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判決
經過控辯雙方的一輪陳述,庭審進行到了白熱化的階段。公訴方與辯護方唇槍舌戰,分別對對方提出的證據進行了反駁。
對陪審團的最後陳述終了,法官宣布暫時休庭。公訴辯護方一前一後跟着法官進入法官室,針對本案法律适用做最後的解釋。
接下來就是緊張的陪審團評議流程。
周莫非一言不發從座位上站起,沖着周謹航使了個顏色,然後轉身向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清脆的關門聲響起,身後的人緩緩出聲:“爸。”
周莫非背負雙手伫立在玻璃窗前,聽到背後的響動自覺回頭,看到自己的老婆安安穩穩地端坐在沙發上,臉色拉了下來:“你進來幹什麽,我跟他有事情談。”
沈璐護犢心切:“少拿這話騙我了,你是要跟兒子談話,還是要拿他興師問罪?”
周莫非拿她沒辦法,又不好直接把她趕出門去,只能當她不存在,嚴厲的目光徑直看向周謹航,質問道:“你和作證那個小丫頭怎麽回事?”
周謹航就知道有這麽一問,站在原地抿了抿嘴唇,幹巴巴回道:“沒怎麽回事,就是同學。”
“當你爸瞎是不是,”周莫非咬着後槽牙,面頰上的顴骨輪廓若隐若現:“沒怎麽回事你們住一起?”
“她追我。”周謹航沉默了半天終于出聲,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就是很抵觸別人問起他和紀珊珊的關系,英俊的五官上寫滿了不耐煩:“白撿的便宜不要白不要。”
“混賬東西!你這是什麽态度!”
周莫非指着他破口大罵:“讓你少跟這些女孩來往,你怎麽就是不聽!哪次你出大事不是因為和女孩鬼混?”
“之前為了那個蔣嫣,你也跟我說是同學。結果呢,你差點連命都沒了。這回又是為了救這個什麽……”周莫非話說得太快,一時卡了殼:“……什麽珊的,連法庭都上了。”
“下回呢,你是不是準備英雄救美直接進監獄裏待個夠?!”
“爸,我的事你能不能少摻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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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謹航一米八八的個子,杵在那裏像個電線杆似的,就那麽理直氣壯地和周莫非對峙着,目光裏剛剛平息下去的烈焰,此刻被他爸的話一點,又再次燃燒起來。
周謹航:“一碼歸一碼,我跟球隊的恩怨和珊珊沒關系,上法庭也不是因為她,我自己做了什麽我知道,你別什麽髒水都往外人身上潑。”
“兒子說的有道理,”沈璐附和:“你看人家小姑娘還幫我們作證,心地還是很善良的。”
“行,你們一個兩個都有理,”周莫非氣憤道:“你就混吧,我看你最後能混出個什麽樣子來!”
周莫非撞開他,“砰”地一聲摔上房門離開了休息室。
整場審判終于迎來了最後宣布評議裁決的時刻。所有的人都重新坐回各自的位置上凝神屏息,身着黑色法袍的法官手裏拿着一摞整理好的打印文件,一步一步走上審判臺。
她那黑如墨色的高跟鞋交替地跟木地板摩擦着,一下一下敲出一串讓人興奮又惴惴不安的節奏。
沈璐緊緊拉着周莫非的胳膊,看着臺上法官沉默不語的動作,不覺收緊了手掌。臺上的這個人,将在幾分鐘後決定她兒子的命運,她不敢發出聲音,連急促的喘息都硬生生壓了下去。
紀珊珊坐在最前排的座位上,這短短幾分鐘的等待,她的心仿佛置于煎鍋裏,用小火慢慢燒着,既沒有讓她感覺到無法抑制的痛苦,也沒有讓她體會到半點放松。
白色的判決書像是一把雪白的利刃,始終懸在他們這些人的頭頂,不知何時才會落下。
甚至有那麽幾秒鐘,紀珊珊從無所不在的緊張氣氛中萌生了退意。她不想聽到這份判決,只要不聽到最後的判決,就什麽都沒有變,至少此刻的周謹航還是好端端地坐在那裏,他還是安全的。
這種想法一出現,身體肌肉立刻做出了反應。就在她的腿即将站起的瞬間,身旁的人按住了她。
“兔子,你要幹什麽?”
