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妥協
“就是讓你放寬心。”
周謹航笑了笑,用英語又給他重新說了一遍:“八卦消息早晚會過去,你搭理它們做什麽。等我跟珊珊和好以後就給你平反。反正臺階我已經準備好了,就差她過來低個頭了。”
眼看着時間過得越來越快,可紀珊珊還是什麽動靜都沒有,周謹航有點心虛坐不住了。
她這是什麽意思?
連續兩周,他們混跡在各種餐廳酒吧,什麽明星推薦店、網紅推薦店吃了個天昏地暗,可周謹航卻覺得這些所謂的佳肴吃到嘴裏越來越不是滋味。
他坐在床邊浏覽着手機上的訂餐頁面,心裏沒來由煩躁起來。
早知道那天就不喝那麽多酒了,話說出口當時倒是爽了,可是這兩周她不在,周謹航連日常三頓飯都不知道該吃什麽了。
他那天也并不是想分,就是煩她争風吃醋而已。再加上氣不過之前紀珊珊把他獨自丢在賓館,就想借個機會把面子找回來罷了。
誰知道她會那麽死心眼。
周謹航想起以前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她天天變着花樣給他做飯吃,那是什麽神仙日子。雖然這裏中餐廳也很多,可同樣的菜他點到桌上嘗過幾下,就沒有了胃口。
不一樣,真的不一樣。
“啪!”手機被重重摔在了桌上,周謹航不氣得爆了句粗口,掀起被子蒙住腦袋倒頭就睡。
他怎麽能被個女人牽着鼻子走。
她有什麽好的呢?
“Nic,我找到一家中餐廳诶,Chef Lee's Mandarin House,你去過這兒嗎,不如中午去吃……”
“吃個屁,不吃!”
Advertisement
突如其來的暴喝吓得Jason抖了抖,還未說出口的話硬生生斷在喉嚨裏。
周謹航詐屍似的突然從床上坐起,他現在就是個典型的“焦慮症患者”,跟剛斷奶的孩子差不了多少,看什麽都不對,做什麽都做不在心上。
暴躁,激動,坐立不安。
褶皺的襯衫少了紀珊珊的細心打理,無精打采貼在他身上。
紀珊珊在的時候把他伺候得太好了,想喝水的時候,水杯就在手邊;要刷牙的時候,牙膏已經擠好放在了旁邊的杯子上。
不用收拾家,不用洗衣服,不用思考每天吃什麽,什麽都不用想,只是坐在那裏享受,周謹航非常懷念那種感覺。
他起身換了件衣服,然後繞着房間各處低着頭兜圈子。
Jason:“你找什麽呢?”
“領帶。”周謹航把枕頭翻起來摸了一圈還是沒有,轉頭問:“藏青色帶斜紋的,看見沒?”
“沒。”
“哪兒去了,我記得明明放在……”
周謹航身形一頓,他記得和珊珊去酒吧那天帶的就是那條,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他就撤了,摸着黑胡亂卷抱了一堆衣服去客廳換好的。
領帶還在她家?
周謹航松了口氣,玩味的笑容又再次爬回了那張英俊的臉上。
他忘了,紀珊珊肯定不會忘。
這麽多天拿着他的領帶不告訴他,她是什麽心理?
“Jason,幫我打個電話。”
周謹航隔着一米把手機扔過去,機身在空中劃出一道流暢的抛物線,準确無誤落在了Jason懷裏。
“給誰打?”
