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棄婦家的狀元郎12
司空錦回了驿館,傅同和盧安留下來善後, 靳葉帶着所有人撤離, 餘長松夫妻也帶着圍觀的村民各回了各家, 傅同見所有人都走了以後,這才拉着雲夕進了她的房間。
門被大力關上, 傅同雙手拽住雲夕的胳膊,幾乎是低吼出來,“你膽子太大了!”
雲夕笑道:“謝謝。”
見她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傅同更生氣, 手上的力度加大,“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你不要命了?”
“我知道。”雲夕看了看他拽着自己胳膊的手,微微擰眉,但沒有推開他, 平靜道:“第一,所有的人證物證都指向池蘅,他推脫不了;第二, 這是我家, 沒有人會相信我傻到在自己家害人;第三,我不知道聖上的身份,我沒有任何理由害他;第四, 寒節草的量極輕,聖上不會有生命之憂。”
傅同聽她說得頭頭是道,氣笑了,“這樣拙劣的把戲, 我一眼就看穿了,你還想瞞過聖上的眼睛嗎?”
“可是我沒有碰過寒節草,我也沒給聖上下毒,一切都是池蘅做的,聖上怪不到我頭上。”雲夕狡黠笑。
傅同看了她半響,放開了她,沉思了片刻問:“你是怎麽下的毒?”
“我說了,我沒下毒,是池蘅做的。”雲夕重複。
傅同不解,“我了解池蘅,他沒那個膽子給聖上下毒,你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其實,讓池蘅去采寒節草,搗寒節草汁都不過是制造的假象罷了,表面上是讓人對池蘅起疑,但最主要的目的是讓池蘅手上染上寒節草的毒,池蘅不知道的是,寒節草的毒染上後輕易不容易除掉,然後我給聖上那碗土豆粉的湯加得極滿,我又讓池蘅去端那碗土豆粉,不出意外,池蘅手上的寒節草毒必會沾染到湯水,浸入碗中,聖上吃下後便會中毒,因其毒量不大,聖上除了有腹痛的症狀外,不會有任何影響。”雲夕緩緩解釋道。
傅同聞言頓時明白了,他問:“我要去廚房幫忙你不讓,就是為了讓我置身事外?”
“也不單是為了讓你置身事外,是想有力的坐實池蘅的罪名。”雲夕道。
傅同想了想點頭,驚嘆道:“池蘅不過來了半日,你就能做出這樣缜密的布局,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你先前不是還說是拙劣的把戲嗎?”雲夕揉了揉被他拽痛的胳膊笑道。
傅同見到她的動作,愧疚道:“我弄疼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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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雲夕搖搖頭,“計劃能這麽順利完成離不開你的幫助,謝謝你幫我拿到雲香的證詞。”
池蘅先是故意拖延糧草險些導致戰敗,其次縱得母親妻子草菅人命,再下毒弑君,加雲香那張致命血書,池蘅是必亡的結果。
她這場看似拙劣的一出戲,不過是壓倒池蘅的一根稻草罷了。
其實對于司空錦這種高高在上的帝王來說,越是拙劣有漏洞的戲碼他越是不會多想,她一個農婦,把事情做得天衣無縫才更讓人懷疑。
傅同搖搖頭,自責道:“都怪我沒有早些找到胡三,這才讓池蘅搶先一步,讓你做了這樣冒險的事。”
原來她是假意與池蘅交好,原來她心裏明鏡似的,并沒有被池蘅蒙騙。
“不,得多虧你沒有提前找到胡三,讓池蘅又多加了一條欺君的罪名。”雲夕道。
傅同還是陣陣後怕,“以後你要做什麽事提前和我商量一下,或者我來幫你做,要是出了差錯……”
“不會出差錯,而且以後我也不想再麻煩你了。”雲夕轉過身道:“我們之間的恩情早已經兩清,我不希望連累你。”
傅同是好人,好人應該有好報,她不能仗着恩情就牽絆他,這對他不公平。
傅同聞言心頭一窒,想到她先前的疏離,他胸口一陣一陣的沉悶壓抑,他想說他不怕被她連累,但想了想又改口道:“沒想到啊,你竟然也是這種沒良心的人,卸磨殺驢,過河拆橋,利用完我就一腳踹開。”
雲夕轉頭看向他,見他俊美的臉上布滿難過,還帶着一絲不滿,她立即搖頭道:“我沒有卸磨殺驢,我只是不想……”好吧,她承認,确實有點像卸磨殺驢。
“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你就不怕我去聖上面前告發你?”傅同見她不說了,故意板起臉威脅。
雲夕輕松一笑,“你不會的。”
“那可難說了,我這個人雖然愛多管閑事,但也不會傻到幫不相幹的人兜事兒,而且是這麽大的事兒。”傅同往桌子前坐了,拿起茶杯給自己倒了杯茶水。
雲夕看了看他的神色,試探着問:“那你要怎麽樣才能幫我保守秘密?”
