點也不吃驚，不由得皺眉：“您怎麽驚訝？”那可是皇子！
沈君笑又讓她按在凳子上，給她遞了魚片粥，又夾了蝦餃：“不管是誰，既然沒有表露身份，我自是當不知的。以後這事誰跟前都別提了，知道嗎？”
怎麽和她家娘親一樣。
琇瑩便低頭喝粥。
看着一臉失望的小姑娘，沈君笑眸光閃了閃，嘆氣道：“貴人多忘事，不過也算是個機遇的，只等以後看貴人還記不記得罷。”琇瑩雙眼這才又亮了起來，重重點頭。
她三叔父那麽優秀，貴人肯定會記得的！
這日沈君笑将小丫頭送到了書院，路上遇到杜羿承，他只冷冷看人一眼，引得小霸王在學堂也沉了半天的臉。
到了放堂的時辰，琇瑩卻被留堂了。
她昨兒光顧着玩，竟然忘記昨日還有一篇弟子規沒有抄完，今日被穆宇罰抄三遍。沒抄完是不許走的。
她哭喪着臉目送陳二離開，臉上也有些發熱。
多大的人了，居然被罰抄書，簡直丢人！
好在昨日和她一樣貪玩兒的小蘿蔔頭不少，加上堂兄和別府的，有五六個，小霸王也在列。
琇瑩自我安慰着，一筆一畫抄得十分認真。
其間，下了堂的沈琇憐去而複返，身後跟着的丫頭端了茶水和點心，貼心的很每人手邊都放有。在經過一位胖胖的宋家少爺身邊，她還朝他抿嘴一笑。
琇瑩只顧着埋頭寫字，心中感慨，沈琇憐籠絡人心的手段原來是自小就會的啊，瞧這貼心的！
時間悄悄流過，學堂裏只有沙沙的抄書聲，偶時幾只畫眉落在窗柩這，吱吱喳喳叫兩聲又飛走。
陽光将學堂照得明亮，杜羿承每回側頭就能看見小姑娘認真的樣子。幾縷碎發貼在臉頰，呼吸時鼻翼會小小動一下，肌膚雪白，專注意的杏眼那麽澄淨。
小胖丫頭其實長得很可愛，只是臉圓一些。
杜羿承收視線，看着自己狗爬的字，方才的不耐仿佛都被抹去，像是風過無痕的湖面。一切地麽平靜。
他唇角就不自覺翹起。
等到抄完書，琇瑩整個身子都發僵。她呼出口氣，活動脖子，一個胖呼呼的人就從她身邊過。
琇瑩剛想叫不好，卻是為時已晚，那胖宋少爺已蹭到她的硯臺，墨汁被帶得溢了出來。
淌了小半桌子。
琇瑩臉色都變了，站起身手忙腳亂的收拾邊上的紙，可有幾張已經沾上墨汁，字糊成一團。
她手一抖，擡眼去看還卡在那走道上的死胖子：“你走路不知道看一下？！”
她辛辛苦苦抄的東西！
宋少爺一叉腰，身上的肥肉顫了顫，滿臉不耐煩：“我這不是沒敢再動了，你沒見我身上衣裳也沾上了！”
說着還‘切’一聲。
琇瑩被他的态度氣得簡直要揍人，捏着紙張的手抖得更厲害，那宋少爺這時又屁股一扭，撞開了些桌子，這一撞，那墨汁就又跳了起來。
小姑娘白淨的臉上和裙子上沾了幾滴。
琇瑩感覺到臉上一涼，手握成拳，眉眼一點點冷了下去。宋少爺卻是樂呵呵轉臉看向杜羿承：“杜少爺，我剛才沒有碰着你吧。”
全是讨好。
而在場的人都看明白，宋小胖這是故意的，他在欺負琇瑩！
琇瑩兩位堂兄面面相觑，正想要不要上前幫一把，畢竟這被欺負的是他們堂妹。可是又看到杜羿承在，平素沒少見他欺負琇瑩的。他們是沈家旁支，得罪不起沈大老爺，更得罪不起永平侯府啊。
一時間躊躇。
正是這時，學堂裏響起殺豬般的一聲慘叫！
宋少爺胖胖的身子居然飛起而後又落下，重重砸在一處空桌上。
