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
楊念紗撅着個小屁股一蹦一跳的走進來,她梳着一匹幹脆的馬尾,斜斜的劉海略微擋到了她小小發亮的眼睛,她捧着幾本書遞到我的面前。“你看一下這些,很好看,而且你不是要靠稿費過日子嗎?多學着點人家,看看你寫的亂七八糟。”我不屑的瞥她一眼,搶過一本書浏覽一遍,《告別天堂》,作者笛安,又是笛安,這讓我想起了悅兒還有佐佐。“小姐,你知道的,我不怎麽看書,我都是看動漫的。”“天啊,微微,你這個笨蛋。”她像是發現新世界大陸一樣,盯着我的臉一邊似有所思的點點頭,一邊捏起了我的臉,“楊念紗,非禮勿動你懂不懂,你要介紹也得介紹些有名一點的外國那個什麽,舊中國那個啥,總之我已經不打算靠稿費過日子了,我就一語文文盲。”“好,書放你這了,有什麽好工作我介紹給你啊。”念紗随意地坐在我的桌子上,一邊晃着小腿,一邊用手指卷她的馬尾發。
她是我來大學裏第一個朋友。長得不算好看。我很喜歡她。
我把長發剪了,剪了一個四五分的齊肩短發。我喜歡北京,那兒離家裏太遠了,允落微終于可以變成我,我終于可以做回我,我做夢也沒想到原來會有那麽一天自己可以撤掉面具,就像佑晴一樣光明正大的做人。然後有一條陌生號短信說:“我回來了。”是啊,我在北京等你。
我的高考成績很好,勉強的就擠進了北大這條線,為什麽只是勉強?是的,我的語文考砸了,因此我在學校出了名,語文也能考砸,這驕子真行。然後各式各樣的指指點點都向我撲來,有的是可惜,到可憐,到懷疑,到不屑,到鄙視。人心啊,真難猜測。那一年是四川大地震到來的時候,基本的作文題就是與地震生命堅強什麽的有關。當時一看到那則材料作文我就一肚子氣,生命為主題的材料挫傷了我的眼,然後我寫了:生命就像一張在暴風雨中航行的搖曳不定的帆,就像商店裏裝飾的美輪美奂難以觸摸到的玻璃瓶,就像勉強能堆積起來的一盤污漬的散沙,我只想說生命是極其脆弱的東西,無論我們怎麽去保護它,它還是那樣卑微的存在。我愛生命,地震中死去的人兒啊,當我聽到你們不幸的逝去,我痛心了。正是因為要為我的痛心買單,我只好撕破你的帆,砸碎你的玻璃,踢散你的沙……
所以我沒有選擇北大,我選擇了一間雖然不怎麽出名,但是那兒有豐厚的獎學金刺激着我,我就答應了。大學的生活閑的不得了,那是我看到別人無所事事之後對佐佐發出的感嘆。悅兒小丫頭已經已經讀書啦,但是由于她不怎麽說話,朋友不多。她很喜歡給我打電話,跟我說說她在學校裏面的事,我罵她你的生活真的無聊透頂了,聽你一說,我還以為你在坐牢。我叮囑她好好學,然後早早寒蟬幾句就挂了。
念紗仰着頭驚訝得看着我,聲音提高了八度:“微微,你發神經了,這是什麽作文,反面教材,嗜血啊,殺人的事。”她亂七八糟的說了幾句,硬是不覺得北大有什麽了不起,所以我就喜歡她了。
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得知了夏澤所在的學校,可是我不像過去打招呼,因為很遠,因為他根本就忘記了北大。因為沒有意義,因為我想等他先屈服。有時候因為得多了,事就不好玩了。
為了賺些生活費,我總得找些工作,那時我認識了一個同校的學生,他叫周靖楓,他是一個在我眼中唯一不會阿谀奉承的人,所以我才放下心來交他這個朋友。我有時候會向他埋怨再這樣下去我可以喝西北風了,他說去酒吧駐唱吧,我答應了,我去了。
