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林佑安回來
這個年,鎮南王府過得愁雲慘霧,府內人人自危,先是:
芸小娘子決絕離開,郡主驚慌追了出去。兩人在庭院中吵了起來。因為有一小段距離,衆人也不敢湊得太近,雖然都拉起了耳朵,但能聽到的也不多。似乎是芸小娘子指責鎮南王府的人不要臉故意設局陷害她,這裏面,仿佛還有王妃娘娘的手段……當然,大家明裏是不敢肯定的,但仔細一想,仿佛又了然:郡主因為先前中毒,後又多次遭害,所以她院裏的守衛是最森嚴的,輕易不得入內,若沒王妃娘娘的手筆,那個後來被查出、當衆杖死的新進小宮人哪能輕易不經過仔細盤問就能把芸小娘子帶走、還路上一個人都沒遇上?能安排妥當這些的當然是王妃娘娘啊,要不然芸小娘子為何意味深長的說“謝謝王妃?”難道就真是普通意義上的“謝謝”這麽簡單麽?當然不啊!那個小娘子多厲害啊,連王爺殿下也敢頂撞,說的話能沒禪機?
好!就算這些作不得真,那王爺殿下打王妃娘娘并且對她下禁足令又怎說?王爺殿下對王妃娘娘可是敬愛有加,連話都不曾對她大聲說過的——
說到這個,那可算是鎮南王府最大、最驚人的新聞了。自芸小娘子氣沖沖的離去後,郡主就沖到衛王妃的院裏跟王妃殿下大吵了一場,吵的是什麽,具體沒人知道,但不少人可是親耳聽到了郡主尖銳地責問王妃:“你為什麽要這樣做、你為什麽這樣做……”一連問了好幾聲,聽後來入內侍候的宮人說,衛王妃當時臉色都是青白青白的。
郡主跟王妃殿下吵完就回軍營了,過娘也沒回來。
這說明什麽?總不會是郡主生氣衛王妃沒照顧好芸小娘子生氣吵的吧?!她就是想借芸小娘子的事打壓高陽郡王、誣賴臨陽郡王,從而使郡主的地位更穩固啊,要不然,王爺怎麽會氣得動手打她?還借口王妃殿下病了要靜養,不準人去看她,這分明就是禁足啊!
事情至此,該打的,打了;該罰的,罰了;該殺的,也殺了,衆人都以為該暫告一段落了。
沒有。
還沒完。
王爺殿下把兩位郡王身邊的人都換了,就連各院夫人身邊的人也過了一遍,但凡有丁點不安分的,全打了出去,一時間,王府內腥風血雨,人人提心吊膽——
劉夫人所在的“摘星樓“裏,劉夫人捏着手絹不安的走來走去,神情忐忑,欲言又止,終究又忍不住,向一旁狀似安然的林晉安叫了聲:“晉安……”
林晉安笑了笑,聲音帶點冷。“娘親,有何可急?該急的不是我們,是大哥才對。反正我就一個閑散郡王,身邊呆誰不一樣,倒是大哥……”他嘴邊撇起了冷笑,“想陷害我與人私通,卻偷雞不着蝕把米,好不容易培養的親信,一個都沒了。”
“可是……”劉夫人總覺得不安,看向林晉安的眼神充滿了焦慮,看得林晉安不由得心頭發軟,這個女人雖然不是很聰明,也沒顯赫的娘家可幫他,可到底是心系着他的,聲音不由得放柔了些,“娘親,父王雖然責罰了母妃,可父王畢竟是敬重母妃的,也知道這件事并非母妃一手所為,不然也不會連責我們,待父王平息了怒氣,母妃還是那個後院之主,只要緊着她,你我母子二人不愁沒好日子過。”
林思安設計他去見芸娘,然後使人撞破,目的不過是逼他娶一個名節遭污的女人好讓天下人恥笑于他、使他在王府裏、北平無立足之地罷了,可是,一個男人,娶一個妾,就算那個妾是個破鞋,與他實際名聲有何妨礙?頂多被人認為“風流”而已。所以,他很安然的“中計”赴約,事情也如預估的一樣,除了結局——
回想起當日,林晉安仍然覺得震撼、震驚。在計劃開始之時,他曾設想過,只要能拉攏妹妹,就算這個小娘子貌比無鹽他也認了,他權當供奉了一尊菩薩在院裏,可是,那芸小娘子如此美貌……所以,這個看似是林思安設計,實際由衛王妃掌控的“局”,他入得越發心甘,只是……他真的沒想到那麽嬌弱的人,除了美貌之下,還有如此機智、才智、氣度和驚人的靈牙利齒——
