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生變
項目計劃拟定好後的一周,Daniel一個電話把周謹航叫去了公司。
這幾天他忙着跑土地的事情,都沒顧得上回家。反倒是紀珊珊最近沒有接出外地當翻譯導游的活兒,時間相對來講還算充裕。
周謹航不在的時候,她便又過上了學校-公寓兩點一線的生活。
周五回家以後,她意外接到了許久未聯絡的閨蜜的越洋電話。
“喂,蔣嫣。”
“珊珊你看新聞了嗎?”
蔣嫣開門見山,跳過了所有的寒暄,沒頭沒腦問了這麽一句。
紀珊珊:“什麽新聞?”
蔣嫣:“國內的商業和娛樂頭版,今天都在說你和周謹航上法庭的事,上面寫的太荒謬了,他們怎麽能那樣說你?”
上法庭這件事不是已經結束很久了嗎,為什麽偏偏在國內又把它重新提了起來。當時國內的報紙新聞只是輕描淡寫地談到了瑞新集團接班人被心懷不軌的人誣陷。
那個時候還沒有開庭,誰都不知道最後的結果會是怎樣。瑞新的公關工作做得及時,媒體甚至連周謹航的一張照片都沒有拍到。對外也只說是簡單的校園暴力。
瑞新為了維護公司的股價,把周謹航包裝成了一個獨自在異國他鄉上學,卻不幸遭到校園暴力的受害者形象,普通民衆更是對中國留學生受到傷害的事情憤慨不已,更對誣陷周謹航的美國學生們深惡痛絕。
就是在這樣一個形象的掩蓋下,瑞新成功躲過了媒體的炮火,公司并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紀珊珊接着問:“他們說我什麽?”
“呃……”
蔣嫣遲疑了片刻,才又開口:“昨天晚上,不知道是什麽人把你和周謹航的照片發到了網上。珊珊,你們到底是怎麽就上了法庭,那些照片發出來以後,媒體一致把槍口對準了你,他們都說周謹航上法庭是因為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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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珊珊心裏一沉:“因為我什麽?”
蔣嫣尴尬道:“……你還是自己上網看吧。我相信你不是那樣的人。”
紀珊珊從沙發上起身,直奔書房而去。坐在電腦桌前打開了筆記本。
紀珊珊:“如果國內都在傳這個事情,那我媽她會不會也知道了,我怎麽辦?”
蔣嫣小聲嘟囔道:“希望阿姨這幾天都不要看新聞,能拖一天算一天吧。想好怎麽解釋以後記得告訴我,我幫你把話圓回去。”
聽着蔣嫣帶着點小奶音的熟悉的聲音,紀珊珊心裏覺得很溫暖。不管以前周謹航是如何因為追她而無視自己,她們的友誼總算是沒有因為這個男人而半路夭折。
哪怕隔了這麽遙遠的距離,出了事情以後第一時間想到要幫助她的人,還是蔣嫣。
“嗯我知道了,謝謝。”
“謝什麽呀,”蔣嫣悵然若失地嘆了一口氣:“我都沒幫上你什麽。”
電腦屏幕亮起,紀珊珊點開浏覽器從鍵盤上輸入了“周謹航”搜索。鋪天蓋地的新聞和照片在幾秒鐘的時間裏塞滿了她的網頁屏幕。
首先看到的是一張照片,那是周謹航初次來到街角酒吧幫她解圍是拍下的,拍照的角度很刁鑽。那時周謹航正附在她耳邊說話,攝像頭從背對周謹航的方向抓拍,剛好拍到了她的正臉。
可在照片上看起來,卻像是周謹航正在吻她一樣。
接下來的照片有的來自校園抓拍,有的來自于倉庫綁架案發生以後他們上救護車時的抓拍。
而被網上的網友罵的最厲害的一張,則是籃球賽後周謹航在酒吧舞臺上唱歌時,她主動的那一吻。
“深度解析瑞新接班人周謹航國外遇襲究竟是校園暴力還是另有隐情?”
“周謹航神秘女伴疑争風吃醋自導自演綁架事件。”
“兩女争寵,中國留學生在國外上演搶男人宮心計。”
“寒門女孩處心積慮主動獻身瑞新接班人,只為踏進豪門?”
