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意外
安哲宇沒再說話,父子倆繼續下棋,安宣贏一局輸三局,小心的照顧着他父親的情緒,直到護士進來,她來給安哲宇做照行檢查,順便給他吃藥。安哲宇或許是贏了棋局,心情甚好,很是配合,吃完藥,突然轉過頭來看着我,眼帶疑惑,問道,“你是誰啊?”
這一刻,我又覺得他确實是一個病人,剛剛一會兒功夫,他就把我完全忘記了。
我耐心解釋道,“伯父,我叫蓮子,是安宣的朋友。”
“宣兒的朋友?女朋友嗎?”
我大窘,“不是,普通…朋友。”
安宣在一旁解圍,“她是雨生的妹妹。”
老人盯着我的面容端詳了一會,“你和她長得不太像啊。”
安宣笑道,“這世上,兄弟姐妹不像的人很多,我和安靜也不像啊。”
他的這句話成功的轉移了安哲宇的注意力,他擡頭看着自己的兒子,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對了,你啥時候帶女朋友回來?”
“還沒有。”
“為什麽沒有?”
“這事情,得看緣分。”
“什麽緣分?!”安哲宇嗤之以鼻,很不以為然,臉上帶着勢在必得的強勢和霸道,“我告訴你,女人都是追到手的,甚至是搶到手的。”
我忍不住咋了咋舌,這個老人年輕時肯定就是一個十足的流氓,這樣直白露骨的話,當着我們這麽多外人,竟也說得如此理由氣壯,甚至當成經驗傳授權給自己的兒子。我心裏暗暗擔心,不由自主的轉頭看向安宣,老人這句無心的話,無疑就像一把鋒利的尖刀,硬生生的插在這個男人的胸口之上,他愛的人一直是雨生,難道讓他去搶弟弟的女朋友不成?
果然,安宣的臉色蒼白,眉頭微皺,全身緊繃,低頭不語。
我很想上前安慰,卻什麽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痛苦掙紮。
Advertisement
安哲宇等了一會,沒見兒子回答,不知怎麽的又把眼光投向我,上上下下打量着,一雙眼睛像探照燈似的,似乎要把我從裏到外瞧出個所以然,這樣的目光讓我很尴尬,也很不自在。誰曾想,他接下來的一句話更讓我窘迫異常,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他說,“這個孩子,我瞧着不錯,宜居宜家,對你也上心,不如就做你的女朋友吧。”
安宣赫然擡頭,急急申辯道,“爸,她是雨生的妹妹。”
安哲宇似乎很不喜歡被人糾正錯誤,“她是雨生的妹妹,就不能做你的女朋友嗎?蓮子,你也搬來一起住吧,順便也可以多陪陪你姐。”
正在這時,空中傳來一個聲音,帶着一絲輕笑,“爸爸的這個提議,我也贊同。”
衆人轉頭一看,門外不知何時站着兩個人。一個正是安家現在的當家人,安靜。另一個被他牽在手裏的女人,赫然就是雨生。屋內的中年婦女和護士連忙向他問好,如今整個屋子裏能決定她們飯碗的,正是眼前這個最年輕最英俊的男孩。
安靜揮手讓她們退下,這才帶着他的女人施施然走了進來。
雨生身上穿了一件寬松的白色雪紡短袖蕾絲連衣裙,腳上穿了一雙紅色軟底平根鞋,看起來依然很漂亮很時尚,只不過氣色不如從前,或許是懷孕的原故。她的視線在我和安宣身上輕輕一掃,神情裏帶着一絲複雜的情緒,很快消失不見。這樣探尋的目光竟然讓安宣的身形微微顫抖了一下。我也有些莫名的心虛,剛才屋內的對話,也不知道被她聽去了多少?同時也有些懊惱,難道我對安宣的心思已經那麽明顯了,甚至連一見面還生着病的安哲宇也能看出端倪?