他們母子都吃過刁夫人、林曼妮,柳夫人的虧,當時看着她們吃癟,內心可是歡喜得很以,以至于他娘親回來後連呸了幾聲:她們也有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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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歡喜只持續了兩三日,他父王就開始着手整頓後院了。林晉安不是沒有忐忑過的,只是衆院皆如此,更何況,一對不林思安,他那點損失,真不算什麽。
在劉夫人兩母子說着話、思量着現況的同時,在刁夫人的院子裏,類似的談話在進行着,不過,更尖銳而已。
事發後,刁夫人簡直不可安日,就怕林震威發現了其實不是衛王妃設計,而是他們設計的,好在,林思安聰明,先下手為強,讓下人流言起衛王妃,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是衛王妃做的睡覺,就連王爺,恐怕也那麽認為了。只是……
刁夫人看着一旁虎着臉的兒子焦慮的叫道:“思安,你說句話啊,這可怎麽辦,你說,你父王是不是知道是你……”不然怎麽會把你的人一個不剩的撤了?
林思安“砰”的拍了一下臺,把刁夫人未完的話扼殺在嘴邊。林思安怒道:“若不是你胡說八道,父王怎會如此生氣?還連我身邊的人都撤了,還不都是你!”聲音帶了咬牙切齒的味道,刁夫人瑟縮了一下,随即像是反駁像是自我安慰的說道:“可是,林晉安那也不……應該不會的。應該不會的……”
“他能跟我比嗎,他什麽人?身邊那些小厮書童,換一百次、換一百個也沒事。”林思安簡直要被自己母親的短視、無知氣死了。
“我……我那不是見你妹妹被打……想……”
“那是能說出來的話嗎?二弟私通外人,就算是真的,話能說出來嗎?你讓父王面子放哪裏放?娘親,下回說話能不能先過過腦子?”林思安想起自己母親的蠢行都覺得心口痛,“還有,妹妹她跳出來幹什麽?那麽多人,就她行?!沒看林祈雲都啞火了嗎?!她非要出來顯,人一肚子火,不打她打誰?別說是打了妹妹,就算換了打了娘親你,父王也說不了什麽!”一群蠢貨!林思安真想這樣大聲說。
“那不是我們都不知道她這麽……這麽不要臉麽!”刁夫人也被兒子訓得有些不忿了。
“不知道、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就愛現。”林思安冷哼。
“你……”刁夫人氣壞了,“曼妮幫你出謀劃策的時候,你怎麽不說她愛現?她不就是……”
“就是毫無眼色蠢了點。”林思安接上去,冷淡離去。
刁夫人一肚子火,想發作,人走了,也顧不得了,因為林曼妮又開始鬧了,鬧着要去見他父王“讨回公道”,刁夫人只得先去安撫林曼妮……
……
……
這個年,鎮南王府合府郁郁悶悶的過了,沒半點歡喜氣氛。
指揮使李志強倒是蠻高興,這個小娘子雖然侮辱了他,不過倒是做了件好事:鎮南王後院起火,心煩氣躁的,對他的,不,對皇上的屯兵奪兵計劃自然越加有利。
所以,在年後的一次軍演上,他刻意地挑了林祈雲親兵的刺,果然,那個心高氣傲的安陽郡主受不了刺激,跟他爆發了激烈的沖突,李志強對這個結果簡直滿意極了,這下,可以找鎮南王好好的說道說道了,不服從軍令……呵呵!
只是他做夢也沒想到,林祈雲竟然如此膽大妄為,竟敢率親兵伏擊他,把他和他的随從狠狠的揍了一頓,然後揚長而去——
李志強不得不卧床了。不知道哪個缺德的,下了狠力,竟把他的小腿骨踹折了。
李志強氣壞了!
