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項目
這幾日紀珊珊馬不停蹄地瘋狂補習之前落下的功課,幾乎把自己逼成了一只旋轉的陀螺,回家的時間一天比一天晚。
開門,落鎖。
客廳裏空無一人,她掃視了一圈房間,發現了周謹航的兩只鞋子。一只躲在門廳櫃下面,另一只則耀武揚威地趴在地毯上。
浴室裏傳來嘩啦啦的水聲,還有金屬敲打的嗡鳴。
“周謹航?”
半天無人回應。
紀珊珊彎腰撿起兩只鞋子放好,朝着浴室的方向走去。
殘留着一絲溫度的水汽彌漫在空氣裏,浴室的門關着,裏面蒸汽缭繞看不清他人在哪裏。
水漬從門縫下面溢了出來,淌濕了原本幹燥光潔的地面。
門裏“咣當”一聲金屬落地的聲音,紀珊珊猛地推開了浴室的門。
“你吓我一跳。”
周謹航挺直身體,在紀珊珊開門的瞬間轉過身來做出防備的姿态。看清來人之後,他僵直繃緊的肌肉才緩緩松懈下來。
他渾身都濕透了,頭發上滴着水,原本在家穿着的那套簡單樣式的居家服也從裏到外濕了個遍,軟塌塌地貼在他的身上,将他整個人均勻的肌肉輪廓漫不經心勾勒出來,倒是平添了幾分性感。
周謹航的袖子挽得很高,他右手拿着一只金屬鉗子,左手裏抓着從花灑開關上脫落的環扣,站在仍在噴水的花灑下,狼狽得像只落湯雞。
“噗。”
紀珊珊忍不住笑出聲來,“你怎麽變成這樣了,快把水關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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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話,要能關上我不知道關嗎。”
周謹航看她幸災樂禍的表情,心情更糟糕了,索性扭過身去從地下撿起一柄銀色小錘子,對着花灑處的開關又敲打起來。
“怎麽壞的,你別弄了我叫人來修吧。”
紀珊珊走出去拿手機,不料被周謹航拽着胳膊扯進了浴室裏。
她後背抵靠在牆壁上,頭頂溫熱的水流傾瀉而下,淋濕了她的頭發和衣衫。周謹航和她面對而立,他的手臂撐在牆面上,手裏的“兇器”還沒來得及放下便低頭咬住了她柔軟的唇。
是咬,不是吻。
周謹航蹂-躏了半天她的嘴唇,算是發洩掉了對她剛才幸災樂禍态度的不滿,“這家是你的,見者有份,不能光濕我一個人。”
紀珊珊推開他,“你別鬧了,我去叫維修工,趕緊出去吧這裏太熱了。”
紀珊珊看着周謹航的深褐色的眼瞳深處漸漸竄起一道紅色的小火苗。他半天沒吭聲,卻扔下了手裏的器具。
他的手掌燙得像烙鐵似的,覆在她纖瘦的腰部,然後緩緩向上摸索,指尖順着後背一節一節的脊椎攀爬至柔軟的脖頸後,有意無意地撩撥着。
密閉狹小的空間,稠密悶熱的空氣,兩個渾身濕透的人。
紀珊珊雙手抵住他的胸口推了半天,周謹航還是紋絲不動。
“現在可是白天,你要幹嘛?”
周謹航輕笑了兩聲,胸口随着笑聲微微起伏着:“這種事情不分白天黑夜。”
伴随着紀珊珊的短促驚呼,周謹航将她托起來放在了寬敞的洗面臺上。
“水還流着呢。”
“你怎麽事這麽多?”
周謹航轉頭怨念地瞥了一眼壞掉的花灑開關,一只手不慌不忙繞到她後背拉開了裙子的拉鏈。
“水費我出,能閉嘴了嗎。”
紀珊珊:“……”
連綿不斷的水聲掩蓋了一室旖旎。
周謹航竟然會自己親力親為去修水管開關,這種事情換做以前他是斷然不會去做的。這個男人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
“呃……”
鎖骨上一陣尖銳的疼痛,周謹航低沉的嗓音帶着一絲不滿:“專心點。”
蒸汽缭繞的環境,容易讓人頭腦發昏發熱。紀珊珊不知道他們在裏面待了多久,只是伴随着周謹航攻城略地的、簡單明了的動作,她的身體愈發得柔軟。
他們這樣究竟對不對?
“珊珊,你有時候會不會覺得這樣對自己不公平?”
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想起了南希之前問她的話。
不公平嗎?