“這就得看你拿什麽來收買我了。”傅同喝着茶道。
雲夕心一橫:“我把皇上賞的千兩金子給你。”當封口費。
“不夠。”傅同答。
雲夕想了想又道:“那把我那百畝良田也給你?”
“不夠。”傅同繼續道。
雲夕深吸一口氣:“加上綢緞和珠寶。”
傅同搖頭,笑:“不夠。”
“那我這屋子給你,新蓋的。”她咬重新蓋的三個字,面露痛心。
傅同放了茶杯站起身逼近她,“不夠。”
“這可是我的全部身家了,這都不夠?”雲夕看到他眼底溢出獵人發現獵物的危險氣息,她下意識退後了幾步,強裝了氣勢問。
傅同繼續逼近她,“你的命才值這麽點東西嗎?”
“可是再多我也拿不出來了。”雲夕又退了幾步,房間不寬,很快就抵在了牆壁上。
傅同湊近她,看着她似笑非笑道:“這些財物你可以留着,我只要一樣東西。”
“什麽?”雲夕望着他,不解問。
傅同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視線緊緊鎖住她,微弱的燭光下,她皮膚白晰,眉目如畫,視線停在她紅潤的唇上,他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低沉:“你。”
雲夕正要出聲,唇便被他覆蓋住,溫軟的觸感将她的話堵了回去,她看着在面前放大的俊臉,驚得瞪大雙眼,怔愣了幾秒,她回過神來猛的推開他,“傅同,不行……”
傅同放開她的唇,一把将她摟緊懷中,呼吸急促,“雲夕,傅同從未對女人動過心,你是第一個。”
雲夕的心被他的話狠狠撞擊了一下,蕩漾起一圈圈漣漪,她推開他,擡頭望去,見他剛毅的臉上全是認真,她的心微微沉陷,但想到什麽,她又道:“可是我嫁過人,還有一個孩子,我只是一個農婦,你是英勇的大将軍,我們的身份有着天壤之別,我們不合适。”
“合不合适我心裏清楚,如果你不喜歡我的身份,我可以棄了這身份,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傅同握住她的手認真道。
這些日子他看清了自己的心,他愛上雲夕了,他不能忍受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他不能沒有她,什麽家國天下,什麽責任重擔,什麽榮耀風光,他都不在乎,他只想和她在一起,他要和她在一起!
雲夕愣了愣,他願意為了她放棄所擁有的一切?