衆人都被這一幕看傻了。
離兩人最近的琇瑩也有些沒反應過來，她只是看到杜羿承突然就站了起身，然後那宋小胖就飛出去了？！
将人直接踹飛的杜羿承面色陰沉，他踹了一腳仿佛還夠，一掌撐着桌幾飛身而起，落在宋少爺面前又是一腳将人踹到地上……
042惹事
宋少爺被踹得殺豬般嚎叫，撞得桌椅七扭八歪。
衆人都看傻了眼，一時間不知要做什麽反應。
那頭哀叫着的宋大少爺好不容易爬起來，卻是滿嘴的血，居然是連牙都被踹飛了兩個。
琇瑩終于在刺目的血色中回神，眼看着杜羿承還要再上前的兇狠樣子，她吓得忙沖上前抱住他的腰大喊：“別打了！別打了！你要把他打死不成！！”
身後貼了個暖暖軟軟的小丫頭，杜羿承握着拳頭的手一顫，動作倒是停了下來。
琇瑩抱着他就往後拖，吃力極了。杜羿承自小學武，就比一般孩子長得高長得結實，哪是她個小丫頭力氣能及的。琇瑩實在是拖不動人，只能着急地朝還傻站着衆人吼：“你們還愣着幹嘛，帶宋少爺去找人看看！！”
萬一杜羿承再沖上去，她可抱不住！
衆人如同醍醐灌頂，忙七手八腳要将‘哎喲哎喲’叫喚的宋小胖弄走。
“站住！”一直沒動的杜羿承大喝一聲。
這可把衆人吓得都要尿褲子了，瑟瑟發抖看向他，宋小胖更是縮成團躲到幾位同窗身後。
琇瑩心裏‘咯噔’一下，這個小霸王還要發飚？！
她想也沒想更加用力死死抱住，杜羿承察覺她的動作，神色又陰沉幾分。被他喊停的幾個人腳都要軟了。
“以後誰敢再動她一下，小爺我就踹斷他子孫根！”杜羿承冷冷掃了眼縮在衆人身後的宋小胖，看得他直夾緊了腿。
衆人又傻了。
……什麽意思？！
剛才他突然揍人，不是因為宋小胖礙着他了？是因為宋小胖剛才故意潑了沈琇瑩墨汁？
這個意識像驚雷般在他們腦海裏炸響。
琇瑩聞言也怔住了，杜羿承卻是語出不驚死不休，一把握住琇瑩的手，拎小雞崽一樣就将人拽到身前。他雙手按着她的肩膀，陰沉沉再次警告：“沈琇瑩是小爺的人，小爺能欺負，你們算什麽的東西！滾！”
随着他獅子一樣吼聲滾，衆人總算是被驚回神，七手八腳拉着宋少爺跑得不見人影。
剛才還亂作一團的學堂瞬間安靜了下來，守在門外的丫頭婆子忐忑着探頭往裏看，她們也被小霸王這宣告主權的話驚着。
琇瑩腦子嗡嗡亂響，好半會才緩過來，明白這個杜羿承究竟胡說八道了些什麽。
而将人揍一頓替解氣的小霸王此時臉上哪還有陰沉之色，他挑着眉，眼角帶笑，将傻傻的琇瑩轉個身面對自己。爪子一下就掐到她肉嘟嘟的臉上：“以後誰敢欺負你，小爺替你揍她。”
臉頰有溫溫熱熱的指尖，這讓琇瑩那顆小小的心髒又重重跳了幾下，旋即有種要被逼瘋了的崩潰。
她一巴掌打掉他的手，急得眼角發紅：“杜羿承，你有病啊！你剛才說的都是什麽！！”
面對咆哮的小丫頭，杜羿承眼裏的笑就斂了下去，凝在她面容上的視線霎時變得深沉：“小爺護着你，你就這麽個态度？”換了別的小丫頭，他早整得她哭天搶地了。
态度？
他在那胡說八道，敗壞她名聲，他居然還敢指責她的态度。
她沒拿繡花鞋拍他臉上就是給面子了！
琇瑩氣得小臉也通紅，狠狠推了他一把，什麽東西都沒有拿就跑了出去。
杜羿承想去追的，才擡起的步子卻是又放了下來，撇過臉冷冷‘切’一聲。不知好歹的小丫頭！
