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知道對方要說什麽,她聳了聳肩,彎腰握了握梁和和遞來的小胖手,緩聲道:“多少年前的事兒了,生個孩子都能上小學了。”
說的也是,季峥看下她懷中的自家兒子,點頭沒再糾結,心底卻悄悄對這對兒才子佳人有些可惜和遺憾。
梁和和要睡午覺,季峥沒法兒,抱着孩子和裴涪淺道別離去,臨走不忘強調一定要去同學會,她會記得給她打電話的!
裴涪淺站在原地,伸手握着手機摩擦了下,她低頭,良久嘴邊苦澀的笑了一聲。
孤獨到深刻,悲傷到偏執,真是一念之差,就把相愛變成了相愛過。
......
心理醫學科最近有點兒熱鬧,之前吧,科室總是冷冷清清的,部分原因是人煙稀少,誰沒事也不願承認自己精神有問題。可如今不同了,自打科室來了座大佛,簡直人氣爆棚,如果不是那位脾氣太刺兒頭,身為主任的江易寧真恨不得對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別休息。病人多了,獎金豐厚了,給兒子攢夠老婆本,他也能早早退休頤養天年了。
冷清了幾十年的科室,一朝變得人擠人,從電梯出來的江易寧,乍眼瞧見走廊人滿為患的病人們,瞬間樂出了花。
辦公室內,肖裕摘下鼻梁上的無框眼鏡,伸手在眉心揉了揉,昨晚沒睡好又看了一上午的病人,此刻不免有些困乏,向後靠在椅背上,輕合着雙眼閉目養神。
眼前不由得浮現出一道倩影,溫柔的,嬌羞的,生氣的,發火的,只是很模糊了,他都有些看不清了。卻還一直記得四年前本已打算去美國,卻輾轉得知她正準備讀博後的怒火攻心,生氣她在美國呆了五年多從未和自己聯系過半次,怨恨她竟可以如此絕情不留丁點餘地,即便他已經拉下面子做好準備上門求和,她都不屑一顧。
怎能不恨?既然她可以很絕,他也不是非她不可。
讀博?讀就讀!他還要比她先讀完!比她先當上醫生!
那些沒日沒夜的日子裏是她的絕情刺激他用了八年的時間從本到博,受夠了異國他鄉的冷暖自知,前腳離開UCL,後腳就踏上了回國的航班。
漫長的八年,終于到最後,他等的耐心盡失,愛誰誰去,他也不伺候了!
原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她拿着她的綠卡這輩子就在資本主義國家混吃等死。可沒想到,這輩子還會有一天,有人和他說:“肖裕,裴涪淺回來了。”
他确實該得意,她用了九年半的時間才讀完了博士,比自己足足多用了一年半的時間,可為什麽這一年半中,他并不高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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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着的辦公室門響起了兩聲敲門的聲音,然後被推開。他輕擡眼皮,微挑眉頭看向來人。
“我好像沒說請進吧?”
江易寧被嗆了聲,剛想罵他兩句就瞥見對方那滿面倦容,他又犯欠的心疼了,“臉色不太好,沒休息好?”
肖裕輕聲嗯了下,拿起桌上的眼鏡正要戴上卻被制止。
“行了,我又不是沒見過,中午也讓眼睛休息會兒。”江易寧皺眉,實在不懂現在的年輕人,明明不近視卻非要戴個眼鏡耍酷裝冷漠。
肖裕沒聽,依然繼續手上的動作,戴上眼鏡一秒鐘又變回了那個冷清孤傲的肖醫生。
“有事嗎?”他語氣淡淡的。
江易寧拉開椅子坐在了他對面,瞥了眼桌上原封不動的飯盒,他挑眉,“怎麽還沒吃飯?”
肖裕嘆氣,掰開筷子,“現在就吃,所以還請您有事說事,沒事呢,出門右轉。”
出門右轉是他辦公室!江易寧氣,想他堂堂主任醫生卻整日在個後輩晚生面前吃癟,偏偏還被虐上了瘾!