因為有人介紹來的,酒吧老板自然對我十分客氣,我承認客氣的原因還有我相貌問題,他們都很尊敬我,說尊敬也實在說不上,倒不如說是怕我吧。後來老板建議我可以陪酒,那樣收入會高點,我考慮了很久就說行。然後周靖楓發了瘋的罵我,“誰叫你去陪酒的,看你有把好嗓子,平時潔身自好我才放心讓你去,你想賣行,我出錢,你賣給我吧。”然後輪到我被氣炸了,發了瘋的回罵他:“你什麽意思,你他媽的真想要自己滾去場子找。”然後他不說話了,我安靜下來慢慢說:“我只是喝點酒,不賣的,你放心,我酒量很好,而且你的朋友(就是老板)很照顧我。”他嗷不過我的。誰也嗷不過你。這句話是他說的。
“他又來找你了,那小子不錯,你看。”念紗趴在我身邊,不懷好意的說,她的小眼睛又開始發亮了,“那行,不錯你來吧。”為了賺得更多一點,我還是利用多餘時間寫作,賺多點是借口,真正原因是我把念紗最愛的笛安小姐的書看完後,心潮澎湃起來了,一不小心我就迷戀了這些美妙的文字,還有笛安小姐,先聲明我可不是百合。念紗無奈地嘆了口氣,“微微,我知道追你的人多去了,像你這種美妙與智慧的結合體,自然要瞧不上人家。”我真想拍她,她不知道我所謂的美貌由裏到外都在發黴,我的智慧只存在于科學中。“念紗,我說你多不多嘴,我只想賺多點錢而已。”“是,錢何其重要,但是你要懂得享受,不要那麽古板。”我一面走出去迎接周靖楓,一面不依不饒地補充:“大小姐,你不會懂的,錢到手了自然就是一種享受。”“是是,快點出去吧。”念紗調皮的沖我眨眨眼。
我從來也沒有和這裏的任何一個人聊起佐佐,為什麽呢?要真說原因,我只是不想,沒別的意思。
周靖楓就站在宿舍門口不遠處向我揮手,說好的他要送我去打工,實際他就是想看看我有沒有安全保障,有必要那麽小看我嗎。“久等了。”我對他笑笑。他也不是北京人,好像是杭州的,曾經我問他為什麽在北京有熟人,他說出來混多了自然就熟了。我笑而不語。
“周靖楓,你憑什麽覺得我是個潔身自好的人。”酒吧裏學校不遠,所以我們只需要步行就可以了。原本我想叫他不用那麽麻煩,我自己就行了,但話一出就變了樣,其實我還是很享受被人保護的感覺,唉,那裝什麽清高,這句話是小惡魔說的。“微微從來不穿低胸的衣服,即便是在酒吧裏。”他說的話有些認真,卻像是逗人玩,我撲哧一聲就笑出聲來,“沒有胸何來露,你沒看到我像是沒飯吃那瘦樣,與其低胸,還不如直接扒光的好。他幹笑兩聲,倒也不在意:“因為你說你從來沒睡過,我信,但是你不是保守的人,所以只能這麽說。”“不睡不一定是珍愛自己,或許有不得已的原因呢,因為不得已的原因被你們歌頌起來,唉,是喜是悲。”我撩起被風吹亂的黑發,夾到耳後去,看着他笑笑,他說了,你現在這樣最好。
酒吧裏一如既往的熱鬧非凡,年輕的男男女女們眷戀的這種夜生活對我來說只是賺錢的需要,不會可憐它,不會為它歡呼,更不會對它寄予希望,我只能拼命告訴自己我只是為了生活,為了錢,這沒有錯。唱歌的時候,周靖楓就在下面休閑的坐着,看着我笑,一口一口有節奏的嚼着手中一杯普通的酒水,下來後我說:“你是酒盲麽?這酒也能喝出點高雅的情趣來。”我并不懂酒,像一些經常被人們說在口中的,威士忌啊,芝華士,還有中國的茅臺,後來在陪酒的日子裏有一些老板看得起我就帶我去一些上流party,喝一些香槟之類的,總歸他們還不是想借我的臉圖個好看。“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臺上奏歌人。”他的眼神已經把自己的底漏了,我只能笑笑。