林震威親自來道歉,送了極貴重的禮物,并且聲明一定會嚴加懲罰、管教林祈雲。李志強雖然憤怒,總不能要求人家把女兒殺了出氣吧,除了陰陽怪氣擠兌幾句,還真是無可奈何,這就是“皇命”的好處——
聽說,後來林震威親自去軍營找林祈雲“算賬”了。父女兩爆發了極激烈的沖突,盛怒之下,林震威狠狠掌掴了林祈雲,命令近衛押她回府反省,也嚴懲了她的親兵,罰俸半年,每人三十大軍棍,打得軍營內哀嚎連連,血肉橫飛。大概是因為心火旺,回程的時候林震威竟然驚馬摔了下來,折了一只手一條腿,這下,極大的彌補了李志強不滿、不爽的心理。就是有點遺憾那個郡主怎麽不也摔斷——
鎮南王府陷入了愁雲慘霧中,那個芸娘簡直就像瘟神一般,一來一去,整個鎮南王府就開始倒黴。李志強真是樂見其成,雖然上奏的密報裏“惜哉,天見憐”,但心裏真是樂翻了——相信皇帝陛下也是如此這般心情吧?
皇帝陛下年後又整治了湘北的代王,相信,很快就要到這鎮南王了吧,想象那嚣張跋扈的小郡主被流放嶺南或是雲南這些不毛之地,李志強就感覺神清氣爽,連斷掉的骨頭也不那麽痛了。
衛王妃只得帶病重新操持起內務。鎮南王最受寵的夫人因為她的“前科”,對她頗多譏諷頂撞,衛王妃氣極之下——大概也是因為先前被鎮南王掌掴又被禁足,悶了一肚子邪火,好不容易“重見天日”,又遇上個刺兒,當然要重新立威,當着衆多夫人侍妾的面,竟然下令杖責柳夫人,把柳夫人打了個皮開肉綻。柳夫人自然哭訴到養傷的林震威跟前。林震威向來寵愛柳夫人,自然勃然大怒,下令衛王妃交出主持中饋的權利交由劉夫人接掌,命令衛王妃回去好好反省,沒他命令,不能出她自己院子半步,衛王妃又急又怒又氣之下,當晚就小産了——
聽說,好不容易才懷上的,已經又小二月。
這下,鎮南王府越發亂得不可開交了。衛王妃本來就帶病在身,小産後,更是一病不起。
安陽郡主憤怒之下,跑去鞭笞柳夫人,揚言要柳夫人為她母妃賠命,林震威盛怒之下,把林祈雲扔入了府內地牢□□了半月之久,直到林祈雲高燒昏迷才放了出來。
衛王妃聞之越加病重。至開春,連病床都起不來。
皇帝派了幾波禦醫,都說憂思過度,不放開胸懷,恐怕命不久矣。
林佑安聞之,嚎啕大哭,傷心得暈了過去。醒來後每天茹素念經,祈求母妃康複,整個京城,沒有不說世子孝心可嘉的。
又過三月,衛王妃病情加重,林震威上表請求放世子回北平府以慰藉衛王妃心懷,“兒不在,母懷空虛,皇上仁慈,當解王妃苦念。”
皇帝心腹重臣黃文俊勸阻:此苦肉計矣。
皇帝猶豫,終究将林震威奏章置之不理。
又一月。皇宮“文泰殿”晴天無故崩塌,皇帝醒來後,驚恐的發現自己脖子出現五個黑色手指印,一時滿城喧嘩,更有多名言官上表,怒斥皇帝空有仁義之名,無仁義之實,惹上天厭惡,方有呈警之兆。世子更是哀哀啼哭,跪請上書房三天三夜,至昏迷後方被擡走。
林震威再度上表,哀哀陳情,稱太_祖開陵祭奠之期将至,欲上京參拜,願皇帝成全孝心雲雲——
這是變相的要求:用我來代替兒子吧!
皇帝迫于外界壓力和言官言論,最終同意林佑安回北平府。
林佑安輕裝簡從,快騎離京。
林震威駕銮也同從北平府出發。
兩父子于江北某地彙合。
林震威一路奔波,水土不服,“病”了。上報皇帝,然後“不勝惶恐”、“擇期而拜”地回家“養病”了。
皇帝看到奏章時,林震威父子已經臨近了北方地界了,派人追,恐怕也鞭長莫及了。
皇帝一口老血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