“臭小子!有你這麽跟領導說話的嗎?”
“那不然還請您吃嗎?”他無所謂的聳聳肩,向前遞了遞自己的飯盒,“您要是吃的下去就別客氣了。”
江易寧低頭看了眼那沒一點兒油水的清炒青菜,嫌棄的癟嘴,“你那水煮菜還是留着自己慢慢享用吧。”
肖裕樂得獨享美食,毫不客氣的吃了起來。
綠油油的青菜吃在肖裕嘴裏分外美味,可江易寧看起來,真是可憐到慘不忍睹。人類進化到如今本就是為了多吃幾口肉,當個素食主義者還有什麽活着的樂趣?
“你當初就不該投胎為人,當個野馬野羊生活在草原還有吃不完的草,多符合你的人生追求。”
肖裕沒擡頭,挑了根青菜吃進嘴裏,“我是靈長類動物,和家禽沒什麽好說的。”
“你咋不上天呢?!”江易寧差點掀桌,放眼整個協和,還有誰敢這麽大膽的和自己說話!
肖裕放下筷子,抽了張紙巾擦擦嘴,一臉無辜。
江易寧懊惱,每次都要被這臭小子氣的半死,卻過會兒又颠颠的來找不自在,他還真是賤吶!
不爽的哼唧了兩聲,他道明來意:“那什麽,我侄女腳骨折了,你一會兒去跟許诃子說聲,多給照顧下。”
鬧了半天是來走後門的?肖裕挑眉,打趣道:“您不是最不屑靠關系的嗎?”
就知道這小子沒這麽好打發!被踩到痛處的江易寧不自然的輕咳了一聲,“這個不一樣,是我老婆的侄女。”
“噢——”肖裕故意拉長尾音,一副了然于懷的樣子點了點頭,接受這個差事,“既然是讨好老婆的娘家人,這個忙我就勉為其難的幫了吧。”
掀桌!!!“我兒子都能娶媳婦了,還用得着讨好嗎!”
“那我就不知道了。”肖裕見好就收,“您侄女叫什麽?”
江易寧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好幾口才咽下去心中這口怄火,這小子別的本事沒有,就是會給他添堵。不客氣的瞪了對方一眼,他怒摔杯子,“江南。”
肖裕沉默。
江易寧皺眉看到那副面癱嘴臉,就知道這小子心裏又沒倒好水,“還有什麽問題?”
“沒有。”他搖頭,卻不由的多打量了幾眼面前的人,表情困惑,“我只是有點好奇,您老婆的侄女姓江,主任您該不是入了贅吧?”
入贅,入贅...江易寧嘴裏默默重複着,沒接話站起身來就找掃帚,他今天非打死這混蛋玩意兒不可!
“不然您為什麽和您老婆娘家人一個姓?”
誰規定同姓的男女不能結婚了!誰規定和老婆一個姓就必須是入贅了!
“老子本身就姓江不行嗎!!”
“行。”
“!”摔門!!
氣走了自家主任後,肖裕脫下身上洗得發白的白大褂,拿起桌上的手機和錢包乘電梯出了醫院。
裴涪淺用中午時間去了趟銀行辦工資卡,回來時沒擠上電梯,看了眼大廳電子表上的時間,離下午上班還有些時間,便不慌不忙的喝完手中熱飲扔進一旁的垃圾桶內,走到另一邊去坐扶梯。
七樓,腳下的高跟鞋剛踩上瓷磚地板上,就瞥見走廊中央面對面而立的一對男女。
腳下仿佛生了根似的,明明該要轉身離開卻一點力氣都沒有,默默嘆了口氣,她低笑,怪得了誰呢,都是作的。
許诃子接過對方遞來的咖啡和點心紙袋,不可思議的低呼一聲:“你什麽時候變這麽客氣了?”