後來酒吧老板過來和我們寒蟬幾句,或者算是鼓勵我要放得開,我不以為意。然後我的出色演技很快就把他們吓了。其實我有一個夢想,我想當一個演員,随心所欲的我也不想過無聊的生活。
有一天,我認識了尚蘇。
“小微,你看那個公子哥,看起來身價不菲,交給你了,過去賺多點小費。”老板歪着張你明我了的笑臉示意我該去接待客人了,我的喉嚨實在受不了每天忘情的唱歌,即使有人換班,依舊覺得幹癢啞澀,我大口大口地吞些酒水潤潤喉,一急就被嗆到直咳嗽不停,這一來肯定驚到不遠處的那位公子哥,果然他們,是公子哥和他的兄弟們還有另外一些坐姿不雅的女郎回過頭來,看着我在包廂的門口傻愣愣的拿着杯酒,掩嘴咳嗽。又是這種驚訝的眼神,驚訝過後幾個人都恍然大悟的互相示意。天,看起來大家都是學生,學生是最難搞的,不是說幾句好話就行得通那種,非得繞口舌子,總之我不喜歡。我像往常一樣走過去,走過去後就發現竟然沒有我要坐的位子,他們故意坐的比較開,有的還把腿也搭上去,躺着似乎睡着了,這讓我突然想起念紗說過的一句話:你無法喚醒那些裝睡的人,但你可以成為這個混濁世界中清醒的那一個。真的這樣才好嗎?還清醒着剩餘的人的眼睛就只知道往我臉上飄,确實我的身體苗條而沒有讓異性□□暴漲的地方,平時一些年張一點的大多數都是欣賞我的臉而不會對我動手動腳,在臺上唱歌的時候我真錯覺底下醉翁的意根本不在歌在人,我想能當個花瓶該喜滋滋了吧。沒辦法,小鬼頭,我可不會讓着你們。我挺起身子看準誰最有錢坐誰那,看起來像他,就他了。我很大方地坐到他翹起的二郎腿上,一只手不忘摟到他的後脖子上,然後就有人在旁邊嬉笑,偷偷摸摸地交頭接耳。我沖着他笑,晃了晃拿着已久的酒水,“你要喝嗎?”我看着他的時候,他也笑了,他真好看,他是我見過最好看的男孩子,不羁的眼神,嘴角微揚的弧度仔細看驚覺如我的一樣,恰到好處,純正的黑毛細軟的下垂。我看着他把酒一杯飲盡,心裏竟不自覺地漏了半拍。“你可否把腿放下,這樣真難受。”好吧,這是真心話,我想一個人可以把看似謊話的真話說得煽情一點是撒謊的至高境界。他終于慢悠悠地開口了,他的聲音很平淡,“一個女人要懂得享受難受中的快樂,比如說像睡覺。”我想我錯了,學生總該是學生,外貌是虛假的東西,我不是最清楚的嗎?怎麽今天犯了糊塗,該死。我不去看他,也不想說話,獨自倒酒喝。然後察言觀色周圍的情勢,“她不就是那個唱歌的“貞潔女”,果然美得很。”聽到此,不禁又被嗆到,只輕咳幾聲,這外號強了。“看她那媚樣,裝的吧,戲演得好就容易騙人。”好吧,這話我愛聽。“小姐,有沒有興趣讓我舒服點。”我沒有聽錯,這話是和我緊緊貼在一起的哥們說的,小孩子,裝什麽裝。“舒服的界限是什麽,是應該斷了根嗎?”倘若不是你打草驚蛇,毒舌又怎會直接攻擊你。他就笑了,或許我應該告訴他你的笑容和你的心真不配,可是我不懂他的心啊,我憑什麽可以說。然後他不說了,只跟我聊一些平常生活的事,最讓我驚訝的是他說:“你叫允落微是嗎?”我只知道他們都叫我小名,我從來沒有告訴別人全名,他們應該蠻尊重我的。耷愣之餘只好點頭。
這是第二次,可以說是第二天,我還是看到他了,其實跟他這麽聊一些平常的事挺舒服的,至少能讓我在這裏感受到一點人情味。再加上那天他給我的小費我居然裝酷不要,之後一直跟耿于懷,抑郁啊。我只知道他叫尚蘇。