傅同頭抵在她額頭上,“我知道,你心裏也是有我的,雲夕,別抗拒你的心。”
“不,不行。”雲夕推他,“我對你沒有別的感情,我不喜歡你……”看到他面上露出的痛苦和失望,她後面的話說不下去。
傅同看着她呆愣了好一會兒,放開她,退後幾步,神情低落:“原來,是我自做多情了。”
雲夕不忍,莫名的,心隐隐有些痛,但是她還是什麽也沒再說。
“夜深了,我走了。”傅同深深看她一眼,見她滿臉的疏離,他握了握拳,擡步離去。
雲夕看到他落漠的背影,有種要向前叫住他的沖動,不過她還是将沖動壓了下來,傅同這樣的好男兒,理應得良配,而她,不是他的良配。
次日,司空錦帶着人離開永明縣回了京城,除了被押回京城的受審的池蘅,還有傅同,但從那以後,雲夕再也沒有見過傅同。
沒過多久京中傳來池蘅的消息,司空錦念他戰功饒了他一命,把他貶至西境當了一個守邊卒。
池蘅遭貶,池家就此敗落,在莊子裏的池老夫人得知兒子被貶後吓病了,拖了幾日也去了,雲香所生的那雙孩子被莊子裏的夫妻收養着,跟了旁人的姓。
雲夕暗驚池蘅的命真是夠硬的,都到了這份上還弄不死他,不過善惡到頭終有報,她收不了他自有天來收。
夏收時,雲夕的玉米問世,司空錦再次駕臨永明縣,并沒有微服私訪,而是大張旗鼓帶着文武大臣前往觀看,永明縣再次名動全國,雲夕的名字也變得家喻戶曉。
而這次傅同并沒有随同前往,雲夕暗暗失落,但沒有表現在人前。
聽聞一國之君曾在永明縣耕種過,全國百姓驚嘆不已,紛紛前往永明縣想沾沾九五之尊的福氣和龍澤,縣令命人打造一塊石碑,豎在雲夕的田地邊上,石碑上面刻着聖上親耕幾個字,來往之人見碑跪拜行禮,永明縣慢慢變成晟國最繁榮昌盛之地。
自玉米問世後,雲夕接到旨意,命她全國推廣地瓜、土豆、玉米三大作物,司空錦體諒她有孩子,倒也沒讓她奔波,而是每個洲郡派人前往永明縣跟随她學習栽種之法,并帶回種子。
三年後晟朝上下才完成三大作物的推廣耕種,司空錦一年比一年少收到饑荒的折子,直到三年後,國家已經不再有饑荒存在,他大喜,封雲夕為永明縣主,賞賜不少金銀珠寶和良田宅子。
而這一年,十歲的雲钰考上了童生,于次年又考上了秀才,十一歲的秀才相公成為晟朝上下的美談,母子二人風光一時無兩。
雲钰考上秀才後,雲夕所識之人皆來向她道賀,錦上添花好不熱鬧,唯傅同沒有前來,只是命盧安送上一份賀禮。
雲钰考上秀才的第二年,邊境又起戰事,西邊晉國作亂,傅同領兵出戰,這一戰打了足足一年還未停歇,晉國強悍,兵将骁勇善戰,兩國實力懸殊之大,就連傅同也有些不敵。
好在傅同不止有勇也有謀,不能力敵便智取,多次險兵相接,反敗為勝,打擊了晉國的嚣張氣焰,雙方勝負難分,戰事又持續了一年。
戰事吃緊,糧草源源不斷的運往戰場支援,好在這幾年晟朝養精蓄銳,國庫和百姓的糧倉中都積累了不少金銀和糧食,哪怕戰事延綿兩年之久也未曾動搖根基。
轉眼又過了一年,戰事還是沒有停歇,而邊境也頻繁傳回戰事失利的戰報,百姓開始慌亂,雲夕也在為傅同擔憂。
“咚咚咚……”鑼鼓聲突然傳來。
雲夕正在田間勞作,聞聲擡頭望去,見有衙差邊敲鑼打鼓邊往她家屋子去了,她眸光微亮。
“雲娘子,快回去看看,是不是你家雲钰考上舉人了?”村民聽到鑼鼓聲立即朝雲夕笑喊道。
“對啊對啊,快去看看去。”
雲夕點點頭,在水溝裏洗了手,忙往家走,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衙差高聲報喜,說是雲钰考上了舉人,圍觀的村民擁着雲钰,歡呼不已。
“娘!”雲钰無意見看到母親,立即走出人群,走到了她面前,深深鞠躬,“钰兒考上舉人了。”
雲夕眼眶有些濕潤,她笑着扶起兒子,細細打量着他,十四歲的雲钰模樣已經長開,五官俊美,皮膚白晰,一身儒雅書卷氣,端的是翩翩佳公子一枚,而她雖然是書生,也在鎮上的镖局學過拳腳,并非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她眸中含着喜悅的淚花,擡手撫上已經高出她半個頭的兒子,欣慰道:“好,好孩子。”
村民們聞聲都前來恭賀,雲夕母子被誇得天上有地上無,恍惚間,雲夕似乎看到了當年原身被辱罵驅趕的畫面,與此刻形成鮮明的對比。
她眸中的神色暗淡下去,頓覺無趣,打發了村民,拉着雲钰回屋,突然,有村民邊跑邊喊,“出事了,西境戰敗,大将軍傅同中箭身亡……”
雲夕整個人僵在那裏,腦中一片轟鳴,後面的話她再也聽不清楚,只覺得面前景物颠倒,一陣天旋地轉,她眼前一黑,朝前面栽去,身體被人扶住,耳邊響起雲钰着急的喊聲,她卻無力再睜開眼睛,徹底陷入黑暗中。
她一直在做夢,夢裏渾渾噩噩,全是傅同的身影,他的音容笑貌,他的話,他的吻,他的擁抱,最後他中箭倒下,躺在血泊中,她是驚醒的,喊着傅同的名字睜開眼,滿身的大汗。
驚魂未定,她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屋內光線不明,桌子上點着燭火,火光搖曳,并發出刺啦的聲響,她掙紮着坐起來,突然推門聲傳來,雲钰的身影快速跑過來雙手扶住了她。
她坐靠在床頭,看向窗外,漆黑一團,她問:“現在什麽時辰了?”一開口聲音嘶啞,她捏了捏嗓子,覺得嗓子火辣辣的疼。
雲钰遞給她一碗溫水,答道:“娘,已經是子時了。”
雲夕喝下一大碗水這才覺得嗓子好些了,又揉了揉有些痛的頭問:“我怎麽了?”