“這不是有求于你麽。”肖裕笑,也不繞彎子直接道明來意,“我們主任老婆的侄女在你們科室住院着呢,托讓你多照顧着點。”
“這關系繞的可真遠。”許诃子癟嘴。
眼前的男人最是不屑巴結讨好領導,今兒卻難得開了次金口,不管怎麽說,她都不準備輕易放過。
“讨好領導,不像你的作風啊!”
肖裕轉身扒在欄杆上,喝了口咖啡,沒好氣的輕哼了一聲:“我是那種人麽。”
都說心理精神科的肖醫生智商高達一百五,聰明絕頂卻厭煩人情世故,冷酷無情,即便是和他說過三次話也能轉身就忘了你叫什麽。這種絕情的人存在感是很低的,可他一路卻備受關注,走哪兒都是焦點,還真是印證了顏值的至高無上地位吶!
許诃子暗自嘆息,轉身也學着他的樣子趴在欄杆上,“江主任怎麽不自己來找我啊,還把你都搬出來了。”
這麽小的一件事,甭管是不是自己科室的同事,就憑主任的頭銜她也不敢拒絕。
肖裕聞言偏頭悠悠的看了對方一眼,眉頭微挑,語氣流露着和熟稔的朋友才有的玩笑,“還不是以為咱倆有什麽。”
他說的很不以為意,許诃子的心卻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下。
他是肖裕,從不近女色的肖裕。
現在想來和他的第一次見面,仍是覺得很匪夷,明明兩個随時要保持清醒的醫生卻同時在酒吧喝的差點不省人事,還真是…呵。
“笑什麽?”
許诃子低頭摸着手中的咖啡杯,無意識的摩挲着手指,她輕笑一聲:“想起初相見,似地轉天旋。”
不像科室裏護士們能吓死人的笑,她的笑聲特別好聽,淺淺的,很莞爾,讓人聽着很舒服。
肖裕沉寂在她那道莞爾的笑聲裏,思緒不禁飄遠,記憶中有個人的聲音也很好聽,總是在他耳邊笑起來軟軟的,細細的。
蘇芮的《變》她也曾唱過,那年還是高中生的他們,她坐在他前面,課間輕聲哼唱過,那婉轉悅耳的歌聲一下子直駐他心房,盡管當年他嘴硬嘲笑這是首老掉牙的歌曲。
仿佛一閉眼,耳邊還是她淺淺嬌羞的撒嬌聲:“阿裕,阿裕,你看我,你看我一眼嘛。”
那時候他總會不以為然的諷刺她:“你又不是仙女下凡,有什麽好看的。”
真是久遠的不能再久遠的故事……
☆、創造見面
遇見肖裕的那晚正好是周末,許诃子當晚不值班就和閨蜜去了常去的那家酒吧,雖然她是個外科操刀醫生,可卻也是愛酒之人,習慣在第二天沒手術的夜晚喝上一杯。
喜歡酒香味和能不能喝是兩回事兒,許诃子正好屬于那種特別喜歡酒卻并不怎麽能喝之人。兩杯高濃度白蘭地喝下去,她的極限也達到了沸騰頂點。趁着閨蜜去洗手間的空檔,她半仰起脖子靠在後背柔軟的沙發上,不經意的偏頭間看到了鄰座的男人。
準确說來,是型男。
他穿的很随性,黑色襯衣上套着一件GIVENCHY同色外套,桌上也放着一瓶白蘭地,基本見了底。不知是存放的酒還是一次就喝了這麽多,如果是一次,那可真值得膜拜。
突然低笑了一聲,她搖頭嘆息,都自顧不暇了竟然還有心情打量帥哥。
笑聲剛落下,驀地就聽見鄰桌傳來了女人嬌嗲的聲音,她莫名來了興趣,下意識的随聲望去。
穿着一身黑色緊身包臀裙的女人微散着一頭時尚的大卷,站在圓桌前,臉色發紅的看向那位男士嬌聲道:“請問這裏有人坐嗎?”