他的臉有些紅潤,喝多了吧,反正我換班沒事做。“尚蘇,喝少點。”“別理他了,他郁悶。”旁邊一個哥們左右一個摟的潇灑,倒是很真誠的跟我說。尚蘇擡起頭看了我一眼,似乎沒認出我,然後唔唔唔,我掙紮着抓緊他為了不掉下去,抓緊他之後我就沒法推開他,“唔唔唔…唔。”媽的,胃都翻滾了,這小子好心過來看他,沒說要貢獻豆腐啊。然後周圍爆發出雷鳴的哄鬧聲。他放開我了卻沒有打算把我拉起,迷迷糊糊地就想去解我的衣服,我的心像是被搶了,突然之間失去了色澤,眼前變得更黑了,下沉下沉,就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我站了起來,啪,一個大大的巴掌印子在尚蘇的臉上開了花,旁邊的人唏唏噓噓,有的想過來幫忙,可是啪,另一邊臉對稱性的也開了花。周圍鴉雀無聲。
“念紗,怎麽辦,我無端端打了人,會不會被報仇啊。”念紗在聽到我去酒吧打工時驚訝過了頭,她得知我打了人之後,顫抖着對我伸出了大拇指,久久不能放下。大驚小怪。“微微,我服,服了我。”好好跟她說沒用,只會驚驚驚,再驚,下一秒我可能就上天堂了,不一定,罪惡多端要下地獄。然後一周過去了,有驚無險。
周靖楓一直一直,不停地不厭的叫我辭了工作吧,辭了吧,我說辭了去吧,最好辭了。
“念紗,幫我請假。”“豬,你這樣下去,畢業證也拿不到。”沒有了聲息,我睡着了。然後我醒了,然後一個大男人就坐在我的床上玩手機,果然是小孩子。沒錯,我是看到了一個大男人,沒錯,他叫尚蘇。
“出去。”我十分冷靜的發音,十分冷靜的看着他。他接到逐客令後才肯放下手機,又是十分真誠地看着我:“微微,對不起。”“咱兩不熟,出去。”“你卸妝的樣子比較好看。”他的聲音帶了一絲寵溺,然後他笑得像我一樣,心軟了,媽的,“我知道。”“你不出,我出。”我滾下床,拿好衣服就往衛生間跑。“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他打量了我半響,“想不到你蠻清純的。”“純個屁。”逼我冒粗口,所以說這人不要得。“好,有女人味。”直接無視。“你竟然不知道我觀察你多久了,我就在不遠的學校念會計,和你一樣。”他天真地笑起來,以為我會為這種巧合的事買單嗎。“看來你有點腦子,怎麽,那天的霸氣哪去了。”“微微那天的柔情也沒有了啊。”直接無視。“你逃課?怎麽進來的?這裏守衛不松啊。”他還是得意的笑笑笑。
從那天起,漸漸的就和尚蘇好上了,好上的意思是指朋友間的,他經常會來酒吧裏看我,不過是他自己一個人,老板還有點驚訝為什麽咱兩會變得那麽熟,我叫他見怪不怪。周靖楓看到尚蘇圍得我團團轉,他說,祝福你啊。我罵他祝個屁,別瞎說,我有男朋友的,在家裏呢。不小心漏嘴了,他只是笑笑,那還是得祝福不是嗎?好吧,周靖楓,你贏了。
戴唯音是在打人事件那會認識的,她也是在吧裏工作的,她和我不一樣,她是賣身的。撩人的長發慵懶的圈起來,披灑在修長的美背上,一條酥胸短裙紅豔豔的繃緊她妙曼的身材,紅唇烈焰下是一張驚豔的臉孔她的嘴巴很長,笑的時候可以裂開長長的一道口子,像是被割開那般殘忍,她在笑我們看着卻心疼。“我叫戴唯音,要不要喝一杯。”就這樣簡單的開場白,我就喜歡上她了,對于我來說只有喜歡的人才有價值銘記下來,比如說像她。