Jason沖她搖了搖頭,他的另一只手平放在桌上,五指輪流輕敲桌面,發出“篤篤”的聲響,更是擾得人心煩意亂了。
法官:“下面宣讀本案最終判決,請全體起立。”
一陣雜亂無章的桌椅板凳摩擦聲過後,周謹航看到法官拿起了那幾張判決。
他長出了一口氣,感覺全身的血液都迸進了大腦,從來沒有過這樣精力集中的時刻,他全身貫注地聽着法庭裏的一切微小聲音,冷汗在額頭上彙聚,順着臉頰成股流下,洇濕了襯衫領口的一小塊區域。
法官:“蒙特雷市XX法院,關于Nicholas故意傷害致人重傷一案,現判決如下:”
接下來的內容冗長而複雜,大致交代了一些案件簡單經過和陪審團評議過程中的意見。
時間流逝地異常緩慢,周謹航聽着法官叽裏咕嚕說了一大堆晦澀難懂的詞藻,努力想要聽清她的話,卻發現大腦已經無法将這些語言成功轉換成自己能夠明白理解的意思了。
直到法官再次念到他的名字。
法官:“So, Nicholas·Chou is ……”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法官身上。有焦急、害怕、煩躁、隐忍等等各種各樣的情緒。
紀珊珊一口氣提到了嗓子眼,她覺得自己已經不敢呼吸了,生怕任何一點微小的變化都會對判決結果造成影響。如果法官再多停頓片刻,大概她真的會自己強行把自己給憋到窒息的。
法官輕輕放下手中的判決書,難得地露出了一個和善的微笑,然後她嘴唇開合,緩慢卻鄭重地說出了最終的結果:
“ Not guilty.”
周謹航渾身一松,整個人跌坐在身後的椅子上。他擡手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深呼吸了好幾口,才慢慢平複了适才緊張的情緒。
再也不會有比剛才更累的時候了,仿佛經歷了一場惡戰似的。
旁聽席上傳來紀珊珊劇烈的咳嗽聲,她雙頰潮紅,整個人已經虛脫了一樣。
結果宣布之後的幾分鐘裏,幾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站在原地各自平複着自己緊張恐懼的情緒。
周謹航漸漸從剛才的險象環生裏恢複過來,他明亮的雙眸靜靜看着整個法庭,愣了幾秒鐘。
随後一股巨大濃烈的喜悅感從心底升騰翻湧而起,仿佛海面上卷起的千萬層雪白的海浪,以排山倒海的氣勢向他奔湧而來,将他整個人都緊緊裹挾住,狠狠抛上了雲霄。
旁聽席上幾名隊員似乎也剛剛回神,一個個扯着嗓子嗷嗷叫,被幾名法警直接趕了出去。
“Nic,這次這麽嚴重都能全身而退,你這命可真他媽硬,和打不死的蟑螂似的。”Jason笑嘻嘻地跑過來捶了他一拳,嘴角向上彎曲的弧度幾乎和眉毛連在一起,整張臉都樂成了個環形。
周謹航笑着回他一拳,道:“少消遣我,滾吧,你的任務完成了。”
Jason詫異:“不約?”
