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重傷
紀珊珊休整了一段時間,情緒稍稍穩定了些。前些天她去找房産中介,說明了想要賣房的意向,如今房産的信息已經發布到了網站上。
北京這座城市,有她太多心酸的記憶。她即便留下牽挂在這裏,留在房子在這裏,也始終是孑然一身。沒有親人冷冰冰的家,又有什麽意義呢?
至少在美國,那裏有她心心念念的事業,有夢想,也有朋友。
收到房産給付款的那一天,她和周謹航開車回去搬家。那麽多的東西,她只帶走了和母親相關的照片、影集以及承載着過去美好回憶的紀念品。
其餘的盡數留在了那破舊的房子裏。
紀珊珊抱着最後一個大紙箱子出來的時候,她站在門口回頭,深深望了一眼這個她住了二十多年的家。
今天一走,這裏的一切将成為永遠的記憶深埋在她的心底。
她深吸一口氣,面對着空蕩蕩的房間低低道了一句:“……再見。”
再也不會見了,過去的生活一去不複返,而未來的生活正在路上。
剛走出樓梯口,迎面一個男人直挺挺撞在她的身上,“砰”地一聲箱子翻到在地,裏面的相冊相框全部露了出來。
紀珊珊看着滿地的狼藉,擡頭去看肇事者的臉。
“……哥?”
面前的男人顯得十分狼狽,他襯衫的袖口下方已經破了口子,原本藏青色的牛仔褲上沾滿了油污和灰塵,白色的運動鞋底開了膠,鞋面上布滿了一道道深深淺淺的劃痕。
但是藏在黑發下的那雙眼睛,紀珊珊還是可以一眼就認出來。吳啓看着她的目光帶着幾分諷刺和涼薄,但更多的則是憤怒。
駕駛座上的周謹航看到後視鏡裏兩人剛剛的沖撞,手裏捏了一把汗,不動聲色地下了車。
吳啓還是找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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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最近躲到哪裏去了?你知不知吳叔被那些追債的人氣到住院?你知不知道他已經……”
“死了嘛,”吳啓歪着嘴笑,“他幫着外人不幫自己兒子,早該死了。”
他說到“外人”的時候,狠狠瞪了紀珊珊一眼。吳啓擡起頭,看到面向他們走來的周謹航,心裏一陣冷笑。
這個家夥渾身上下都是名牌,就連腳上那雙鞋,賣了的錢都夠吳啓還完高利貸舒舒服服的過日子。
他那輛用來給珊珊搬家的車就更是如此了。傍上這麽個好男人,他這妹妹可真是幾世修來的好福氣。本想着借此機會他可以跟着沾沾光,沒想到最後卻還是落得個被人追債到處躲藏的下場。
他每天在陰溝裏、橋洞下喝西北風的時候,面前這兩個人就像現在這樣,手拉着手開着豪車滿世界的逍遙快樂。
這個世界真的不公平。
憑什麽周謹航生下來就什麽都有,憑什麽紀珊珊一個在窮人堆裏長出來的醜小鴨最後都能過上好日子,憑什麽他就得吃苦受累,過這種朝不保夕的日子?
吳啓看他走過來,壓着火氣冷笑道:“喲你倆這是要搬走?”
周謹航沒有回答,他站定,用一種不帶感情的眼神看着他,淡淡開口:“……吳哥。”
見周謹航沒有率先發難,對他還維持着基本的禮貌,吳啓放心笑了笑,得寸進尺道:“這聲兒哥叫得倒是挺親近,就是不知道你們倆心裏……對我這哥哥是不是也像表面上一樣尊敬。”
紀珊珊懶得和吳啓糾纏,直接道:“哥,如果你今天是來要房子的話,那我已經賣了。”
吳啓大驚:“你他媽說什麽?!誰允許你賣我房子的?”
果然有什麽樣的媽就有什麽樣的閨女,他這個妹妹看似與世無争的清高樣子,實際上心機深得很。
他氣急敗壞地走上前,作勢要去掐她的脖子。手剛伸出去就被周謹航捏住向後一推,吳啓踉跄了幾步,擡頭看到周謹航微怒的雙眸,心裏恨不得将面前這兩人千刀萬剮。
周謹航冷聲警告:“有話就說話,再動手別怪我不客氣。”
“好、好、好,你們一個個的都來欺負我都來落井下石是吧?”
吳啓指着他們兩個人破口大罵:“珊珊,你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傍上男人了不起了是嗎?你忘了當初你不在家的時候,是誰天天照顧家裏生活?啊?”
紀珊珊辯駁:“你哪裏有照顧,你只是在搜刮他們的錢。吳叔這輩子為了你賣房賣地,你感激過他一次嗎?”
“少給我提這些!”吳啓怒視着她,眼裏全是鄙夷:“我搜刮他們的錢?你又是個什麽貨色。要不是我背後幫着你跟這個男人說好話,他會喜歡你?”
“你那桃色新聞早就滿天飛了,你們兩個是怎麽在一起的還用我說?”
“住口!”
周謹航揪住他的領子,“我看在你是她哥哥的份兒上不動你,但是你不要逼我。再讓我聽見你侮辱她……”
“你要怎樣?”
吳啓嬉皮笑臉道,“周謹航,你在我面前裝什麽深情。當初到底是你侮辱她還是我侮辱她,嗯?”
“你……”
“要不是因為你,我也不會變成今天這樣。”吳啓用力推開他的牽制,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你們瑞新地産的股票漲的好好的,可我一進場就開始跌。誰知道是不是你在背後搗鬼,你們就是見不得我賺錢、見不得我過得好!”