對方聞聲懶懶的擡了下眼皮,只一秒又收回了視線專注的喝着杯裏的洋酒,就像沒聽到似的。
女人有些被忽視的尴尬,忽然感到一束不善的光芒,她微微側身看到眼角落裏有人在偷看。女性的驕傲和自尊不允許她在這個陌生的男子和看熱鬧的女人前丢臉,何況她有戰無不勝的資本。
這麽想着,她不動聲色的微彎着身,上前一步故作随意的撩了撩濃密的大卷,濃郁的香水味和洗發水味随着她的動作,撲面襲來,她滿意的微笑。
ysl-opium(鴉片)香水神秘冷洌、極致妩媚,雖然一款非常經典的女香,但能駕馭的女性卻很少,除非擁有着像埃及豔後那般外表高貴冷洌,骨子裏又炙熱性感妩媚到極致氣質的人。
這是她的Lucky perfume(幸運香水),像奧黛麗赫本那樣噴灑在空中,然後輕笑,自信的在原地旋轉幾圈,讓那濃烈的香氣和皮膚來個親密接觸,變成萬人誠服的Party Queen。
她彎着腰,用自己最有誘惑力的紅唇輕輕張了張,輕聲道:“我可以坐在這裏嗎?”
原來是來搭讪的啊,許诃子暗笑,抱起雙臂饒有興致的靜看着這一幕。
帥氣的面容,修長的四肢,低調的Givenchy,以及腕上價值不菲的手表,再配上一瓶見了底的白蘭地XO,确實是個值得搭讪的男人。
正在她出神想着時,男人擡眸瞪了那女人一眼,目露兇殘,嘴角動了下,冰冷的吐出了一個字:“滾。”
“噗嗤”一聲,許诃子沒忍住輕笑出聲,看向怒瞪視自己的女人以及并不怎麽友好的男人時,她慌忙伸手掩嘴遮住笑意,然後說:“你們繼續,繼續,我什麽也沒聽到什麽也沒看到。”
女人帶着被拒絕的羞憤臨走前狠狠的賞給了許诃子一個白眼,許诃子目瞪口呆,和她有什麽關系,躺着也中槍嗎!
臉上燒的難受,她一醉酒不但上臉還缺根筋,搖了搖暈頭轉向的大腦,不知什麽力量牽引着她,她忽然起身,看了眼自己桌上還剩半瓶的雪碧和完整的一瓶冰紅茶,想了下,最後選了那瓶冰紅茶向他走去。
“白蘭地正确的喝法是按照1:0.8的比例摻好後,蒙上杯子用力的一拍。 "啪"的一聲後,雪碧的泡泡冒出來了,趁泡泡沒下去前一口喝完,享受喉嚨和胃裏酒精和氣泡在揮發時的混合沖擊。不過我沒有雪碧了,冰紅茶也是不錯的,雖然沒有氣泡但是也可以蒙上拍一下,感受下氣氛嘛。而且茶的味道和酒精的味道摻和在一起配合的也是非常完美的。就是這種喝法有點傷胃,不過怎麽都好過你這樣幹飲。”
許诃子說着,看了眼那瓶見底的白蘭地,竟然還是幹邑,要知道白蘭地雖然生産遍及世界各地,但品質最好的葡萄白蘭地,還是要首推幹邑(Cognac)。
她可惜的搖一搖頭,這瓶50年的XO以他這樣的喝法真是暴殄天物了。
肖裕看都沒看她拿來的那瓶冰紅茶,只是聽到“冰紅茶”三個字,條件反射的開口:“拿滾。”
許诃子莫名感覺到一股冷空氣襲來,她瞥了眼對方比方才更冷冰冰的那張臭臉,聳肩,不要拉倒。
安靜了會兒,她想到方才那姑娘,又笑了,微微側着身忍不住給這位冷漠的酷男豎了個大拇指,贊道:“good job!這種沒姿色又沒教養的low貨竟然還敢出來吓人。”
冷漠男終于有了反應,皺眉瞪她:“我這人脾氣不怎麽好,尤其心情差的時候。”
肖裕頭疼欲裂,直覺今晚神經病可真多,他的耐心達到極點,控制毒舌的開關立馬被開啓:“天就快亮了,你怎麽還不灰飛煙滅。”
許诃子皺眉,動腦思考着:“我又不是鬼,怎麽會灰飛煙滅呢?”