“珊珊。”
洛杉矶,Santa Monica State Beach。
中午的太陽高懸在頭頂,明亮的陽光晃得人睜不開眼。介紹完最後的景點,紀珊珊把遮陽帽又往下拉了拉,拿着手機坐到離海岸不遠的休閑區的白色長椅上乘涼。
距離客戶們集合還有兩個多小時,她買了杯甜品,點開了手機上的氣象預報。顯示的地點依舊是Monterey,最近氣溫忽冷忽熱的,像是又要變天的樣子。
周謹航離開家的那天,她記得他只穿了件單薄的襯衫,也不知道他最近有沒有出門,冷了知不知道加衣服。
她的聊天軟件通訊錄裏人不多,會話窗口裏的最近消息,還是那天去酒吧之前周謹航發給她的動态表情。
紀珊珊鬼使神差地點開對話框,幾乎是下意識地,輸入了一行文字:【周謹航,變天記得加衣。】
按下發送鍵的瞬間,她陡然僵住,手指觸電般從那綠色的按鍵上方移開,這樣簡單的動作,竟讓她在這溫暖的天氣裏冷汗直冒。
心髒劇烈跳動着,紀珊珊深吸了幾口帶着海水潮濕腥甜味道的空氣,心情緩慢平複下來。
這是在幹什麽,周謹航半個月前就已經和她分開了。
濃重的失落感湧上心頭,無邊無際的空虛和落寞。
她還是忘不了他。
“嗡嗡……”
原本安靜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屏幕自動切換到來電頁面,“周謹航”三個特效字不停地發光,紀珊珊剛剛跌回正常值的血壓瞬間又飙到了一百八。
拿着手機的手細微顫抖着,她要不要接,接起來該用什麽樣的語氣說話?
周謹航那天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他不喜歡她。如果就這樣貿然接起電話,會不會依舊換來他的斥責羞辱。
可如果不是呢?
這麽多天她盼着的不就是現在這樣嗎,周謹航主動找她,跟她說清楚當晚的事情,也許他們的關系還沒有她想得那麽糟糕。
又或者是他出了什麽事?
想到最後這種可能性,紀珊珊終于鼓起勇氣按下了接聽鍵。
窸窸窣窣的紙張翻動聲傳來,她按捺住緊張的心情,艱難開口:“……喂。”
一個字幾乎耗盡了她全身的力氣。
“兔子啊,是我。”
紀珊珊愣了兩秒鐘,心裏頓時一陣失落,緩慢開口:“Jason。”
“Nic讓我問問你,消氣了沒有?”
紀珊珊眉心打結,剛要開口就聽見厚重水杯翻倒在地的“咣當”聲,一陣嘈雜的動靜之後,她聽見周謹航遠遠地暴喝:“你會不會說話?!”
之後周謹航還說了些什麽,可她沒有聽清,大概是Jason刻意捂住聽筒的緣故。
幾秒後,聲音再次清晰起來,“兔子,那個……”
Jason輕咳了兩聲,重新改口道:“Nic是想問你,反省得怎麽樣了?”
遠處碧空如洗。
紀珊珊望着雪白的海浪苦笑,“他要我反省什麽?”
又是一段冗長的沉默。
Jason:“Nic說你自己知道。”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讓他把話說清楚。”
她壓抑得太久,話出口的時候,紀珊珊就想到可能會再次惹火他。
何必逞口舌之快呢?
周謹航已經肯主動找她,只要她低頭,他們就可以回到從前。回到從前那種……不明不白的卑微日子。
Jason不動聲色換了個話題:“兔子,你今天有沒有時間,幫Nic把他那條藍色領帶送過來,我們後天的活動要用。”
紀珊珊低頭看了眼腕表:“我現在不在Monterey,今天肯定趕不回去。周謹航有鑰匙的,你讓他自己去拿。”
“你現在在哪兒呢?”
說話的終于變成了周謹航本人,高高在上的質問語氣,帶着一絲絲的急躁和不耐煩。
“洛杉矶。”她答。
“去那兒幹什麽?”
“工作。”
周謹航氣極,語氣更加惡劣:“你缺錢怎麽不跟我說,跑那麽遠又累又耽誤功夫能賺多少錢?”