“你一點也不适合塗得那麽濃烈的紅唇,那怪吓人的,雖然很美。”我伏在沙發上,周圍搖滾的音樂聲震耳欲聾,她也難得閑下來,坐着認真的修指甲,“美就行。”“戴唯音,為什麽要賣身呢。”我在說冷笑話麽?大概吧。明明是知道答案的問題,明明是得不到在乎的問題,問了只是一種本能,問的人都在期待或許,這個世界需要更多的樂趣。“是啊,誰知到呢,賺錢賺得狠一點,二來舒服。”她的嘴唇又殘忍的裂開了口子。“哈哈哈哈哈……”“你說的話真有趣,怎麽辦,停不下來了。”我放開聲音大方和她說話,“你在裝吧,微微,心疼了嗎?”她把指甲油遞給我,然後伸出一只纖細的玉手,定睛看着我。我坐起來撓撓有些發癢的頭皮,很高興地笑了:“說得對,就你懂我,我們才認識多久啊,敢這樣使喚我。”我牽過她的手,很認真的塗,濃豔而刺眼的大紅像中毒的玫瑰靜悄悄地開滿了整個世界,唯有此時,在這樣喧鬧的環境下,它只投入我的眼簾,那一絲絲的罪孽鳶紅真真正正只屬于我。
戴唯音從來都是心照不宣地避免過問到我的隐私問題,就連我奇怪的所作所為她也只是明着說了解,她真的了解嗎?能了解多少,可是我想她畢竟比我年長得多,年長的人是比較成熟的。為什麽會對她如此寬心?我總是在問自己,而又不願承認從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就好像逼迫我自己承認無論什麽時候自己一個人終究只是自己一個,就連難得了解的自己的人也都還是自己的模子,我終将在只有自己的事實下度過這一生,這是多麽殘忍的事。
“以後再喝那麽多不要回來了,老是跑我這,這裏是學校,也不知道你是怎麽進來的。”我小心地扶着戴唯音,有些生氣地碎碎念。這家夥自從知道我的學校,每每醉得西裏巴拉之後總知道來找我。一個宿舍有四個人,兩鋪床,我和念紗一起睡,還有另外兩個不是那麽熟的同學,其中一個夜工打得比我還晚,大家都是拼日子的人不容易啊。“不好意思啊,給你們添麻煩了。”她笑笑,“沒關系。”
楊念紗同學已經在旁邊看了許久了,“微微,你得小心點,結識那麽多風塵女子不好。”“是,你有空可以不那麽傻愣着,幫幫忙啊,這家夥要吐啦。”“要說的話,我也差不多就是風塵女子,你知道我不在乎。”我手上的負重已經到底了,戴唯音就那麽塌在我的身上,看起來是信任我的,我只想把她拖到浴室去,真怕她吐了我們今晚睡哪。“好,我也不在乎,鞠躬盡瘁就在此刻了。”然後我們合力把戴唯音拖進了廁所,不要懷疑這是個犯罪畫面,我不是百合,我們都不是。念紗清了清嗓子,像是要宣布什麽重大的事情,“那我出去了,剩下的由你來比較好。”我點點頭。“戴唯音,你醒醒,喂,不要告訴我你要賴在這睡了,我還得跟你擠啊。”她不理我,像個小孩子一樣呓語:“該死的,不給錢還想占我便宜……不阻止我……就砍了。”“在哪住的,倒是說說,待會兒送你回去,戴唯音,有沒有聽到。”直接被無視了。
虧我像個媽一樣含辛茹苦地幫她清洗幹淨,包括她的嘔吐物,也算有良心了。然後我打電話給老板,我想老板可能知道,老板含糊地給我說了個地址之後,跟念紗說一聲,我就扶着她走了。“戴唯音,我送你回家,你要争氣點,到時候找不到怎麽辦。”上了出租車,很快就到了一個住宅小區。“戴唯音,你說句話,我忘了跟你說我走路從來是靠感覺走的,這裏沒我的感覺。”拖着她尋找累得夠嗆。然後我看見了尚蘇,他和一個女孩子在一起說着什麽,他看見了我。他說幫我找。