“呵。”真是多一個字都不想浪費。
對方再不搭理自己,許诃子無趣的背靠着沙發迷迷糊糊的還在想着為什麽?
終于等到第二天她清醒時記起這茬才猛然反應過來,這不是罵她長相恐怖像鬼一樣吓人嗎!
然後,沒出幾天,她在醫院迎面遇上和她同穿白大褂的那只禽獸……
記憶的大門開啓關掉,她喝掉最後一口咖啡,看着面前這張慘絕人寰的帥臉,點頭答應:“看在這張臉的份兒上,我會多留心關照的,放心吧。”
肖裕輕勾了唇,姿态悠閑。
……
這天中午,裴涪淺和科室的女護士一起去餐廳吃飯,協和的女醫生本身就少,學醫十年不是每個女人都有這勇氣把自己大好的青春全部奉獻給醫療事業,尤其外科。
一路上聽着護士張寧科普協和的歷史以及全院的人脈關系,裴涪淺深深佩服,她了不起也是把心外的醫護記清楚。
說話中,兩人已到了窗口前,張寧一轉身便看見裴涪淺身後的女人,笑着打了聲招呼:“許醫生,您也來餐廳吃飯呀?”
許诃子點頭:“是呀,懶得往出跑。”
笑似銀鈴般那溫柔的一聲低笑對于聲控的裴涪淺來說一下子就勾起了她的好感,她轉身,片刻目瞪口呆。
原來是她,那位氧氣美女。
裴涪淺微笑:“您好。”
許诃子看了眼對方胸前的名牌,驚嘆的瞪圓了雙眼,“哇,原來你就是新來的美女醫生啊,好棒!”
哪裏…棒?裴涪淺汗顏,氧氣美女講話真是好活潑。
許诃子拿起自己胸前的名牌湊近給對方看了下,大方的介紹自己:“我叫許诃子,是骨科的醫生。”
骨科,裴涪淺有點哭笑不得。
協和幾大聞名全國的特色科室,其中就包括由心外、骨科以及胸外組成的外科診室,難怪那天在七樓見到他們,原來同屬外科。
不由得偷偷打量起對方,放在身側的那雙手白皙光滑,手指纖細修長,骨節分明,确實是雙外科手。高顏值,高智商,高情商,說話聲音還這麽好聽,也難怪那誰誰會對着她笑。
意識到自己跑神了,她忙收斂起多餘情緒,凝着對方的名牌沉默片刻,然後開口似自言自語:“诃子,是一種中藥材,其果肉酸、苦、平,具有斂肺,澀腸的功效。”
她有些好奇,怎麽會想到用藥材來取名呢。
許诃子聞言驚喜的露出笑容,“你還懂中醫呀,真了不起。”
“我奶奶是個中醫,小時候經常聽她講這些。”她淡笑着解釋,不動聲色的将雙手伸進口袋裏握緊了拳頭。
許诃子佩服的伸出大拇指贊了一個後,才緩聲解釋道:“我父母初識在廣西南寧,是诃子的生長地方。雖然我覺得它長得很醜,不過看在有這麽讓人羨慕的愛情故事就勉為其難的用了幾十年。”
她說着,語氣裏帶着些嫌棄可眼裏卻滿是幸福的笑意,裴涪淺低頭,輕輕吐了口氣。
盡管明知不該多接觸,可是很糟糕,她意識到自己竟如此的奢望知道的更多一點。
許诃子是一個人來的,本來是要帶回辦公室去吃的,正好碰上了很有眼緣的裴涪淺,就端着餐盤一起坐了下來。
剛把餐盤放在桌上,她口袋裏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張寧眼見對方看到來電人瞬間揚起的唇角心下便已明了,她看向身旁的裴涪淺俏皮的挑挑眉頭。
裴涪淺一頭霧水,聽到許诃子接起電話的聲音瞬間變得能擠出水來,這才反應過來對方可能是位男性。看了張寧一眼,她淡笑着搖了搖頭,她才沒有那麽八卦。