——不過，她那小臉蛋掐起來确實挺舒服。
杜羿承随後也擡腳就離開亂遭遭的學堂，騎馬在永平府瘋跑一圈，才回了家。
而學堂的事很快整個沈家的人就都知道了，沈琇憐還是親眼目睹的其中之一。她做夢也沒有想到，杜羿承哪裏是讨厭沈琇瑩，他分明是看上人沈琇瑩，為了她居然還将人打掉兩顆牙！
沈琇憐恨極了，為什麽那些人都要圍着沈琇瑩轉？！她三叔父是這樣，現在連杜小少爺也這樣，就因為沈繡瑩是嫡出的？！
為什麽沒有人注意她，是因為她是庶出嗎？
可明明祖母更疼愛她，爹爹也更疼愛她。
沈琇憐看完學堂一幕就跑回崔姨娘院子哭了一聲，崔姨娘聽到事情也是吃驚的，那個杜小少爺才多大，居然會說那樣子的話來。她就不由得想到素雪每回伺候後，回來會說的一些事情，比如沈大老爺如何看中永平侯府，要不是杜少爺年紀輕，估計都想撮合什麽的。
搞不好正房那個沈琇瑩就真的要一躍飛上枝頭。
崔姨娘頓時急得不了，可她還在禁足中，再急也沒有辦法，只好将素雪又派出去，打聽沈大老爺知道事情是怎麽個想法。
琇瑩也是被杜羿承氣狠了，跑回嘉馨院沒忍住又掉金豆豆，馮氏急得讓屏兒說明事情，最後聽完哭笑不得。
這不就是小孩子鬧着玩兒的事，不過永平侯府那個小少爺今年十一了，應該是知些事的，難不成是真看中她家的小丫頭？！
想到這，馮氏神色也鄭重一些，先讓人去看看宋少爺走沒走，然後親自過去一趟。
在看到被打掉了兩顆門牙的宋少爺，還有沈家旁邊支小公子們的口述，馮氏對待這事又認真一分。現在不管那杜家少爺怎麽想的，那句話确實不妥，這要傳出去，怕得引得不必要的風言風語。
琇瑩如今是小，可過再幾年被人提起，就并不是什麽好事兒。
世人對女子都苛刻，再被有人心亂嚼舌頭，怕什麽都會怪到她女兒身上的。
馮氏沉着臉回了院子，這時的琇瑩卻是被沈君笑接到了沐羲院，他看着鼻子紅紅的小姑娘也氣得不輕。
他就知道那個臭小子遲早要鬧出事來，如今就真将人宋家小少爺打了。雖然宋家人如今就得一個叔伯在京城當官，可那也是正三品大員，也不知和永平侯侯府對付不對付，若是好的還好，若是不對付的，聽到被打的起因，怕連沈家也一并怪了進去。
那他二哥在京中怕也不得好，小姑娘更是無辜被連累。
什麽是他杜羿承的人，真是個混帳！！
沈君笑鮮少生氣，這會也被杜羿承氣得直火冒三丈，一張俊臉陰得能滴得出水來。#####看到有些親們都在問更新時間，本書上架前都是一更，晚上八點更新，有時遇審核可能會延時。但都是日更的。因為作者君也不是全職寫手，白天要工作，每天下班後勤勤懇懇的碼字，就是在保證日更。但看到有親質疑和催更時覺得作者君不努力，這就有點紮心了，一種被人否認了所有努力的難受。
只想說，理解萬歲，友愛萬歲，作者君會努力碼字。若覺得更新慢的親們可以攢一攢，在此鄭重向點進此書和給于包容的親們。麽麽噠~
043撐腰
宋小少爺被打掉兩顆牙，這事自然是滿不住的，沈君笑也沒想着這事能瞞下去。
他哄了小姑娘幾句，将正好到府上來，懂藥膳的芷兒給她。看着芷兒恭敬認了主，才将人送回嘉馨院。