可是說到底,周謹航不欠她什麽,反倒還救了她一命。她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自願的,這是她的家,她的房子,如果她不想,她有無數的理由可以推開周謹航,讓兩人恢複到普通朋友的狀态。
可是她沒有。
她太沉迷于他了,尤其是在他們肌膚相親的時候,周謹航心中燃燒着的烈焰幾乎要灼傷她,她也依舊甘之如饴。
“叮咚--”
客廳外驟然響起的門鈴聲打斷了兩人的溫存。紀珊珊喘息着轉頭,看着浴室門的方向柔聲道:“有人敲門。”
周謹航:“別管。”
“叮咚--”
門鈴聲不依不饒地催促着,大有不把他們叫出來就不罷休的架勢。
周謹航被那聲音擾得沒了興致,終于忍無可忍爆了句粗口:“誰啊這是?”
紀珊珊跳下洗面臺,浴室地上的積水已經沒了她的腳踝。
“快點穿衣服。”
她彎腰拔開下水管道的軟膠塞,看着滿地的水流彙聚出一個小小的漩渦流進管道裏。然後拉開房門,光着腳急匆匆跑進了卧室。
好歹擦幹了濕漉漉的頭發,換上幹淨的衣服,紀珊珊走進客廳打開了房門。
門外站着個高個子男人,咖啡色的短發,灰色的瞳仁。西裝革履,胳膊下夾帶着黑色的公文包,有禮貌地沖她微笑:
“小姐您好,我是瑞新集團蒙特雷灣開發項目的助理Daniel,請問周總在嗎?”
“呃……”
周總,是說周謹航?
“在。”她側身,作出邀請的手勢:“你先進來吧。”
等待周謹航出來的這段時間,她去倒了水順便端了個果盤出來。然後拿起餐桌上的手機,給維修工打了個緊急報修電話。
周謹航換了身衣服,大搖大擺從屋裏走了出來。他目光裏情-欲的光芒褪去,但是面上的表情仍然不是很開心。
在做那種事情的時候被人突然粗暴打斷,任誰也不會開心的。
Daniel看見老板不高興,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身體先于思維直接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周總。”
周謹航指指沙發:“站着幹嘛,坐。”
周謹航低頭在茶幾上掃視了一圈,看見了那個已經切好了各類水果的五顏六色的果盤,直接用牙簽紮起一塊蘋果放在了嘴裏。
“周總,我這次來是……”
周謹航咬着蘋果擺擺手,似乎很不習慣的樣子:“叫名字,這裏不是公司。”
Daniel連忙改口:“Nicholas,黃金海岸這片地眼看投标在即,但是現在出了點問題。”
周謹航皺眉,示意他繼續。
Daniel:“州政府不知出于怎樣的考慮,把原本一整片的土地分割成了三塊。A地塊最小,位置也不太好;B地塊居中;C地塊面積最大。他們對外聲稱不會把三塊地全部交給同一個地産公司去開發,說是要給大家平等競争的機會,我們和其他的競争者最終也只能一人拿到一塊地。”
“那就争呗。”
周謹航放下果盤,從紙巾盒裏抽出一張紙擦手:“拿那個最好的,地方大寬敞,咱們也能好好規劃規劃它。”
Daniel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唇角:“如果只是跟其他小公司競争,那我們本來是志在必得的,但是現在Merrof突然橫插進來……”
紀珊珊:“Merrof?”
“就那個做炸雞漢堡的。”
周謹航瞥她一眼,笑着調侃:“怎麽,還挺驚訝?你不是最喜歡買他們家垃圾食品了麽。”
紀珊珊:“……”
Merrof從創立之初到被全世界各地的人們熟知,都是因為它做快餐的金字招牌。幾乎在世界各地的每一座城市都能看到Merrof的身影。
在普通大衆的心目中,Merrof只是一家做快餐店生意的公司而已。
可實際上,它卻是一家地産公司。
Merrof的創始人裏昂·博格曾在一次記者會的采訪中這樣描述他的公司:“我們是一家以做房地産生意為主,兼職賣炸雞漢堡的公司。”
城市的各個區域,凡是Merrof店面所在的地方,皆是這片區域裏最繁華最優良的地段。
機場、商業街、醫院學校附近、大型娛樂場所、百貨公司樓前……
Merrof用它的炸雞漢堡不斷開拓着世界各地的商業地産版圖。業界一直流傳着這樣一種說法:“只要是Merrof想拿的地塊,就沒有拿不到手的時候。”
毫無疑問,Merrof地産公司在全美有着名副其實的地産霸主地位。
這次蒙特雷灣地塊的競标,它也将成為瑞新最大的競争對手。
Daniel:“Merrof這次瞄準的就是C地塊,根據我們內部人員打聽到的消息,它們已經對C地作出了一份十分完美的地産規劃設計。”
周謹航嗤笑:“什麽計劃,那麽大塊兒地方開滿炸雞店嗎?那得毒害多少青少年的身體。”
他在腦海裏想了想那極其富有幽默感的場景,忍不住笑出聲來。
周謹航:“其他小公司呢,他們有什麽動靜?”