“在餐廳吃飯啊,你要來嗎?”許诃子邊用勺子拌着盤裏的飯,心思卻全在電話上。對方不知說了句什麽,她突然驚呼一聲:“你真來呀?!我天,你不是最煩來醫院食堂嗎,總說這裏又髒又差的。”
她音量不小,同桌的兩位自然聽得到,看到張寧越發激動的表情,裴涪淺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許诃子這時挂上了電話,看了對面的兩人一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張寧立刻不懷好意的湊上前去擠眉弄眼,八卦的徹底:“肖醫生的電話嗎?還真是難舍難分。沒看出來咱們院最冷漠的大冰山私下裏竟然這麽黏人,果然在心愛的人面前冰山也能化成繞指柔嘛。”
身為一個外科主刀醫生,最重要的心裏素質就是要冷靜,上了手術臺拿起手術刀她們都是神聖的角色,拯救病人于痛苦中,然而下了手術臺,生活中的許诃子也不過是個單身多年,需要被疼愛的小女人。
盡管知道張寧的話只是玩笑,她卻仍是情不自禁的紅了臉。她都不敢相信自己還能有像戀愛中的少女一般的忐忑又激動心情。
同桌的另一女人始終默不作聲的低頭扒飯,她多希望自己能變得渺小一些,最好能讓大家忽略掉自己的存在。
然而總是事與願違,耐不住身旁有個協和百科全書在,盡管裴涪淺的心裏默默祈禱着一萬個不想聽,還是沒能阻攔住張寧已打開的話匣子。
“肖醫生就是那天咱們在電梯裏碰見的那位,目前是咱們院兒人氣最高的男醫生,正和對面這位大美女傳緋聞中,不過依我看好事将近我們很快就能吃喜糖了。”
“什麽緋聞啊!”許诃子被說的臉紅心跳,揚手作勢要打對方,“身為當事人之一怎麽我不知道呢。”
明明臉紅的都跟猴屁股似的還妄想狡辯,張寧只當她是害羞了,喋喋不休道:“都多長時間了,您還守着矜持不放這也太傷肖醫生的心了!才子配佳人,帥哥配美女,這是千古真理!是吧,裴醫生?”
被點名道姓的裴醫生使勁兒點頭,“嗯嗯嗯,祝幸福。”
餐廳門口,前腳剛踩上地板,肖裕的面色就有些難看,一旁的小助理慕笑忱看着自家BOSS這一副壯士扼腕的模樣實在不能理解,他還把食堂的白水煮菜啃上瘾了?
平常但凡慕笑忱開口說吃食堂,他立馬翻臉,可就在剛剛,這位竟然主動拉着自己來餐廳诶!天要下紅雨了嗎!
遠遠看見那道化成灰都能認出的背影,肖裕異常的平靜,只是那緊抿着的薄唇言不由衷的洩露着他的情緒,取出手機,他撥了個電話。
不理身後慕笑忱震驚的叫聲,他擡步向視線注視的地方走去,然後就看到某人拼命亂點的頭以及那句“祝幸福”。
裴涪淺話音落下,就感覺身後一陣陰風,還沒顧上回頭,就看見對面的許诃子有些激動的站起身來,“你還真來了!”
她瞬間呆怔,不由的渾身僵硬,血氣湧上大腦,下意識就想逃跑。
肖裕冷淡的點了一下高貴的頭,許诃子對此早就見怪不怪,一顆心也是七上八下的跳動着。她當然知道肖裕有嚴重的潔癖,今天卻難得的為了見她屈身來食堂一趟,即便已不再年輕,可她忽然間就有了種面對初戀的緊張和羞澀。
張寧更是眼睛都直了,看到就坐在自己對面那男人,興奮的恨不得仰天咆哮。肖醫生,她竟然有幸和肖醫生同桌共餐!立刻抱大腿道:“這輩子能有機會和肖醫生同桌吃飯,我死而無憾了!”