“娘,您染了風寒,高熱了半日,稍才剛剛退下。”雲钰接過母親手裏的碗,放在桌子上,然後坐下來給母親拉了拉被子。
雲夕哦了一聲,想到清醒時聽到的消息,想到夢裏的情景,她的心生生發痛,她張了張嘴,還是問:“你傅同叔叔……”
“我托人打聽了消息,說是我軍出了叛徒,傅同叔叔中了圈套,身中數箭掉下了懸崖,至今還沒找到……”雲钰見母親越發沉下去的臉,屍體二字他說不出來,握緊母親的手安慰道:“興許還活着,娘,您別太擔心了。”
雲夕搖搖頭,“钰兒,你不用寬慰娘,身中數箭還掉下懸崖,存活的幾率太少了。”
原以為那次救下了他,他便不會再出事,誰知他還是躲不過戰死沙場的結果。
雲钰也知道,這樣的話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他站起身,憤怒道:“都是那個人,是他害了傅同叔叔。”
“那個人?”雲夕不解,“誰?”她突然想到什麽,幾年前,池蘅不就是被貶至西境的嗎?難道……
雲钰看到母親眼中的猜疑,點了點頭,“就是他,他串通晉國起兵,裏應外合,将傅叔叔圍困懸崖邊,亂箭射殺。”
雲夕猛的拽緊了被子,池蘅,又是你這個人渣作惡!
司空錦得知池蘅叛國後,又是憤怒又是後悔當初留了他一命,命太子司空碩召集南北邊境駐紮的兵馬前往絞殺叛徒,擊打晉國,一定要揚晟朝國威,為傅同報仇。
司空碩立下軍令狀,勢必驅除敵軍,否則絕不回朝。由于儲君的親征,晟軍士氣大漲,穩住了敗局,雙方又陷入膠着之中。
傅同出事的一個月後,雲夕見到了盧安,盧安一臉悲痛的遞給了雲夕一個匣子,然後一言不發的離開了。
雲夕捧着匣子回到屋裏,關上門,坐到桌子前,緩緩打開了匣子,只見裏面全是信涵,滿滿的一匣子,信封上寫着雲夕親啓幾個字,蒼勁有力,她的心像被人揪緊一般難受。
這是傅同的字。
好一會兒,她拿起一封信打開,裏面同樣是傅同蒼勁有力的字跡:“雲夕,我們已經分開三個月零九天了,今日聖上召見,說要與百官一道去看你耕種的糧食,我當時張嘴就想應下,可想到你那晚拒絕的話語,我拒絕了,我怕見到你的疏遠和冷落,我傅同十四歲入軍營,浴血沙場十載有餘,無數次從死人堆裏爬出來,從來沒怕過,如今卻變得如此膽怯,是不是很可笑?”