一時之間,誰都沒有說話。
安靜陪着雨生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下,然後笑着對我說道,“蓮子,方便的話過來住一段時間,如今你姐已有了身孕,正好陪她說說話,解解悶。”
我有些尴尬,這滿屋子的人一個勁的說我是她的妹妹,可是,眼前的這個女孩卻從來不承認我是她的妹妹。今天要不是陪着安宣過來,我自己是絕不會來這兒讨沒趣的。果然,我還未回答,雨生已經開口了,“不用了,蓮子,你剛換了工作,又要照顧你媽媽,自己的事還忙不完,就別麻煩了。”
安靜陪着笑臉勸道,“我這段時間工作忙,陪你的時間也不多,就讓蓮子過來陪你聊聊天,好不好?”雨生眉頭微蹙,定定的看着自己的男人,語氣中有些不耐煩,“不用。”安靜又繼續勸道,“有她陪你,我也放心一些。”雨生語氣不善,竟然帶出一絲愠色,“我說了,不需要。”安靜竟有很好的脾氣,一點都不生氣,帶着寵溺輕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好了,知道了,你現在的話就是聖旨,誰敢不聽。”
我看呆了,安靜可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主,陰陽怪氣,又捉摸不透,如今在雨生面前,倒像變了一個人,由此可見,這個男孩真是愛慘了她。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安宣,此時,這個男人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似乎也被眼前的這一幕震住了。
很快,傭人前來通知我們就餐。
諾大的餐桌上,人數并不多,除了安家三父子,就是雨生和我。剛才陽光房裏的那個中年婦女以及護士,并不和我們一桌。看樣子,安家的規距也不少,身份階層分得很清楚。想來,我一個出生貧寒家庭的孩子,身份比那個中年婦女及護士好不了多少。此時此刻,能跟他們坐在一個餐桌上吃這餐飯,定是因為安宣和雨生的關系。
安哲宇坐在上首,我和安宣坐左邊,安靜和雨生坐右邊。兩兄弟對着兩姐妹,這對兄弟之間有隔閡,這對姐妹之間也有隔閡。這樣的局面難免令人有些尴尬,所以,大家都不怎麽開口說話,屋內一片寂靜。
安哲宇絲毫不以為意,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嘴裏念念有詞,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安靜揮了揮手,傭人們就開始陸續上菜了。
每個人手裏端着一盤菜,放下又離去,來來往往,卻鴉雀無聲,頗有富豪家族的排場和氣勢。很豐盛的一桌,菜系偏清淡,花樣挺多,琳琅滿目的擺滿了整個餐桌。每個人面前擺放着全套的刀叉,還有碗筷,倒有點中西合用的感覺。
可憐我從小就只是一個市井小民,吃飯做事随意得很,如今看到這樣大的場合,看到這麽多的餐具,莫名的慌亂起來,一雙手擱在半空中,也不知道先拿筷子還是刀叉?
安宣顯然看出我的異樣,探過來半個身子,朝我耳邊低語道,“別緊張,想怎麽做就怎麽做,随意就好。記住,你是我的客人,不是他們的客人。”
這句話讓我心下大定,忍不住朝他笑了笑,感謝這個男人的細心,“知道了,謝謝。”
正在這時,空中傳來安靜威嚴的聲音,“吃飯吧。”
衆人紛紛拿起桌上的餐具,動作一致,仍然無人說話。
安宣很好的充當了主人的角色,時不時夾些好吃的菜放進我的碗裏。
我又羞又喜,臉上不禁微微發紅,連忙小聲道謝,又像做錯事的孩子一般,擡眸偷偷掃視周圍人的反應,坐在首座的安哲宇似乎并不關心,正在認真的吃着自己碗裏的東西,而坐在對面的安靜,投射過來一道略有所思的目光。雨生的表情則很奇怪,一聲不吭的看着自己碗裏的東西,拿着勺子的手卻遲遲不落下去,似乎在較着勁?
安靜收回目光,關心問道,“怎麽了,不合胃口嗎?”
雨生搖頭,用勺子舀起一碗湯,快速送入自己嘴邊。
這時,安哲宇的嘴裏又開始念叨起來,這次的聲音大了一點,所以他念的幾句話清晰無比的傳送到我們每一個人的耳朵裏,赫然正是悼念亡妻的《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凄涼。”
幾乎同時,我聽到空中傳來“當啷”一聲響,清脆無比。
我擡頭一看,卻見對面的雨生神情大變,臉色極其怪異,桌上的湯水五顏六色的濺了她一身,白色裙子頓時變得慘不忍睹,此時的她已顧不過來,雙手緊緊捂住嘴,竟然當場嘔吐起來。
安靜連忙站起身,雙手扶住她,急急喚道,“來人!來人!”
廚房內立即出來幾個傭人,大家呼啦一下全圍在她的身邊。
就在這時,餐桌上再次傳來“乒乒乓乓”一陣巨響。
這是碗碟紛紛落地的破碎聲。
傳來的方向卻不是雨生,而是安哲宇。
此時,這個老人已經顫顫巍巍的站起了身,一雙眼睛瞪得跟燈籠一般大,臉上的皮膚在緊急收縮,帶着慌亂和驚恐,指着雨生急急喚道,“快跑,如心,快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