“為什麽你在這裏?剛那是。”他急急忙忙解釋,自尊心像是受到了傷害:“不是,允落微,積點口德,我要追的是誰你裝不了。”“她是一個同學,我送她回家。”“喲,都出去幹了些什麽?”我們吵兩句就找到了戴唯音的住處,看起來她也是租房子住的。我把之前從她身上翻來的鑰匙丢給兩手空空如也的尚蘇。“你自己開開看哪一條合适。”我看着尚蘇一邊開門一邊還要挑弄我:“微微,你剛剛是不是吃醋了,你看我們一個美一個俊,天生一對。”“就你嘴賤,哪壺不開提哪壺,別忘了你比我小幾個月,這我真受夠了姐弟戀。”刷的他的臉就黑下來,我看不到。“微微,你什麽意思。”
我還沒有把戴唯音安放好在床上,尚蘇的香吻就這樣深深地壓過來,我沒有反抗,該要承認其實這是非常享受的東西嗎,确實尚蘇讓我着迷,我是真的喜歡他。請原諒我,佐佐,就一點點,就讓我一點點,你絕對要相信着,我可以喜歡很多人,但唯獨愛你。
“為什麽不反抗,你不是特受不了別人對你動手動腳嗎?”尚蘇坐在床沿邊有些玩弄地看着我,他大概也沒想到自己會如此亂來,就像夏澤那時一樣,他的一颦一笑總會讓人心裏露底。“沒什麽,就只是一個吻而已,我不在乎。”“你喜歡我對不對?好,不急,我們慢慢來。”“那又怎麽樣。”我站起來有些釀跄的走出陽臺外,這讓我想起了佐佐,想起了水仙花兒的夢,這些心疼的東西就這樣不留情面的撞擊我的胸口,讓你沒有裝糊塗的時間。我這是怎麽了,我完了,清醒點吧。“好,你自己一個人慢慢來,我不打算摻和。”我的聲音不大,但是傳得很遠,我生怕戴唯音醒過來會罵我白癡,我怕,我怕所有知道我在想什麽的人都要來讨厭我,看不起我。尚蘇慢慢走近我,越來越近,一股茉莉香環繞在我的鼻尖,然後他從後面圈住我的腰,緊緊的,勒得人生疼,幾乎是下意識我伸手去護住自己的胸部,奇怪的動作燒傷了我的臉,很熱,緊張得難以呼吸。他不知道夏澤是誰,他大概也想不到自己的這個動作和他有多相像,既然相像了,又有多揪人心。他把頭埋到我的脖子裏,深深的停息,他在舔我。為什麽要這樣子做呢?你是想來告訴我其實我并不是個性盲嗎?其實我可以去接受這些東西。那麽我只能謝謝你。“不要這樣,尚蘇,我們還小,很多東西都不懂,現在這樣子就像意氣用事,這是不對的。”他像小孩子一樣耍脾氣,硬是不肯放松,生怕我會溜掉,再這樣下去我肯定就要沾沾自喜了。一個人總要與內心黑白分明的惡做鬥争,這是一場危險的對決,賭注是生與死,颠倒你的生死。“你怎麽像個小孩子一樣,不要告訴我你缺愛,那個太沒新意了,不好玩。”“微微,試試看嘛,為什麽不呢?你喜歡別人?沒關系,我跟你一樣不在乎。”我掙紮起來,甜言蜜語也要說得有水準,不過誇張,不過冷淡,這才中聽。“回學校吧。”我不想接他的話,接多了話自然而然就全被套出來。
“原來你住在北京,聽你口音不像是北京的。”他居然有車,果然是公子哥,他說要送我回去,好吧,其實我很樂意這樣子,不冷不熱的情感像初戀般青澀,小惡魔又說了,難道你之前對佐佐還有夏澤的感情只是玩玩,或許只是親情的愛,這位小少爺才是你的命中注定的初戀。別瞎說,還初戀咧,太老了,現在的人都不說初戀,直奔婚堂,這叫時代進步。小惡魔不服,那和以前的媒妁之約有得比了,只不過是婚者自願與不自願的問題。小惡魔說的話還挺有道理。“我媽嫁到北京來,我跟着。”“哈,你不覺得你的話裏藏刀嗎,有問題。”“現在的只是後爸,我從小跟他住一起,感情還不錯。”他說的好像跟自己一點關系都沒有,明明這是傷人心的事。“老爸對我挺好,還有個弟弟,車子也是他獎賞給我的,他和老媽都是醫生。”我心疼了,沒錯,他媽的我心疼個啥勁,我想再問點什麽,清楚自己的感受後,沒有心情再問下去,我靠過去貼到他的身上,聽着他的心跳有節奏地跳動,一點一滴,他的心髒健康而執着,急促地擊打着胸膛的外殼,然後我發現了,像夏澤硬硬的胸膛還有佐佐微弱地跳動着的心。“你真的沒有關系嗎?我就怕別人騙我,什麽為了讓人安心,這就一瞎扯。”“允落微小姐,注意點,為了我們生命着想,就不要做出那麽煽情的動作,還有你的話讓我很高興。”“嗯。”你高興就好。