“不約,我爸媽還在那兒呢。”
“哦……”Jason會意,他看了看走上前的紀珊珊,樂了:“我忘了,你倆的事還沒交代清楚呢。”
周謹航回頭看了眼不遠處的周莫非和沈璐,又轉過頭來俯下點身子,整張臉附在紀珊珊耳邊。
猝不及防地親近把紀珊珊吓了一跳,她感覺耳朵裏熱熱的,周謹航低沉的嗓音驟然在耳邊響起:“我晚上來找你。”
“嗯。”她點點頭。
“啧啧啧酸死我了,”Jason一手捂着腮幫子,嘴上的話還不停:“大白天的你們倆就卿卿我我,你爸要是看見了非得打斷你的狗腿。”
“你又沒事兒幹了是吧?”周謹航終于被他撩起了火,說着兩個人連打帶踹地就沖了出去。
出了1號法庭大門,周謹航看見走廊裏他父母正眉開眼笑熱絡地跟白律師道謝。
“爸,媽。”
沈璐回頭看見兒子,臉上的笑容更大了:“正說你呢,人家白律師這麽盡心盡力地為你辯護,你也不說來道個謝。”
周謹航熱切地上去握手:“白律師,你這次可幫了我大忙了。”
白浩銘回握了他的手,微微一笑:“客氣了。”
周謹航:“先別急着走了,留下一起吃頓飯吧,我跟我爸媽好好感謝感謝你。”
白浩銘笑着婉拒:“不用麻煩了,我其實還有點事……”
“有什麽事能比吃飯還重要啊,”周謹航這一句話的功夫直接把那只完好的胳膊搭在了白浩銘的肩膀上,“嘶……手有點疼,你扶我一下。”
白浩銘:“……”
周謹航:“行了爸媽,你們先上車吧,我跟白律師坐後面那輛,一會兒就到了。”
白浩銘還是不死心地拒絕:“我真的有事,就不麻煩……”
“我姐也去。”
白浩銘後半句拒絕的話直接斷在了嗓子裏。
周謹航把壓着他肩膀的那只胳膊放了下來,看着一臉又驚又喜的白律師得意地挑了挑眉。這察言觀色、投其所好的本事他從小就會,大概是生意場上看他爸做的多了,自己也就耳濡目染了。
白浩銘無奈笑了笑,道:“……你看出來了。”
“那可不,”周謹航笑道:“你們倆法庭上眉來眼去的。我就說你怎麽說話說到一半不說了,鬧了半天看我姐呢。”
白浩銘頓了頓,尴尬地解釋:“我去年去看了Nina在巴黎舉辦的那次婚紗設計時裝展,很喜歡她的設計。她很大膽,也很出人意料。”
周謹航瞥他一眼,賊笑道:“你就只喜歡她的設計?”
白浩銘一時被人戳中心事,笑着沉默了半天才又擡起頭看着他評價:“怪不得你姐姐說你不省心,你真是……”
周謹航嬉皮笑臉地看着他,“我是什麽不重要,不過我跟你說啊,我姐可難追了,她眼光高着呢。白律師,你要加油啊。”
入夜,星沉月隐。
屋外響起陣陣急躁的敲門聲。
“來了來了。”
紀珊珊綁好頭發,伸手擰開了門鎖。
“周謹航。”
看到是他,紀珊珊澄澈如水的杏眸裏沁出溫暖的笑意。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他第一次守時守諾地出現在她面前。
周謹航跨進屋內,一甩手拍上房門,他急不可耐走上前來,低頭撷住了她的唇。
“唔……”
紀珊珊後背貼着冰涼的牆面,可唇齒間的溫度卻逐漸攀升,源源不斷的暖意順着血液流淌遍全身。周謹航很是急躁,幾乎沒給她留出什麽喘息調整的餘地,兩個人一路吻一路走,有的時候撞到桌子,有的時候又碰到地燈。
一陣丁零當啷的雜亂響聲之後,兩人終于成功滾到了地毯上。
“脫衣服。”
周謹航喘息着從她身上起身坐起,一只手毫無耐心地跟她的扣子搏鬥着,弄了半天解不開,他又開始發號施令:“什麽破扣子,你自己脫。”
紀珊珊剛剛束好的頭發又散落下來,幾根發絲黏在臉上,顯得十分魅惑。
這種時候她也沒什麽心情解排扣,索性拽着領口從上面一翻,直接從頭上脫了下來扔在地毯一邊。
紀珊珊:“你手沒事了?這樣撐着會不會痛,要不我們換個姿勢。”
周謹航笑了,他一個側身仰躺在地毯上,看着面前只着胸衣的紀珊珊開口調笑:“你想在上面就直說呗。”
“我……”
還沒等她說完,周謹航扶着她的腰已經讓她坐在了自己身上。
靜谧的夜晚,安靜的房間。
只有兩人沉重的喘息聲清晰可辨。紀珊珊感覺自己整個人仿佛通着電流,一波一波強烈的刺激感沖上大腦,将她的理智暫時屏蔽,只留下身體上最深刻的感覺。
薄汗從皮膚裏滲出,溫暖的燈光下,那細密的汗水順着雪白的脖頸緩慢淌下,如一條清澈的小溪,從高聳的山峰之上飛流直下,浸潤了沿途開闊的平原。
兩人從地毯的這邊滾到那邊,又再次滾回這邊。周謹航像是永遠不知疲倦似的,享受着劫後餘生二人世界的樂趣。
“不行了。”
紀珊珊推開他,掙紮着披了件衣服坐起來,胸口劇烈地起伏着,上氣不接下氣地沖他搖頭:“不行了,我不來了,你自己玩吧。”
周謹航坐在地毯上笑得開心:“說好的二人游戲,我自己怎麽玩?”
