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許棉沒忍住, 隔空翻了個碩大的白眼。
錢老板很快又上來了, 邁着小碎步進雅座,帶來了一個好消息:“那邊同意了, 除開傭金,一百萬就一百萬。”
許棉心裏一跳,成了!
霍江逸:“跟他說, 現金結款。”
許棉對錢老板點頭:“可以。不過我要現金結。”
錢老板一愣:“現金?一百萬人民幣?”
許棉皮了一下:“還是你要美元?”
錢老板立刻搖頭:“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現金……”他艱難地思考了一下, 又猶豫了一下, “我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解釋, 可能你經常跑國外,不知道國內的情況?或者你國外的老板不了解我們國家的國情?其實我們這邊現在一般都很少用現金了,買菜都掃二維碼。”
霍江逸在耳機裏到:“堅持現金。”
許棉又皮了一下,一副不解的樣子問:“二維碼?那是什麽?二維的馬?”
霍江逸:“……”
錢老板:“……”
錢老板只能摸出手機示範:“就是這個黑白格子的碼,我們叫二維碼。國外沒有嗎?”
許棉搖頭:“沒有。”又感慨:“哇, 還是我們國內先進, 外國住的那些土鼈只知道刷卡刷卡刷卡。”
霍江逸:“……”
錢老板拉回話題:“那現金要怎麽結?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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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棉等着指示, 耳機裏沒聲音, 她只能沉默地等。
錢老板看着她:“???”
許棉:“……”
錢老板:“……”
許棉:“……”
老板,江威,你倒是說話啊!
霍江逸輕哼:“只知道刷卡的土鼈趕不上二維碼的時髦,你就跟他掃碼結算吧。”
許棉:“……”
不就皮了幾下麽,哼,小氣。
霍江逸自己想想都覺得搞笑, 忍俊不禁地在電話裏笑了幾下,才道:“下周二的下午,還是茶室,還是這個時間。”
許棉照着說了。
錢老板:“那傭金……”
霍江逸:“支付寶轉賬。”
許棉暗自抽了抽嘴角,老板你也沒少皮呢。
“支付寶吧。”
錢老板納悶:“啊?你還知道支付寶?”
許棉準備自己看着答,霍江逸比她快了一步:“因為支付寶的廣告在國外也打到了刷卡的土鼈老板住的小區。”
“……”許棉當然沒參考這個回答,自己道:“這個當然知道,馬爸爸誰不認識。”
錢老板點頭,表示了解。
霍江逸在耳機裏和許棉聊了起來:“你認識馬雲?要知道他也是土鼈圈的一員。一張卡走世界的那種。”
許棉:“……”說的好像你認識一樣。
霍江逸像是聽到了她的心聲,跟着就道:“不認識,見過,乘過同一家酒店的電梯。”
許棉:“……”
錢老板則在自己的耳機裏和賣家那邊溝通了一會兒,又問許棉:“一定要現金結款?”
許棉高深道:“我們走‘出口’,本來就要低調,資金能不留下痕跡就不留下痕跡,老板又是國外人,哪裏有那麽多的錢放在銀行,等着被查現金流的去向嗎?”
這麽一說,錢老板也覺得是這個道理,電話裏又和賣方那邊溝通了一下,搞定。
價格商議好敲定完成,錢老板帶着瓷器走了,許棉摘了耳機也離開。
她是回程的路上忽然明白過來為什麽錢老板的傭金和賣家的貨款要分別用轉賬和現金支付的——
逼背後的賣家,準确說,是逼躲在電話後的忠正國際的騙子現身。
試想,如果轉賬,那騙子根本沒必要露面,像今天一樣讓錢老板這個中間人帶着筆洗過來就成了,一轉賬收到錢,錢老板把筆洗給她,傭金再一付,結束。
如果是現金,幕後的賣家又怎麽放心錢老板作為中間人幫他收款?
萬一錢老板拿了錢跑了呢?萬一有假幣呢?
不想現身也只能現身。
許棉甚至從人性的角度分析了一下,覺得幕後那個賣家即便再小心,最後也會落入他們做的這個套——
一百萬,一百萬現金。白撿的錢面前,誰能不動心,何況一撿就是一百萬。
等着吧,大騙子。
許棉踢了踢腳邊的小石子,走在巷子裏,逆着來時候的路往回走。
又思及到那個放在木匣子裏的藍釉龍紋的筆洗,還有醫院病房裏一趟一坐的兩道蒼老身影。
一切都會好的,她暗暗想。
手機震起來。
許棉邊走邊摸出手機:“哥?”
霍江縱:“在忙?”
許棉埋頭快步往前,喝出一口寒氣:“剛忙完,怎麽了?”
霍江縱:“下午丹舟有個展覽,今天是最後一天,晚上還有拍賣,要來嗎?”
許棉一愣,下意識道:“我能去?我去不了吧。”
展覽雖然一般都是公開的,但展覽後的拍賣一般不對外,只能是繳納了保證金的競買人或者委托人才能進場。
霍江縱笑:“我問你要不要來,當然有辦法把你帶進去。”又道:“上次見你,你不是說沒舉過牌嗎,今天剛好有機會,難道又不來了?”
許棉沒想到霍江縱不但帶她去拍賣場還讓她舉牌,頓了頓,立刻道:“去去!當然要去!”
霍江縱:“那我讓司機來接你?”
許棉邊走邊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不用這麽麻煩,地址給我,我自己過去吧。展覽是下午幾點?”