她的确是缺錢沒錯,但她從來沒有想過從周謹航這裏拿什麽錢。談戀愛,每個人都有所圖。她想要的僅僅是和他簡簡單單待在一起而已。
她圖的,是感情。
所以周謹航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冷漠态度才會讓她覺得心寒。
在酒吧的時候,在路上的時候,在家裏的時候,他看着她給學校打電話,給家人打電話,卻從來沒有問過一句。南希不忍心看她整天焦慮,為她介紹了這份工作。可在周謹航眼裏,她的努力是不值一提的徒勞。
周謹航頤指氣使:“以後少接這種工作,天天跑出去我怎麽找你?想要錢我給你也是一樣的。”
怎麽能……一樣。
不想和他争辯,紀珊珊捏着眉心,疲憊回應:“知道了,我今晚大概八點左右就能回……”
“明天早晨把領帶送過來,先挂了。”
周謹航甚至懶得聽她說完一句話,就粗暴地挂斷了電話。
遠處的海面有海鳥掠過。
周圍充滿了人們的歡聲笑語還有小孩子叽叽歪歪的叫喊聲,可是紀珊珊只聽得見心髒滴血的聲音。
這顆千瘡百孔的心,每當她以為到了極限快要不堪重負的時候,周謹航總是有辦法再往上面狠紮一刀。
當晚到家之後,紀珊珊待在浴室很久很久,溫熱的水流淌過每一寸皮膚,裹挾着全身的疲憊悄無聲息地流淌進地板的下水孔中。
當翻譯導游的這幾天,她似乎把平時一個月能講的話全部都講完了,明明不是話多的性格,還要刻意變成那種談天說地,信手拈來的樣子。紀珊珊現在就只有一個感覺,累。
不過這一趟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旅游團裏有兩對夫妻帶着孩子,三個小朋友大概4、5歲的模樣,精致漂亮得像瓷娃娃似的。小孩子沒有什麽戒心,整天拉着她講故事,還時不時搶走她手裏的導游旗,冒充小導游。
這樣毫無負擔的相處,讓她很開心。
洗完澡之後,她沒過多久就睡倒在柔軟的床上,松軟的被子裹在身上舒服得不像話,這一覺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手機顯示的時間,上午11點整。
沒有任何電話打來。
紀珊珊從沙發上拿起那條被主人遺忘許久的領帶,疊了三折,忽然又全部展開。
她拿着領帶走進卧室,把它挂在挂燙機的衣架上固定,然後彎腰撿起地板上的黑色電線,将插頭插好,順手擰開了加熱開關。
做完這些,她又轉進廚房炒了幾道周謹航愛吃的菜,還額外附贈了一道肉沫茄子。Jason昨天在電話裏已經聽出了她情緒不對,适時轉移了話題,大概也是不想讓她和周謹航再次争執起來。
就當還人情了。
周謹航把這次的午餐當成她的示好信號,很大方地将這頁揭了過去。當晚,紀珊珊從學校回家,一進門就看到了坐在地毯上打游戲的男人。
兩周沒見,他臉上英挺的輪廓更加明顯了。
“又哪兒浪去了,這麽晚才回來。”
周謹航回頭瞥了她一眼,難得主動跟她搭了腔。
她淡淡道:“學校有課。”
周謹航沒再說話,他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游戲上,屏幕上光影閃爍,随着他不斷地按動游戲手柄,機槍射擊的特效音響個不停。
之前她的所有時間都是按照他的課程表來安排,他當然也就不會記得她什麽時間上課了。
脫了鞋子換好衣服,她踩上毛絨絨的地毯,伸手從身後沙發上拽過一個粉紅色的抱枕摟在懷裏,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看他打游戲。
因為長期運動的緣故,周謹航屬于體脂率低的那類人,手上稍有動作,就可以看到皮膚下的青色血管微微凸起。他身體後傾靠上沙發,一雙筆直的大長腿伸展開來,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分開不過兩周,紀珊珊卻有種分別多年的恍惚錯覺,她溫柔的目光在黑暗中像只輕盈飛舞的蝴蝶,輕輕落在他的身上。
這張臉,怎麽都看不夠。
半個月的分別,面前男人的輪廓和她記憶中的漸漸重合,紀珊珊眉頭輕輕皺了下,又緩緩松開。
“周謹航,你是不是瘦了?”
作者有話要說: 更完這章我大概又要挺屍一段時間了,不過這文不會坑!!不會坑!!不會坑!!重要的事情說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