雲夕将信按在胸口,痛意越發濃烈,好一會兒,她才拿起另一封打開。
“雲夕,恭喜你當上了縣主,钰兒也考上了秀才,雙喜臨門,你一定很高興吧?你現在的身份可不低了,你可願意……算了,你并非覺得身份低配不上我,而是不喜歡我,我不應該勉強你的,可是雲夕,我很想你,三年了,思念就像蠱蟲一般在我內心嘶咬着,鑽心的難受,最近我總是在做夢,夢到初見你時的情景,夢到與你相處時的愉快情景,我想,這輩子我都會活在回憶中,無法自拔了。”
“家裏一直在給我安排親事,可是我心裏再也容不下別人,我不會娶別人的,如果你不答應我,我便終生不娶,我不是威脅你……這些信,我從沒有想過要給你的,只是我心裏實在太壓抑了,我想傾訴而已。”
“西境起了戰事,我要離開京城了,你要好好的照顧自己,別太勞累,等我回來。”
“已經很久沒有給你寫信了,實在是最近太忙太忙,晉軍實力遠超我軍,戰事持續不下,我每日勞心勞力想着破解之法,你放心,就算豁出命去我也不會讓敵軍侵入,不會讓你陷入危險中。”
“今日出戰受了點傷,你別擔心,不痛的,就是突然很想很想你,戰場上刀劍無眼,我看着身邊的兄弟和将士慢慢倒下,頭顱和胳膊橫飛,血流成河,我卻救不了他們,我厭倦了這樣厮殺流血的日子,我幻想着有一日能天下太平,不再有戰事,不再有傷亡,能和你一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着平靜安寧的生活,如果這次能平定戰事平安回去,我要去見你了,我忍不住,也受不了了。”
“我覺得似乎不太對,好像敵軍安插了奸細在軍中,每次消息都被提前透露出去,不過你放心,我會查出來,會打贏這場戰,會平安回到你身邊,等我。”
“明日與晉軍有一場大戰,不知道為什麽我心裏隐隐有些不安,我怕回不去,我怕此生再也見不到你了,我心裏一直有句話想告訴你,如果我能活着,我就親口告訴你,如果我回不去……我也要讓你看到,雲夕,我愛你。”
看到這,雲夕已是淚流不止,她抱着信放聲的哭了出來,“傅同,對不起啊,我不該說那些話來傷你的,我錯了,你能不能別死?你能不能平安回來?我答應你了,你若回來,我就不管不顧的和你在一起,你回來好嗎?”
轉眼入了冬,大雪皚皚,田地間變得白茫茫一片,村裏的孩子們穿着小襖紮着紅頭繩在屋檐下笑鬧着,還有些在院子裏捏雪團,打雪仗,笑聲如銀鈴般。
雲夕站在門口,擡頭望着天地一片銀白,心裏也是一片冷意,突然身後一暖,一件白色的大毛鬥篷披在了身上,替她遮擋去了嚴寒,她轉頭,看見雲钰越發俊美的臉,展顏一笑,“功課做得怎麽樣?”
“挺好的,娘您別擔心,過兩年一定給您考個狀元回來,讓你再風光一回。”雲钰知道母親心裏苦,故意逗她笑。
傅同叔叔已經出事半年了,這半年來,母親雖然與平常沒有什麽變化,仍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說說笑笑,但他卻看得出來,母親的笑意再未達過眼底,她不過是在強顏歡笑罷了。
雲夕欣慰點頭,也給他拉了拉衣衫,“你是聰慧的孩子,娘向來是放心你的。”
“娘,外面冷,回屋吧,小心染上風寒。”雲钰握住母親冰冷的手道。
雲夕看了看仍舊下個不停的雪嘆息一聲,“要過年了。”
“娘,我還是在家陪您吧!”雲钰突然道。
年後,他就要去上京念書了,可是他不放心母親一個人在村裏,想接母親一道去,母親似乎也不願意。
雲夕笑了,理了理他的衣衫,“傻孩子,你長大了,總有一日要離開娘,不可能一輩子跟娘在一塊,聖上器重你,讓你去國子監念書,你應該好好把握機會,而不是被瑣事牽絆,好男兒,志在四方。”
“可是……”雲钰想說,可是我不放心您,話還沒說完,突然聽到外面傳來鑼鼓聲和大喊聲。
“我軍大勝,太子殿下班師回朝,天下安寧了!”
接着是村民們從家裏出來的歡呼聲,“贏了,我們又贏了!”
“娘,我們打勝了!”雲钰也很激動,握着娘親的手歡喜道。
雲夕點點頭,面上也露出笑意。
雲钰拉着母親,“娘,我們也出去和大家一塊樂呵樂呵吧!”