霍江縱:“兩點到四點,拍賣六點半開始。你要是想看展覽,四點之前過來,我都在。”又道:“當然,要是四點前趕不過來,我問問看能不能給我們走個後門,讓你四點閉展之後私下裏看看展品。”
許棉剛辦完工作上的一件事,正是身心最放松的時候,霍江縱的電話無異于工作後的玩耍邀請,都不用多想,自然就同意了。
挂了電話,許棉打車回去,到別墅,剛好在門口遇見停車的榮哲。
榮總西裝革履,披着大衣,鞋頭锃亮,發型梳得一絲不茍,貴氣逼人,見到小跑到門口的許棉,轉過那張霸氣總裁臉,正色地問:“哦,小許啊,這麽巧,你們江總在不在。”
許棉推開院門,往裏走:“在的吧。”
榮哲跟着進門到院子裏:“幫我泡杯咖啡,謝謝。”
霍江逸的聲音漫不經心地落在兩人頭頂:“喊我的人幫你泡咖啡?”
許棉和榮哲齊齊駐足,擡頭看二樓大露臺。
這麽冷的天,霍江逸還穿着白襯衫,高高地立在露臺欄杆邊,手裏一杯咖啡:“下次不想動手就帶自己的助理過來。誰的人幫誰泡咖啡,有點自覺。”
榮哲端着的霸總姿态一秒皲裂:“小許幫我泡個咖啡怎麽了,你讓她泡咖啡那是老板對員工在工作以外時間的驅使,我讓她泡咖啡那是平等友愛的人際交往!”
許棉趕着上樓換衣服,沒工夫看他們鬥嘴,到二樓,卻見霍江逸提着一個銀白色的小手提箱迎面走過來。
許棉頭皮一麻。
這麽多天以來,她都躲在房間裏冬眠,兩人幾乎沒正經面對面過。
她下意識就要竄上樓,被他叫住:“又跑什麽?”
許棉轉頭,幹巴巴道:“江總。”
霍江逸單手提着箱子,走到她面前:“周二下午還是你一個人去茶樓,我問榮哲借了他兩個司機,到時候我和他們會在茶樓附近,看情況再做打算。”
許棉視線沒往上,就在男人下巴上掃了一下,點點頭:“好,我知道了。”又道:“對了,下午沒其他事了吧,我請個假。”
她指指樓上:“那沒別的事我就先上去了。”
霍江逸見她看都不看自己就急着上樓,擰眉道:“有急事?”見她直接往樓上走,喊道:“等等!”
許棉上去兩級樓梯,轉過頭,剛好和霍江逸對視。
霍江逸沒多問她急着去哪兒,神情如常地将手裏的銀白色手提箱遞過去:“兼職的許會計,錢別忘了。”
許棉伸手去接,兩根手指穿過手提箱把手。
霍江逸:“拿穩了。”
許棉:“嗯,好。”
霍江逸松手。
許棉:“!!!”
她嚴重低估了一百萬現金的重量,只看霍江逸單手提得輕松,只看銀白色手提箱也就那麽點大,還以為有個七八斤重了不得了,随随便便單手就能拎住。
哪兒成霍江逸一松手,手裏裝着一百萬的手提箱就跟千斤墜似的帶着她的手、胳膊、肩膀、整個人往下做自由落體。
而她站在樓梯上,一腳上,一腳下,側着轉身,身體重心本就不穩,這麽來一下,她整個人被箱子墜着往下摔去。
“啊!”
幸好站在二樓的霍江逸反應快,一手去兜人,一手飛快去接手提箱,手提箱的重量他是知道的,四舍五入,大概有22斤,朝着他身上摔過來的許棉卻遠遠不止22斤,22公斤都不止。
其實如果許棉只是純粹地做自由落體往下摔,憑着兩人隔得不遠的距離,霍江逸是能穩住她的,然而許棉在自己摔倒的過程中加了點戲——
眼看着要摔下,本能去扶把手,把手沒撈着,重心卻因為自救的舉動偏得更大,身體更加穩不住。快摔了,見霍江逸迎上來要扶她,下意識又不想撲在他懷裏,于是就想伸手抵住他的肩膀,至少別撲個滿懷,可她本來就是扭麻花一樣側着身,一手前一手後,扶樓梯扶手的那只手滑了下,要轉過來已經來不及了,只能伸另外一只手,然而另外那只手提着箱子,于是整個過程在眨眼間發生——
四舍五入22斤重的手提箱被許棉甩了起來,空中做了個流暢的運動軌跡,“咚”一下順勢砸在霍江逸腦袋上,砸得半個腦袋偏了出去。
當然,這不是最慘的,畢竟俗話都說了,人生在世,沒有最慘,只有更慘。
在霍江逸腦袋被砸出一個坑的瞬間,他一只手已經拉住了許棉,箱子砸得她頭暈眼花之後,他本能裏覺出危險,下意識推開許棉,可推的動作沒做出來,他腳底滑了一下,整個人往後栽去,手裏還帶着許棉。
箱子從許棉手裏脫開,飛了出去,重重一聲甩在地上,“咚”。
緊跟着是第二聲“咚”——霍江逸拉着許棉,兩人跟人肉沙包似的重重摔在二樓廊道。
霍江逸躺在地上,身上栽着面朝他的許棉。
後背重重撞了一下,身上還承載了一個成年女孩兒的重量,腦子也不知道有沒有凹進一塊——霍江逸躺在地上,經歷這一下,感覺死可能也不過如此了。
然而剛從樓梯拐上二樓的榮哲卻不這麽認為,他既沒有看到許棉摔倒,也沒有看到飛向霍江逸的手提箱,更沒有看到兩人是怎麽栽倒的,就聽到咚咚兩聲,擡眼,便是摟着許棉仰躺在地上的霍江逸。
“!!!”
畜生,放開那只小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