裴涪淺特想跟她說一句,帶上她一起去死吧。
然而張護士卻根本不理自己的畫外音,一門心思狗腿:“肖醫生,您喜歡吃什麽,我去給您點!”
他最讨厭狗腿的人了,裴涪淺暗想,這招不頂用。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阿裕真是個調皮的孩子,到了餐廳門口才打電話,打給誰?想見誰?嘿嘿嘿
☆、喜糖
果然,肖裕沒有回答張寧的話,只是冷淡的翻了下眼皮,瞥向身旁的小助理。
只一眼,慕笑忱立刻收到指示。
開玩笑!憑借和領導間長期深刻的默契,即便肖裕沒有看他那一眼,他也會自動的去給他們倆人打飯的。畢竟萬一張寧點到了他不愛吃的菜,那受苦的還是自己。
人多的場合他也許會給自己留足夠的面子,頂多不動筷子就行了,可回到辦公室就剩他們倆人時,他準會立馬翻臉,然後會罵上一句:“慕笑忱你是豬嗎?你竟然眼睜睜讓随随便便的人給我點菜,這個月的獎金扣掉,打今兒起你就陪我一起吃水煮青菜,滾去反省吧。”
面前仿佛出現了大把大把的鈔票,還全是毛爺爺,慕笑忱立刻條件反射,很有自覺性的拒絕張寧的殷勤:“不用不用,我去就行了!金主,您想吃什麽?”
三位女士笑場了兩位,張寧誇張的嘲笑起慕笑忱:“快抱緊你金主的大腿啊!”
許诃子也有些隐忍的笑意,她忍不住替慕笑忱抱不平,看向肖裕的那一眼雖然指責但尤其溫柔,“瞧瞧你把人孩子都吓成什麽樣了,平日裏沒少欺負人家吧?”
肖裕瞥了她一眼,似是不服氣,輕癟了下嘴角。
這和諧的一幕,不巧的被對面的女人看到,她立刻低頭,更加沉默着扒着碗裏的飯。
肖裕抱臂靠着身後的椅背,眼皮慵懶的擡了一下,正好看到對面有人碗裏的飯菜,他扯了下嘴角對慕笑忱說:“随便吧,不要魚。”
剛從碗裏夾起一塊魚的某人手抖了抖,默默不語的繼續喂進了嘴裏,咀嚼了兩下,她的眸光不自覺的黯淡了些。心想,這魚…是不怎麽好吃。
許诃子後知後覺,這才意識到還沒給肖裕做介紹呢,便說:“這位是心外科新來的海歸醫生,裴涪淺。張寧是心外的護士你應該認識,她可是你的頭號粉絲呢。裴醫生,這兩位是心理科的醫生,肖裕和慕笑忱。”
慕笑忱早就收到八卦消息,知道心外調來了個哈佛高材生,百聞不如一見,沒想到還是個氣質女神!他誇張的在自己身上蹭了蹭手掌,這才伸出去跟對方握手:“裴醫生,您好您好。我就是慕笑忱,研三還未正式畢業,現在在肖醫生手下實習。”
裴涪淺與他輕輕握了下手,淡淡的微笑:“您好,不用那麽客氣,叫我淺淺就行了。”
“真的嗎?淺…”慕笑忱激動,剛開口念出一個音,頓感一陣陰風從脖側襲來。膽戰心驚的側頭去看,自家BOSS正一臉陰郁咬牙切齒的瞪着自己,活剝了他的心都有!下一秒,他忽然一改陰冷,反而露出了那迷死人的笑容,如沐春風般的望着自己,語帶笑意的說:“還不去點菜嗎?”
慕笑忱的心顫啊顫,丢下正調戲的女醫生,一陣風吹過淚流滿面的跑了。
心理醫學科有個不成文卻彼此相當默契的認知,那就是但凡肖醫生對着自己笑,尤其一臉溫和的笑,千萬能多快跑多快,能多遠跑多遠,因為一定沒好事!而通常慕笑忱看到這個笑容,就意味着他!死!定!了!