“钰兒,娘不去了,娘回屋給你做幾套衣衫,好讓你過完年帶去上京。”雲夕抽回手,轉身往屋裏去。
雲钰道:“娘,我去買幾身就成了,哪用得着你辛苦來做,走吧,我們出去熱鬧熱鬧。”說着,她不顧母親的反對,拉着母親就出了門。
雲夕無奈,只好跟着兒子走出院子,見村民們都出來了,不懼嚴寒在雪地裏又蹦又跳,格外歡騰。
長達三年半的戰事終于勝了,是該舉國同慶,可是雲夕心裏卻像被什麽堵住了一樣,怎麽也歡喜不起來。
她垂着頭想,如果這次打勝凱旋回來的是傅同,她估計會很高興吧!
人群裏突然發出驚呼聲,雲夕心中怪異,還未擡起頭又聽到身邊的雲钰驚呼了一聲,雲夕清楚的聽到雲钰喊的是“傅同叔叔”。
她猛的擡頭看去,見擁擠在一起的村民突然讓開了一條道,一個一身玄衣,着同色披風的男人緩緩走來,他身形挺拔高大,一身威嚴肅穆,劍眉星眸,英氣十足,可他卻眉眼含笑,嘴角勾起,踏雪而來,黑色的身影與潔白的雪形成鮮明的對比,那般矚目。
她頓時驚呆了,傅同,是傅同,他、他沒死?
來人正是傅同,他一步一步踩着厚厚的積雪走向前,頭發上,肩膀上都積了一層薄薄的雪花,寒風吹擺着他身後的披風,他卻半絲也不覺得冷,只覺得全身都是火熱的。
短短的一條路卻如同走了一生那麽長。
雲夕看着走到她面前的男人,眼裏不知不覺蒙上了一層水氣,模糊了視線,她想看清這一切,想看清面前的人,她努力眨了下眼,淚水滑落,她的視線又變得清明,清晰印入眼簾的正是傅同,她笑了,淚水卻止不住的流出,不受控制一般。
傅同在雲夕一步遠的距離停下了,他看着哭得淚流滿面的女子,輕輕擡唇,聲音透着蒼桑,他道:“雲夕,我回來了。”
轉眼已過了這麽多年,他無數次想象着與她相見的這一天,如今終于見到了。
“傅同。”雲夕哽咽着喊他的名字,大顆大顆的眼淚滾落,打在雪地裏,滾燙的淚化開了積雪,她面前的雪出現幾個融化的雪洞。
聽到她喊自己的名字,傅同再也顧不得許多,向前一步将她擁進懷中,緊緊摟住,在她耳畔道:“我愛你。”
想到他信中所寫,如果能活着回來,就當面說出這句話,雲夕的淚流得更多,她哽咽着回道:“我也愛你。”
傅同摟住她的動作一僵,轉而更大力的擁緊了她,似乎得到了世間最珍貴的寶貝一般。
一旁的雲钰早已淚流滿面,他鼓起掌來,驚呆的百姓們也回過神跟着鼓起掌,歡呼聲再次響起。
後來,雲夕得知了傅同得救的經過,他當時身中數箭掉落懸崖,幸虧落入湖中得救,但他傷得太重,幾次都扛不過去,想到要回來見雲夕,他咬牙挨了過來,好在盧安也一直沒的放棄尋找他,他在涯底待了整整一個月才被救回去。
然後他與司空碩裏應外合揪出了叛徒池蘅,打贏了戰事,池蘅通敵叛國,已被太子司空碩當場斬殺,晉國戰敗,遞上降書,這一戰晟朝以少勝多,震懾了邊境各國,将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再有戰事。
國泰民安,不久後,傅同和雲夕成了親,他們的婚事很低調,但卻幸福得讓所有人羨慕。
兩年後,雲钰金榜題名,中了頭名狀元,介時司空碩登基為新帝,雲钰成為司空碩極為器重的國之棟梁,平步青雲,節節高升,最後官至一品。
傅同和雲夕成親後就辭去一切官職陪着雲夕在河田村居住,夫妻二人過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平靜而幸福。
又是一年秋收季,雲夕和傅同攜手站在田間,看着田地裏即将大豐收的莊稼,很有成就感。
村民們都圍着莊稼看着,一片歡喜。
“娘,我們回來看您們了。”不遠處,風度翩翩的雲钰攜着妻兒過來。
雲夕和傅同對視一笑,幸福而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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