馮氏此時正坐在廳堂想事情要怎麽解決，沈君笑把女兒送回來，還給添了個有本事的丫頭，忙向他道謝。
“嫂嫂這般倒顯得生分了，窈窈是我侄兒，疼她是應該的。”少年恭敬揖一禮，複又小聲道，“學堂的事弟弟已得知，嫂嫂信得過弟弟，便将事情交予我處理吧。”
馮氏聞言一怔，旋即還有幾分忐忑的心便平靜下來，“如此，便勞煩小叔了。”
沈君笑點點頭，伸手拍了拍琇瑩的腦袋，再施一禮離開。
遠去的少年身姿如玉樹，逆着光竟是透出幾分威儀，馮氏目送他離開，牽了女兒的手：“以後要好好孝順你三叔父。”這沈家，真對她們母女好的，怕也只得這個少年了。
沈君笑是直接策馬出了府，直接到永平侯府去找杜羿承。
誰惹出的禍事，誰就給他老老實實收拾攤子！
他突然來訪，永平侯世子也吃一驚，聽聞是來尋兒子的，也沒有多疑，只當兩人因前些日子來往，關系好到開始相互走動了。
沈君笑被領到杜羿承住處時，在外邊瘋跑一圈的小少年剛沐浴過，鬓角微濕，身上松垮垮套着袍子。
見着沈君笑，他是一臉見鬼般的表情。
這個冷面冰山怎麽跑他家來了。
可他還沒有想明白，迎面就是一陣拳風，驚得他後退躲避。他驚喊道：“沈三爺，這是何故？！”
二話不說就動手的沈君笑就沒有停下的意思，又是揮去一拳，直對他胸口。
屋裏障礙物多，杜羿承退無可退，忙雙手交疊護住心髒位置。
結結實實一拳打下來，直震得他撞上椅子，手也被震得發麻。
杜羿承心中大駭。
沈三爺不是個書生？如何還會拳腳功夫，居然還十分有勁霸道！
杜羿承還沒有想明白，胳膊就被人掐着拽了起來，一拳就朝他肚子去。
從小練武的小霸王第一次被人打得雙目圓睜——疼的。
肚子上那拳，沈君笑沒留一絲力，直揍得他腸子都絞在一塊兒痛，霎時就出一身冷汗。
打鬥的動靜終于讓外邊侍衛察覺到不對，嘩啦啦都沖了進來，見到自家小少爺捂着肚子半跪在地上，神色急變。一位侍衛沖上前，就欲拔刀制住沈君笑，哪知刀還沒抽出來就被他擡腳掃倒在地上，趴地上懵圈。
衆人皆是一愣。
“你不是很能打？”沉着臉的沈君笑終于開了口，語氣跟冬天的冰渣子一樣，“起來，我們接着打。”
杜羿承本來就是不服輸的性子，被人揍了那樣丢臉的事，他哪能不氣。被一激，當即如彈簧一樣跳起來，沖着沈君笑重重揮拳。
衆人眼前一花，就聽到自家小少爺悶哼，已經被人反剪了手掐着後頸按在八仙桌上。
“小少爺……”
“都滾開！”杜羿承被制得滿臉通紅，卻也不願意讓人來幫手。
沈君笑按了他一會，冷哼着松開手。
“以為你能打遍天下無敵手呢，幼稚，蠢貨！”
聽着自家小少爺被辱罵，衆侍衛們神色一言難盡。
杜羿承揉着胳膊，雙目赤紅，“沈三爺以大欺小，贏了就很光彩？”
面對嘲諷，沈君笑優雅地整理着微亂的衣袍，似笑非笑睨他：“若不是見你年紀小，早打斷你的腿，還能叫你站住譏諷我？”
“熊樣，穿好衣服，拿上禮物，跟我到宋家道歉去。”
明明是儒雅的書生樣子，說起來卻是帶着壓迫力，杜羿承眸光一沉，梗着脖子呸了口。
“那個玩意受得起小爺的賠禮？！”
“受不起？”沈君笑神色也跟着冷了下來，站在那，光是看人的眼神就異常有震懾感，“你如若不去，我就打斷你的腿拖着去！我即便現在打斷你的腿，永平侯知道你是毀人姑娘名聲挨的揍，也不會怪我一分！你…要不要試？”