酒吧裏的聲音變的柔情了,人們都在安靜地享受瘋狂過後的靜谧。“允落微,你真行,把男人帶到我家裏搞,你個小孩太不懂事了。”“什麽,原來你醉酒還是裝得,咱倆太有緣分了,淨幹些偷雞摸狗之事,聲明一點,我沒有搞。”很少見的她居然沒有裂開她的血域紅唇,而是愁眉漸見。“不開心?工作還是男人,雖然你的工作就是男人,這總該有區別。”她還是不說話,似乎沒有組織好語言,這點讓我錯覺她像極了媽媽。“我就想這天下的男的都該跟男的搞,絕配,咱們不管,湊合着過日子就好。”“你是腐女?”沒想到這家夥也懂這個,她不是挺老的嗎。“那倒不算,正常取向得不到滿足了就有變态心理,男同性戀這不挺好的嗎。”少見的她嘆了口氣,繼續說:“我就想提醒你,最好不要對尚蘇太過火,這對你對他都不好。”“知道。”我不知道的是原來我根本就沒全明白她話裏的意思。
生活是一條龐大的食物鏈,生活上有天堂下有地獄,生活無限的輪回,無限的無聊,直到發黴。
不知不覺中周靖楓和念紗走到了一塊,我竟然都不知道。念紗樂呵呵地告訴我他們的□□,還一臉倔強:“我楊念紗勉強一點答應和他玩玩吧,不過微微,你生氣沒有。”我不屑不屑不屑地說:“生氣是何因?你們好就行,如果你真覺得周靖楓配不上你,大不了拒絕,不要喜滋滋來告訴我。”“是是,小微微,你看寒假了,打算回家嗎?”“不,你要回。”念紗無辜的點頭,“那只能留你自己一個人看門了。”話一說完,不忘補充:“周靖楓說陪我回家。”“很好。”希望你能笑久一點,更久,再久一點。
寒假我找了另一份工,是服務生,不算苦,雖然工資不高。我給佐佐打了電話,告訴他我不回來了,然後叮囑他一大堆身體事項,他跟我說姐姐回來了,然後爸爸媽媽還寄來了新年禮物,其實還有夏澤。他說他不會告訴姐姐我們的事,然後告訴我家裏發生的一些比較好玩的事,比如說悅兒養了一只貓叫公主,當時我差點被俗到爆,然後說姐姐和悅兒老是鬧別扭,各種冷戰啊。我就笑。終于挂電話時佐佐才別扭地說一句:我想你。就一句話,怎麽醞釀了那麽久,我說我也想你的。悅兒搶過電話,也要說。“微微,你不回來過年怎麽行。”“微微,你不知道佐佐他姐姐好兇啊,不然就是懶得跟我說話,不然幹脆對我的話敷衍了事,冷得像冰。”原來在悅兒的認知裏,兇的定義就是冷漠,她還小,她不懂佑晴的氣質,不過小丫頭已經沒有距離感了,小丫頭現在很活潑。我忙着給她解釋這解釋那,還要一邊擔心電話費。還要打電話給媽媽,有夠嗆的。
然後第一次過年我沒有看到爸爸媽媽,宿舍裏冷冷清清的,讓人心慌。工作放了幾天假我就跑到戴唯音家裏去,這樣至少不會太凄涼。我們聊了很多,喝了點酒,一時開心,竟然跟她聊到了悅兒他們,她說她很必要代替悅兒謝謝我,我笑她說什麽呢。
大年初一晚上,我又給他們打電話了,一個個地問好,告訴他們過年真開心。