“女大學生,你為什麽這麽賤?論中國女性貞操觀的消亡。”
“……”
這多如牛毛的文章讓紀珊珊看傻了眼,她點開了閱讀量最高的幾個文章,發現裏面翻來覆去說的都是同一件事。
文章痛斥她在國外倒追周謹航的一系列行為,裏面詳細敘述了她因為看不慣周謹航和安娜的小動作,于是心生怨恨,借學校籃球比賽兩方敵對的機會,刻意挑釁鳳凰隊隊員激化矛盾,觸發了最後的綁架事件。
她利用周謹航的同情心,自導自演了這次校園暴力事件。将周謹航送上法庭後,再來充當好人為其作證,目的只是為了将這個男人拴在自己身邊,以實現自己最終能嫁入豪門的願望。
不明真相的網友在看到這樣的照片和新聞之後,利用網絡暴力這把利刃,僅僅在一天之內,就在虛拟的網絡空間裏雕刻出了一個心機深重、手段狠辣的惡女形象,并把這“蛇蠍女人”的生動形象光榮地強行授予給了她。
正面照片被曝光之後,許多網友人肉出了她的具體身份,攻陷了她的微博賬號和各類社交軟件賬號。
所有的罵聲如潮水般向她奔湧而來,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為什麽會這樣?
她好不容易登錄上了自己的微博,大量未關注人的評論和私信在一瞬間就讓她本就內存不夠的手機死了機。
“這種女生可太賤了啊,倒貼還這麽霸道這麽有心機,果然豪門不是什麽人都能踏得進去的。”
“現在女生都這麽沒有貞操觀了嗎,為了錢真是舍得犧牲自己哦。”
“能把富二代直接送上法庭嗷嗷嗷,這女人,不明覺厲.jpg。”
“也就周謹航死心眼兒吧,救她有毛用,中計了吧,我看就該讓這種女人被綁架犯弄死!!!”
“附議樓上!!!确實該弄死。”
“……”
紀珊珊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如果說現實世界已經踏入了文明社會,那麽網絡大概是地球上最後的蠻荒之地。在這個誰都看不見誰的虛拟世界裏,充斥着人性當中諸多的罪惡。
她吸了吸鼻子,拿起手機撥通了周謹航的電話。
她最想知道的就是周謹航知不知道這件事情,他是什麽樣的态度。
手機裏傳來忙音。紀珊珊反複撥打了多次都無人接聽,心裏一下子沒了底。
周謹航,你到底在哪裏?
美國紐約,湖山私人別墅。
周謹航沉着臉走下汽車,反手“砰”地一聲摔上了車門。
“少爺好。”
進門時,兩列黑衣保镖紛紛低頭颔首向他禮貌問好。
周莫非和夫人坐在金碧輝煌的大廳沙發上,面前站着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其中一人手裏捧着一臺筆記本電腦,正認真地面對他們彙報工作進展。
伴随着周莫非逐漸緊皺的眉頭,房間裏的氣氛沉悶壓抑,周圍幾個小保姆更是老老實實站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
“爸,照片的事是不是你幹的?”
周謹航風風火火地走進大廳,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瞬間惹惱了周莫非。他挺直了身板,把手裏的茶杯往桌上一摔,清澈的茶液濺濕了精致的茶盤。
“小兔崽子,你怎麽跟我說話的?”
周謹航與父母面對而立,低頭看了看地板緩慢調整着自己的情緒。半晌才擡起頭來,換了一個較為溫和的方式重新開口:“爸,我只想知道那些照片是怎麽被爆出來的,你是不是找人監視我?”
周莫非都被他氣笑了,“出了事就知道往我身上潑髒水,周家怎麽就生出個你這麽個兒子來?”
周謹航頓了頓,“不是你嗎?”
周莫非:“廢話。我要是找人監視你,老早就把你那跟人鬼混的苗頭掐死了,還至于現在在這兒給你擦屁股嗎?”
“是呀,”沈璐握住了周莫非的手安撫着他,擡頭對周謹航柔聲開口:“兒子,你可不能這麽冤枉你爸爸。昨天晚上你那些照片一發出來,你爸爸幾乎整晚都沒合眼,全程在公司盯着。技術人員也在不停删帖,控制輿論發酵。剛剛才有一點起色了。”
聽了母親的話,周謹航有些懊悔自己的口不擇言,他看着父親陰沉的臉色猶豫了半天,還是低聲開口道歉。
“……對不起爸,我太着急了。”
周莫非剜他一眼:“你有這道歉的心,不如少給我找點事來得實在。”
沈璐又給周莫非添了一杯茶,擡頭對旁邊的技術員問:“怎麽樣了小劉,查到對方的IP地址了嗎?”
技術員擡頭,尴尬道:“對不起夫人,暫時還查不到照片傳播的源頭。”
周莫非氣極,直接摔了茶杯:“你們簡直一群廢物!”
“周董,我們實在……”
另一位技術員正要開口解釋,發現周謹航皺着眉頭沖他搖了搖頭,于是立刻閉上嘴退到一邊去了。
既然照片不是他爸發出來的,那會是誰呢?
周謹航在大廳裏踱步思忖着。
會是一些看他不順眼的同學嗎?從對方超強的反追蹤技術上來看,學校學生單純為了報複或者惡作劇的可能性不大。
那些照片的拍攝、收集不是一件只靠個人單打獨鬥就能完成的任務。照片的最遠跨度是在他來美國遇到珊珊的時候。那個時候,他的項目團隊剛剛啓動“黃金海岸”計劃、奇跡籃球俱樂部也在籌備鳳凰隊與黑鷹隊的比賽,會是他們嗎?