少年說到最後，語氣一沉，叫天不怕地不怕的杜羿承心中居然發起了怵。他喉嚨滾動一下，說：“我什麽時候毀人姑娘名聲……”話落便又犯過想來，這沈三爺那麽生氣，估計是因為他說了小丫頭是他的人？！
他神色就變得古怪。
沈君笑冷笑着道：“想起來自己做什麽混帳事了？你随口一句，卻極大可能壞了窈窈一生，立即跟我去宋家，說明白是你犯混帳腦子不清楚動的手。以後莫要再提窈窈一個字！”
事到由今，只能讓宋家先舒心了，然後以孩子鬧着玩結束這荒唐的事。即便今日在場聽到的人不少，好在多是沈家同宗的孩子，別的人礙于杜羿承都清自澄清，那便也不敢再多說。
杜羿承明白自己被揍的原因，猶豫了一下，脫口而出：“那我娶了那小丫頭就是。”
他話剛落，肚子立即就重重再挨一拳，打得他翻白眼險些就要暈過去。衆侍衛大驚，簇擁上去，不讓沈君笑再靠近。
沈君笑死死捏着拳頭，從未那般淩厲看向一個人：“你娶？！不學無術，沖動任性，做錯事連擔當都沒有，你哪來的臉要娶我們家窈窈？！就憑着你是永平侯的孫子嗎？！我們家窈窈高攀不起！”
沈君笑是氣這小霸王到現在還口不擇言，他也知道小霸王日後會有一番作為，可這樣的人在他眼裏确實不是窈窈的良人。而且如今沈家就是高攀不起他們永平侯府，永平侯府也不會因為學堂裏的一句話定下嫡孫媳婦，這臭小子什麽都不明白，居然還敢口出狂言。
沈君笑這刻都是想打死他的心。
院子裏的下人早有人先去告訴了永平侯世子，沈三爺進屋就發瘋打人，永平侯世子正在給老父親請安，這下連老人都驚動了。兩人坐着辇趕來，就聽到沈君笑這話，父子二人皆是一頭霧水對視。
044落水
下人報永平侯父子來了，将人孩子痛揍一頓的沈君笑異常從容，不卑不亢向二人行禮，然後将學堂發生之事利害關系一一訴來。
永平侯聽到他幾乎是一口一句我們家窈窈名聲，不敢高攀，要撇清等等字眼，聽得眼角直抽。
世人慣來是對他們家各種獻殷勤的，即便現在永平侯府有些式微，來攀附的亦不少，就沒有像這個少年這樣……恨不得和他們永平侯府沒有關系。
“承兒，沈三說的可有錯漏？”永平侯聽完端了杯子喝水，在這空擋問孫子。
永平侯剛知命之年，年輕時是征戰沙場的鐵血漢子，即便早已不握刀多年，此時仍是一身威嚴。
杜羿承在這個家連爹都不怕，就只怕這個祖父，說話時都是低着頭的，“沈三爺說的沒有錯漏。”
“那你就到宋家賠禮道歉去吧。”永平侯聞言‘嗯’一聲，将杯子放下，“沈三，就勞你跟着走這一趟，若這小子有什麽不得當的舉止，你便提醒着些，打壞了我不會找你賠。”
“祖父！”
“父親！”
永平侯世子父子大驚，沈君笑目光有意無意落在杜羿承身上，唇邊掇了絲笑拱手道：“是。”
少年明明笑着，卻比他剛才打人時更叫人心中生怕，杜羿承難得眼中閃過慌亂，他想不明白這個沈三爺怎麽能讓他祖父這般信任！
在廳堂喝了一盞茶，沈群笑就‘押’着杜羿承到宋府去。
永平侯世子這才從鎮驚緩過，問父親：“父親，宋家的打就打了，何必再讓承兒去丢這個臉。”
“我也不是真怵宋家，沈三也有教訓這小子的資格。”真論起來，他這孫子要喊沈三師叔的，不過外人皆不知罷了。