Daniel:“小公司不足為懼,Merrof這邊放了話基本上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沒人願意非從他們手裏搶食吃,畢竟以後機會多的是,也不是每次的項目都能碰到他們的。”
“所以小公司現在基本都把精力放在競争A、B地塊上了,有不少人暗地裏已經開始打聽瑞新的争地意向了。”
周謹航道:“那就告訴明明白白告訴他們,我們要B地。”
紀珊珊不解:“你剛才不是說要最大的那塊地嗎?”
“這種事上你倒挺誠實,”周謹航扯了扯嘴角笑了,他一只手撐起額角扭過頭去有意無意地調戲她:“之前我問你出國為什麽不告而別的時候,你怎麽就對我那麽多花花腸子?”
紀珊珊:“……”
見她沒話說,周謹航也不再挖苦她,轉過身去接着剛才的話繼續道:“消息放出去之後,我們回去就多做幾個地産規劃方案。”
周謹航掰着手指逐個解釋:“比如,一個最好的,留着給C地塊用。”
“一個最爛的,留着給Merrof墊腳。”
“再來一個不好不壞中等的,也給其他公司一點機會。”
Daniel思忖了半天,眼前終于豁然開朗:“Nicholas,你是想……”
土地競标的次序已經确定,完全按照A、B、C的字母順序依次開展。
首先,在Merrof确定要争C地,瑞新傾向于B地的前提下,其他的競争者勢必會将注意力主要放在A地的競标上,也許有的公司會想要B、C,但是有Merrof坐鎮,周謹航一點都不擔心這兩塊地最後會跑到別的公司手裏去。
他最終的目的,是讓Merrof在此次競标中奪得B地,自己拿到C地。
Merrof的目标不在A地,所以在第一輪競标中,他們當然會選擇自己方案中最不起眼的那個來混過去,讓其他人拿到A地。
這個時候瑞新将會抛出不好不壞的那個中等方案,配合Merrof的想法,讓擁有最好方案的其他公司獲得A地。
B地的競标,對瑞新來說反倒是最重要的一個環節,因為這場競标的屬性将充分反映出周謹航聲東擊西的障眼法究竟起了多大的作用,也将最終決定瑞新能否成功拿下C地。
常處在高位的人往往有時會忽略自己身邊的危機,這種人樂于挑戰比自己更厲害的角色,通過硬碰硬的方式用實力打敗對手,才能穩固他們作為霸主的地位,滿足他們的自尊心。
可是歷史上的諸多教訓昭示了一個道理,能夠打敗大人物的往往是些不起眼的小角色。
他們從不張揚,暗地裏運籌帷幄,善于捕捉對方的弱點,然後迅速出擊,贏得最終的勝利。
對于Merrof來講,瑞新就是這樣的一個小角色。他們初來乍到,對當地很多情況尚在摸索适應當中,又怎麽會有實力和可能去争得什麽呢?
周謹航會在B地的競标中直接抛出最爛的方案來,而Merrof,如果他們也有不同檔次的計劃的話,用完了最差的一個,肯定會把中等的方案在這時抛出。
他們認為瑞新力争B地,必然會拿出最好的方案來,于是也就扔個不好不壞的Plan B上來。
兩方相比較之下,Merrof的計劃顯然要優于瑞新,州政府一旦把B地授權給他們,那麽Merrof将無緣下一輪C地的競标。
在最後一輪的競争中,瑞新将會抛出最佳的方案,一舉奪得C地。
這個方案乍看起來有很多風險,但是要前期消息收集工作做到位,是完全可能成功的。
周謹航這種思路,像是糅合我國古代“田忌賽馬”當中的智慧和槍手博弈的理論。
在關系複雜的多人博弈當中,一位參與者最後能否勝出不僅取決于他自身力量的強弱。更重要的是,看他在仔細分析了各方實力的對比關系之後,能否做出最正确的策略選擇。
作者有話要說: PS:本章涉及的公司名稱純屬虛構,請勿代入現實情況對號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