尚蘇很驚訝地看到我還在宿舍裏,一個人瞎無聊。“微微,你不回家?我原本也是想想過來看看,沒想到你真的在。”留校的人也不少,只是剛好我們宿舍還有周圍的宿舍只剩我一個人,所以看起來冷清一點。我笑笑,不想說話,因為此時我狼狽的蜷縮在被窩裏,偏偏被子又薄,忍不住就直發抖。他走進來關上宿舍門,一陣冷風借助推力唰地一下子撲過來,像猛獸一樣就要咬死我了。他走近我了才拉開厚厚的棉大衣,将我從被窩裏揪出來,擁入懷裏,然後再蓋上一張被子,緊緊地護着我。“還冷嗎?”我不說話,我怕一說話眼前的人就會消失,周圍還是一片冰天雪地。“你怎麽不懂得關一下門,這裏是北京,很冷的,你以為自己還在南方嗎。”雖然他想發怒,但是語氣裏還是有淺淺的溫柔。“剛才冷,現在很溫暖。”我抱緊他的腰,“就這樣好了,你冷嗎?你上來,蓋一點。”我扯了扯被子,想分他一點,不知道是出于良心還是關心,誰知道他動作比我還快,得了便宜還賣乖,立刻就脫了鞋子跑上來。“我原本想去戴唯音那的,誰知道她竟然不在,太出乎我的意料了,北京這個鬼地方冷得要命。”“當然,地理白學了你,去我家裏吧,跟我睡也行。”“什麽意思,不。”“我就怕你冷,什麽都沒想,是你自己想多了。”尚蘇這人,着了他的道了,生氣之餘我就松開手,拼命把他往外擠。“你可以睡客房,老媽肯定歡迎。”“所以今天去我家吃飯吧。”她的下巴頂着我的額頭,我只要擡一下頭就可以和他飛吻了。“你的下巴擱着我疼。”“去吃飯嘛,我絕對不多說,都由你說。”“好。”我自己也驚訝了為何應得如此爽快,大概真不想在這裏糾結了。
尚蘇家裏很漂亮,讓人驚訝的是我看到了鄉下看到的姐姐,好吧,我想我應該改口了,叫阿姨吧。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開心地急切跑去迎接尚蘇,“哥哥,哥哥,你回來了。”尚蘇一個用力就把小男孩抱起來,捏捏他的小鼻子,逗得他直笑。“你是不是叫李峰爍啊。”我和藹地看着他。突然兩個人齊刷刷的看向我,默契這東西說來就來:“你怎麽知道。”我坦然笑之,“問阿姨就知道。”到別人家做客禮貌是非常重要的,那時候不管你怎麽演,也要拿出點誠意來,從小這事就深入我的潛意識,潛意識裏的東西強了,就不容易犯太多過錯。我收斂自己的驚訝,笑吟吟的走過去跟阿姨打招呼:“阿姨,你好。還記得我嗎?”阿姨還是那樣瘦巴巴的,不過她笑起來和尚蘇竟有幾分相似:“微微,我記得,越來越漂亮了。”我微笑回禮。“老媽,這是我跟你說的準女朋友,人漂亮又勤儉,你看?”無視無視,徹底無視。“阿姨,見到你讓我覺得不可思議,我很高興,原來我們是老鄉。”是老鄉說明什麽,尚蘇也是。“你是什麽人?”叫做李峰爍的小男孩仰着臉,有些惱火的問我。“我蹲下來,讓自己可以平視他,“我是落姐姐,是你,哥哥,還有媽媽的朋友,來我們握個手。”“你看起來也老大不小了。”他振振有辭。旁邊的尚蘇哈哈大笑起來,完全沒有風度,我可以鄙視他嗎。“小爍,過來。”“媽媽。”小屁孩撲騰着四肢跑到媽媽身邊一把抱住。“那你們先聊,吃飯了叫你們。”我站起來微笑點頭。“微微真可愛,不過老大不小地跟我走吧。”尚蘇俊俏的臉總是時不時讓人心裏漏拍,我想或許別人看我時驚異的眼神就是因為心裏漏拍子了,只是我怎麽也不可能相信這樣的感覺可以維持得天長地久,我不相信別人也不會相信自己,說起來只有理智才是王道,只有理智才能擔當我心目中的神。
他的房間溫暖得舒服,像他的懷抱一樣,糟,當一個人殺進你美好記憶裏,成為其中的一份子,說明那個人在你心裏有一定地位,你會為他猶豫,你會在乎。我不能。“呀咧咧,真幹淨。”呀咧咧是跟悅兒學的,她最近迷上了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