永平侯世子聽得一臉懵，想要追問什麽叫有資格，永平侯卻是徑直走了，根本不給解惑的機會。
沈君笑在矛盾還未太過時就先解決了，沈大老爺因為忙敬王那樁子事在衙門累了整日，聽到小厮回家裏發生的事時日落黃昏。
他第一想的是孩子間玩鬧，第二就是杜羿承說的話，心中因此也激動起來。
前些日子他就覺得杜羿承對大女兒有異樣，竟是真讓他猜準了？！
如果那小子真說了這樣的話，他再利用利用，扯不定大女兒就真的能攀上永平侯府！
沈大老爺高興地回家，直接就去尋了馮氏。
馮氏是什麽人，一看他的神色就知曉他聽聞了什麽，而且只知期一，不知其二。
果然，沈大老爺便說出他準備再去探探永平侯世子口風的話，氣得修養極好的馮氏當場砸了杯子：“沈洪！你還有沒有良心？！窈窈才幾歲，你這便要拿着她去換利益了？！我一個還不夠嗎？！你還要再利用我的女兒！”
價格不菲的粉彩茶碗在地上四分裂，沈大老爺也被如此激動的馮氏驚着。
什麽叫去換利益了，“永平侯孫媳那是什麽樣的尊貴身份，如何能說得這般難聽，我這不是想給大丫頭一份好姻緣！”
馮氏被他的狡辯氣得手直抖，怒得眼眶都發紅。
尊貴身份？不是他沈洪，她的窈窈要什麽尊貴身份沒有，稀罕當一個侯府孫媳？！
馮氏閉了閉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冷聲道：“此事你不用再鑽計了，永平侯那邊已派了人來道歉，并讓三叔領着那杜小少爺到宋家賠禮認錯，澄清了。當時老爺在衙門，才讓三叔代勞去的，因為永平侯說也不想讓宋家因此跟着惱了我們沈家。”
沈大老爺是當官的，官家之間的相處之道他最明白不過，何況馮氏是有意點出關鍵，這叫他瞬間醒悟遺漏了的關鍵。
他怎麽忘記了宋家還有人在京城當着三品大員！
可明白歸明白，這心中卻也十分不是滋味，就有些抱怨：“老三也是的，怎麽永平侯府那邊說澄清，他也不知道說幾句。如若大丫頭……”
“沈洪！你若想逼我與你恩斷義絕，你即管再繼續說下去！”馮氏再度連名帶姓低吼。
這個被利欲熏心的人，如何都是不能忘掉這些，明明知道個中厲害了，怎麽還敢再說！
沈大老爺一二再被頂回來，這時臉色也不好看了，他是有心讨好馮氏不假，也不敢得罪她。可白高興一場，再被個女人這般對待，叫他覺得顏面盡掃，神色變了又變，最終起身拂袖離去。
琇瑩就在裏屋，夫妻倆的話，每一句她都聽得真真的。
她面無表情抱膝蜷縮在炕上，屏兒看得心疼不已，芷兒是新來的，對這些事情不太了解，但也聽明白了那些話是什麽意思。她也覺得這個小姑娘挺可憐的。
哪有當爹的在女兒這麽小就算計親事的。
丫頭們都在暗自心疼主子，覺得這雪玉團般小姑娘委屈無比。
琇瑩內心卻是比任何時候都平靜，若說傷心，應該是有的，若說心寒，也應該是有的。也許是認清了，麻木了。
琇瑩不由得就想到前世到娘親去世後，在京城中如何被崔姨娘磋磨，如何被這偏心的爹忽視。
一切回憶如同針般，細細密密紮在她心頭，叫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琇瑩情緒起伏之時，馮氏走了進來，見女兒的模樣心疼又憐惜，坐在她身邊攬住她。