他的目光落在紀珊珊的身上,看着她臉色潮紅的樣子,擰了擰眉頭。
“你最近是不是沒健身啊?怎麽體力這麽差了?”
“我哪有時間去,”紀珊珊抓起手邊一件長款薄衫套在外面,語氣帶了點輕嗔:“從醫院出來以後,就一直在擔心你上法庭的事,課我都翹了好多節了。”
紀珊珊就這點好,從不大吵大叫跟他發脾氣,即便心裏有氣,說話也還是這副懶散樣子。
“我也沒去上啊。”
紀珊珊站起身來,回頭看了他一眼,無奈發着牢騷:“我哪能和你比啊。”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麽了,越看她越順眼,大概是心裏的石頭終于落地,沒了顧慮,所以看什麽都開心了嗎?
見紀珊珊趿拉着拖鞋離開,周謹航趕忙起身。
“你幹什麽去?”
“洗澡。”
“一起洗。”
沒等她拒絕,周謹航已經跟了進來。浴室裏水汽蒸騰缭繞,花灑裏的溫水噴灑下來的時候,周謹航在她纖細的脖頸處落下一個個細密的吻痕。
年輕的身體,充沛的精力。
熱水的溫度澆在身上,剛剛才平息下去的熱情又再次成倍席卷而來,水聲掩蓋了房間裏的點點呻-吟和喘息,密閉的房間裏,只能影影綽綽看見兩道翻雲覆雨的身體。
紀珊珊氣憤地裹着浴巾從裏面逃出來,浴室裏傳出周謹航爽朗的笑聲。這澡洗了還不如不洗。
“珊珊,上次說好的那個游戲你什麽時候兌現?”
“改天。”
周謹航裹着一條浴巾大搖大擺走出來,刻意湊到她身邊,使勁搖了搖頭甩她一身水。
“改什麽天,就今天吧。”
紀珊珊一個激靈,擡頭戒備地看着他。面前的男人一張人畜無害的面容,一雙勾人的桃花眼不停地沖她眨巴着。
“我的酒你沒扔吧。”周謹航踱出卧室,從客廳酒櫃裏拿了一瓶紅酒和一支高腳杯回來。
軟木塞被拔出,殷紅醇香的酒液斟滿酒杯。周謹航端起來放在鼻下嗅了嗅,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枚銀幣。他輕輕把它抛上空中,又重新接在手裏。
“老規矩,”周謹航笑:“我們猜正反,你輸了脫衣服,我輸了喝酒,怎麽樣?”
不怎麽樣。
紀珊珊放下手中的吹風機,心裏暗罵他變态。這是什麽霸道的游戲規則。
“你怎麽不脫,又讓我脫。”
她還是忿忿不平地說出了口。
“因為你酒量不好啊,”周謹航理直氣壯地反駁:“我還沒脫光,你就醉死了,那還玩什麽。”
紀珊珊:“……”
她在原地糾結了半天,緩緩擡眸。
“你等我一下。”
紀珊珊從衣櫃裏抱了一大摞衣服出去了。等到她再進來的時候,已經把自己從頭到腳裹了個嚴嚴實實,連寬大的口罩都帶好了。這哪裏是要玩游戲,這分明是要跟特務接頭。
周謹航笑到捶床,指着她道:“你耍賴是吧,等着。”
紀珊珊站在原地,扭頭看他從客廳拿了一個裝滿清水的玻璃壺回來,然後把壺嘴對準那瓶拉菲,一股腦倒了進去。
稀釋了的酒精不容易喝醉,周謹航這是擺明了要和她杠到底。
可惜了這瓶82年的紅酒。
“珊珊,”周謹航晃了晃酒瓶子,嘴角扯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看我今天晚上怎麽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作者有話要說: 周謹航爸媽這個三觀,兒子能長成這樣也是不容易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