是俱樂部背後那位神秘的投資商,還是同瑞新一同競争蒙特雷海灣地塊的某位競争者之一。又或是他父親在國內的競争對手?
也有可能,這三者之間有某種特殊的聯系,甚至他們原本就是同一家公司同一個人?
為什麽偏偏是在這個節骨眼上爆出這種事,下個星期五他們就要參與地塊的競标了。
周莫非:“現在輿論是個什麽情況?”
大廳裏沉默的氣氛被周莫非突然而來的問題打破。
技術員道:“風向基本轉移了,民衆的注意力大都在那位紀珊珊小姐的身上,對周少爺則更多的是同情。照這個情況下去,瑞新扭轉形勢只是時間的問題。”
周莫非點點頭:“多找點槍手,繼續給我發文章抨擊她,把謹航寫得可憐一點。該删的圖就删,該封的號就封,争取在明天早上把對瑞新的負面影響降到最低。”
聽了他們的對話,周謹航整個人仿佛被釘在原地。他雙目圓瞪,難以置信地看着沙發上的父親,恨不得把那雙眼珠子瞪出來:“爸,你這是幹什麽?”
他本來還以為這些照片和文章都是對方為了打壓他們家所使出的手段。
所以真正的情況是,在對方發了會讓他形象受損的照片之後,周莫非為了挽救他作為接班人的形象、為了保護瑞新不受到傷害,采用了這種禍水東引的手段。
将所有的錯誤和髒水全都扔在了紀珊珊一個人身上,然後把她抛向風口浪尖,做了瑞新的替罪羊。也讓她變成了多方商業勢力博弈中的唯一犧牲品。
周謹航想起昨天兩人的溫存,心裏生出些許愧疚:“開庭那天我就解釋過了,她和瑞新沒關系。這麽點事情,犯得着把外人牽扯進來嗎?”
“沒關系?”周莫非冷笑:“你拿着你那堆照片仔細看看,你是瑞新集團未來的接班人,她和你有關系,就是和公司有關系,這麽簡單的道理你不懂嗎?”
周莫非:“怪只能怪她自己倒黴。周謹航我告訴你,從你爺爺創立瑞新開始,咱們家和公司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我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以任何的理由來打擊公司的形象。哪怕是利用你,也不行。”
周謹航據理争辯:“爸,爺爺保護公司從來不以傷害別人為代價,你這樣做事不覺得太惡劣了嗎?”
“你少拿你爺爺來壓我。”
周莫非怒道:“我不管別人怎麽樣,我只知道瑞新集團不能就這麽毀在輿論炮火之下。”
周謹航目光漸漸冷淡下來,他看着面前的父親忽然冷笑了一聲,轉身就走。
“周謹航你幹什麽去?”
“我去跟媒體說清楚。”
“說個屁!”周莫非騰地起身,對門口的保镖打了個手勢:“給我攔住他!”
兩名黑衣男子上前,伸直手臂擋住了周謹航的去路。
周謹航的眼睛裏迸射出寒光:“讓開!”
“少爺,回去吧。別讓我們難做。”
周莫非暴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今天要是出了這個門,就別認我這個父親!”
“爸……”
周莫非指着周謹航的鼻子破口大罵:“我們這個家,瑞新碩大的産業安危難道比不上一個小丫頭的名譽重要嗎?你簡直不知輕重!”
周謹航冷漠地站在原地,垂在身側的拳頭緊了又松,額頭上的青筋暴起,一副隐忍的表情看得人十分難受。
“兒子,”沈璐走到他身邊輕輕挽住了他的胳膊:“聽你爸爸一句勸,別再惹事了。留下來吧,媽媽求你了。”
周謹航輕輕推開她,無奈出聲:“媽,你怎麽也這樣?”
沈璐的眼睛裏閃着淚光:“媽媽不關心別人怎麽樣,媽媽只想讓你好,外面的人那樣說你,你還要跑出去澄清什麽,你這不是存心要讓我傷心啊。”
周謹航扭過頭去不看她,眉宇間寫滿了無奈與煩躁。
沈璐:“我不管,你今天要是不留下,媽媽就不吃飯了,等着你回來。你什麽時候想通了,我再吃飯。”
周謹航心裏有苦說不出,他身體慢慢彎下去緩緩坐在了冰冷的地板上。雙腿自膝蓋處彎曲撐地,手臂無力地搭在膝頭處,頭埋得很低。
半晌,沈璐聽到他痛苦隐忍的聲音:“為什麽你們要這樣逼我……”
作者有話要說: 周謹航确實挺倒黴的,嗯。小公子也不容易,點根蠟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