“娘親，我沒有傷心。”琇瑩突然開口，反倒叫馮氏驚了驚，低頭去看她。
小姑娘微仰了頭，一雙杏眸清澈透亮，眼中有着叫馮氏心碎的堅忍。她說：“我有娘親，有三叔父，即便沒有爹爹也無所謂的。娘親，女兒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不會叫你再被病痛折磨離世，不會讓崔姨娘得逞！
今日之事，也不全無疑點的。她在學堂與誰相處都禮讓三分，為何那個宋少爺要尋事欺負她，兩人根本無怨無仇。
馮氏聞言又緊緊擁着女兒，眼中有淚光閃動。
母女倆在裏間又坐了會，芯梅帶着小丫頭來擺飯，卻有婆子匆忙來禀二姑娘和二房的三姑娘掉湖裏了。
045辯駁
馮氏領着琇瑩趕到康寧院時天邊最後一絲亮光已被夜幕吞沒。
走在游廊上，琇瑩就聽到嗚嗚的哭泣聲，待到近了，她還聽到沈琇莞哭着喊自己是被推下去雲雲。
她聽得心頭重重一跳。
沈琇莞是和她那庶妹一起落水，被推下去，那就是沈琇憐推的。
馮氏自然也聽到了，抿着唇在丫頭的通報聲中跨過門檻。
屋裏，沈琇憐趴在沈老太太懷裏瑟瑟發抖，頭發還是濕的。沈琇莞則是站在尤氏身邊，也是披頭散發，紅着眼目光兇狠地瞪着前面，小臉不知是氣的還是哭，通紅通紅的。
馮氏給沈老太太見禮了，又給和自己見禮的尤氏還了半禮，這間她沒有錯過尤氏眼裏怨氣。尤氏是那種從來說話都溫聲細語的，也不争不搶少有脾氣，她的神色叫馮氏心裏‘咯噔’一下。
那邊沈琇莞已拉住琇瑩的手，“大姐姐，就是她推得我落水了，然後她跟着跳下來的！”她一邊說着，又開始掉金豆豆，那樣子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推人下水再跳下去？
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可不就是沈琇憐最常見的手段，前世她可沒有少栽這上頭。誰會想到一個女人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琇瑩是絕對相信堂妹的話，她想着擡頭去看馮氏，只見娘親秀麗溫婉的臉一片平靜，讓人看不出情緒來。
她要怎麽樣才能叫娘親相信事情呢？
“莞莞先別哭，等伯娘問清楚了，不會叫莞莞受委屈的。”馮氏這時彎腰輕輕摸沈琇莞的小腦袋，聲音溫柔極了。
在沈老太太懷裏的沈琇憐哭聲一頓，惹得老人憐惜的拍她背，朝馮氏道：“老大媳婦，這事兒我已經問過，再說了，哪裏有要害人的也害自己。二丫頭也是不會水的，她怎麽可能會往下跳，要不是當時有婆子在，兩人性命堪憂。”
這話在尤氏來到的時候，沈老太太已說了一遍，尤氏聽着，臉還是止不住沉了下去。她的莞莞是不會說慌的孩子，可這婆母如今偏聽偏信，而且她也沒有能說明白為什麽沈琇憐會跟着跳下去的原因。
尤氏覺得心裏憋屈極了，她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