肖裕冷哼一聲收回視線,沒有慕笑忱的存在,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清新了。一偏頭,卻又瞧見某個把頭都恨不得塞進碗裏的女人,他又不高興了,擺着張欠錢不還的臭臉,心裏磨牙問候她祖上。
“裴醫生,你很喜歡吃魚?”張寧瞧見對方碗裏的魚塊問道,貌似每次她都會點。
裴涪淺用筷子撥了下沒再動過的那幾塊魚肉,心底暗嘆了一聲,回答:“嗯,還好。”
同桌的許诃子是個環保主義者,條件反射的看向裴涪淺問道:“美國河流污染不是挺嚴重的嗎?還能在那邊吃魚嗎?”
這個話題裴涪淺很感興趣,放下筷子,想了想解釋道:“其實東部的河流污染主要是來自于哈德遜河和紐約港水域的工業污染,出現污染的東河離曼哈頓的華埠很近,我在波士頓相比紐約來說,已經好很多了。”
關于污染的話題一旦打開,作為醫護人員的她們就停不下來,張寧憤慨道:“新聞天天強調食品安全,可吃到老百姓嘴裏的東西還是各種添加劑防腐劑,你就看看兒科,天天有吃壞肚子鬧腸胃的小孩子,前些天我在微博看到還有給蘋果上蠟的,簡直過分!”
慕笑忱剛點完餐回來,聽到話題立刻忍不住插嘴:“豈止!生下來要躲開毒奶粉,打敗失效非法疫苗,扛得住甲酰胺玩具,過濾掉重金屬大米,避開人販子,坐得住危險校車,挺過豆腐渣教師,躲開流氓保安,寫完增白劑超标的作業本,戰勝霧霾天氣,一路打怪順利通關,殺毒成功安全晉級。”
這話聽起來貌似有點熟悉,肖裕擡頭幽幽的瞥了眼正在講話的人。
慕笑忱撓撓頭,看着衆人盯着他的眼神,害羞的笑了笑:“肖醫生說的。”
“切!我就說呢,你的視角什麽時候變得如此高大,講話充滿哲理了!”張寧冷哼,最後發表總結:“為避免吃到受污染的魚,以後還是要買新鮮魚片吧。”
裴涪淺點頭:“對的,美國人都很少吃整條魚,而且會選擇像青魚、鳕魚類、沙丁魚、明太魚、鲫魚這些水銀含量低的魚類。”
“我覺得像肖醫生這樣,做個素食主義者也挺好。”忠誠的助理慕笑忱發話,現在看來自家BOSS還是很明智的,從入口就開始杜絕,這樣就不用擔心吃到受污染的食物了。
張寧受不了的在一旁搖頭嘆息:“慕笑忱我覺得你很像八公诶!”
都被肖裕虐成這樣了,還處處維護對方,視對方為精神上行為上的偶像。
許诃子笑着看向身旁的男人,伸出大拇指贊嘆,肖裕瞥了一眼,沒理。
“忠犬八公”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自己的頭發,擡眸間看到對面的裴醫生低頭含笑的嘴角,驀地一怔,然後不自覺的紅了臉。
他傻傻的笑着,想到方才進來時聽到的那句話便岔開了話題:“對了,你們剛才在說什麽呢?什麽祝幸福,祝誰幸福?”
已經吃到很撐的裴涪淺實在不想再為了避免說話一直默默吃飯來緩解尴尬,剛準備放下筷子,聞言,又默默伸出顫抖的雙手拿起了筷子。
嗯,她還是有點餓。
偏偏身旁有個大喇叭一點也沒看出來她的畫外音,一股腦全倒了出來:“哈哈,我們在說什麽時候能吃肖醫生和許醫生的喜糖呢!”
喜…糖…?
有人頗諷刺的冷笑了一聲,聲音不大,可裴涪淺卻聽的一清二楚,頓時有種頭皮發麻,如坐針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