周謹航怔了幾秒,向紀珊珊投去疑惑的目光。
“是我們在海濱別墅的時候。”
她嘆了口氣,“他借了幾十萬買瑞新地産但沒想到價格會突然跌下來……”
周謹航恍然大悟,那個時候他正忙着和裏昂周旋,股價下跌雖然在他意料之中,卻不是他一個人能控制得了的。
周謹航頓道:“說吧,你到底要什麽?”
吳啓走向他們身後的車旁,身體好像沒有骨頭似的靠上去,手指咚咚咚地敲着車蓋,“也沒什麽,要點錢花。這房子有我一份,我這些年照顧老人的勞務費還有買股票損失的錢,你倆還給我,我立刻消失。”
紀珊珊瞪起眼睛:“你自己輸的錢憑什麽要我們還?”她剛要走上去,就被周謹航的一只胳膊攔了下來。
吳啓看到他們兩個這副小氣勁兒心裏直泛惡心。一個是富家公子,另一個也是同傳界日進鬥金的人,卻在這裏為了這麽幾個小錢跟他鬥氣。
呵,果然越有錢的人越摳門。
“謹航啊,我有時候就不明白了,你說你家那麽多錢花得完嗎,啊?”吳啓點了支煙,順手将煙蒂彈在了周謹航新車的後車蓋上。
“你花不完,還不願意給別人,這不是自私是什麽?”
“咱們中國這麽多的人,你哪怕一人手裏給分十萬,不,五十萬。大家一起奔小康,這有什麽不好?”
吳啓咄咄逼人:“你知道為什麽我賺不到錢嗎?你知道為什麽世界上有那麽多的窮人嗎?就是因為有你們這樣的人在,把市場上八成的錢都賺到自己口袋裏去了,又不肯往出吐,所以才導致那麽多的窮人出現。”
周謹航聽着他的歪理都氣笑了,“你沒有留住錢的能力,就算我真的給了你,總有一天你還是會全部花光。”
“那用不着你管。”吳啓突然提高了一個聲調,吐着煙圈道:“你們倆先把欠我的給我還回來,以後的生活我自有辦法。”
“是麽?”周謹航道:“那你要多少?”
吳啓伸出三個手指,“三百……哦不,五百萬!”
他剩下的兩根手指張開,五指沖他晃了晃:“就、就五百萬,一分都不能少。”
“五百萬?”紀珊珊道:“你怎麽不去搶?”
周謹航懶得和他周旋,已經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了一張金卡。可是那張卡卻被紀珊珊直接搶了過去。
吳啓用餓狼般的目光看着他的妹妹,眼看着她将手裏那張卡又重新放回包裏的時候,心裏升騰的怒氣快要達到極點。
她低頭從包裏翻出另外一張卡,邁步緩緩走向他,“哥,這張卡裏有五十萬,你拿去還債吧。炒股的事情跟周謹航無關,但是我沒有告訴你當時的情況,就當是我對不起你好了,這些錢是給你的補償。還完債剩下的就拿去生活,好好找一份工作,踏踏實實過日子,不要再賭了。”
吳啓深吸一口氣,他看着灰漆漆的水泥地面沉默了好久。他的手漸漸背向了身後,“珊珊。”
“嗯?”
“你來,哥跟你說句話。”
紀珊珊拿着卡毫無防備走過去,“什麽?”
就在她邁步向前的時候,周謹航忽然感覺到危險的逼近。
“珊珊危險!”電光石火的瞬間他突然沖上前去,将她奮力拉到自己的身後,而他迎面擋住了吳啓。
“撲哧--”
利刃入肉時發出沉悶的響聲。
周謹航整個人好像突然被釘在了原地,劇烈的痛感從他的腹部瞬間傳遍全身四肢,豆大的冷汗順着額頭流下,他的臉色霎時蒼白如紙。
“周謹航--”
紀珊珊看到那柄閃着寒光的刀身已然盡數沒入他的腹部,鮮血在他的淺淡的襯衫上暈染出一片火紅。
吳啓沒想到他會突然沖出來,看着那麽多的血一時慌了神,“不是我、不是我、是……是你自己要沖上來的,是你自己。”
他邊說邊往後退,一不小心摔倒在石頭上又連滾帶爬地站起來。他撿起地上那五十萬的卡,回頭看了兩人一眼,轉身朝着另一個方向踉踉跄跄地跑走了。
周謹航一手撐着車尾,雙腿漸漸失力跪在了地上。他的目光有些渙散,看着地上那一大灘紅色的血跡,虛弱開口:“珊珊……我……”
“沒事,別怕,”紀珊珊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用自己的力量将他整個人撐起來,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我會救你的,我們現在就去醫院,馬上就去。”
周謹航閉上眼睛的那一刻,他似乎看到遠處樹林裏的那道亮光。
這不是他們在加州的無名山上野餐的那一天嗎?他回到過去了嗎?在做夢嗎?
然後他又看到了那位精神矍铄的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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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你是家裏的獨子。今年年底會離開此地,去往另一個地方繼續生活。”
夢裏的周謹航憋着笑,“您還知道什麽?”
老人掐指一算,目光黯淡下來:“我送你一句忠告:遠離那些不知感恩、不該幫助的人,否則你今年将有血光之災。”
“好好好血光之災,我記住了。”
……
作者有話要說: 要結局了~~嗷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