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安利希望小學
淩彥說走就走,換上一身普通衣裳,拿上令牌,就帶着兩個護衛出去了,十分之光棍。
淩彥雖然膽子大,卻不是完全沒腦子的莽撞。他雖未提前禀報,但到底沒有藏着掖着,他宮裏這麽些眼線,皇帝當然清楚。皇帝那句警告畢竟沒有說明,他也不算是抗旨,至多也就是不受寵——他本來也沒想過受寵。
要說起來這位皇帝也真算是奇葩,淩彥一開始還盤算過,他給其他三妃的下馬威畢竟只是狐假虎威,若是皇帝真的寵愛哪個,他也免不得忍一忍受些氣,誰知道這麽些日子裏,皇帝一直是在自己宮殿睡的,哪兒哪兒都沒去。
世上真有不好美色的男人們?淩彥琢磨着。
不過想起那天他剛醒來時三妃前來探望,三個女人一臺戲,淩彥又莫名有了一種感同身受的體會。
走出宮門後淩彥第一個直觀的感受是這個時代女性的地位很高,至少可以抛頭露面做買賣了。想想也能明白,既然男人也可以為人妾了,女性支撐門戶,建功立業,又有何不可?
淩彥沒有大男子主義,對于這樣的時代發展樂見其成。只是他依然百思不得其解,最先指定男子也可選秀入宮的這位祖宗到底是什麽腦回路?
【那怎麽啦,皇帝也有不同口味的嘛,有喜歡女人的,就有喜歡男人的。淩老師是主持人,難道還歧視嗎?】
系統瞬間就把他出于正常人的好奇上升到歧視少數群體的高度。淩彥自覺前者實在沒什麽可問的,就簡單解釋了一下後者:【那怎麽會,我雖然是個直男,但是也有少數性群體的朋友,生物自然的反應,談不上歧視不歧視。】
淩彥大學是辯論隊的,幾乎是思想最前衛的一群人了,後來半只腳踏進娛樂圈,更是見得多了。
系統也不知對他這回答滿不滿意,反正沒吭聲了。
淩彥沿着街道走了一會,發現這個時代的商品經濟發展也很迅速了。就這一會的功夫,身邊就過去了幾個叫賣的挑夫。
許妃無意中提到過,本朝國庫空虛。先帝在位時征伐不斷,軍費是巨額開銷。當今皇帝在決策時也不得不束手束腳。
經濟發展形勢那麽好,國庫還空虛,無非是因為重農抑商四字。而重農抑商說到底,是為了适應當時的農耕生産方式。但是長此以往,地主官僚不斷兼并土地,農民淪為佃戶,越來越窮,起/義不斷……
在資本主義和商品經濟已經萌芽的時候,這種想法就落時了。淩彥摸了摸下巴,直覺覺得這是個搞錢的機會。
淩彥還沒真的想要找死,所以為了避嫌他沒有去寧家,而是去了一趟國子監。
國子監不是一般人能進的,淩彥沒有亮明身份,只是遠遠看了一會。國子監的學子們年紀不一,有十六七歲的神童,也有四五十歲還不死心在挨的。也有一些女子,這倒是證實了淩彥之前的推斷,女子地位比起歷史上大為提升了。
淩彥假裝游人,在附近的攤位上略坐會,跟攤主搭讪。國子監收學生,要麽是五品以上官員子弟,要麽是各省縣才學出衆的舉人,總之,都是完成了初等教育的。
各縣學,也是為秀才舉人之類有功名在身的設立的,啓蒙,還是靠蒙館。但但凡有才學的,誰不願意去做官?坐不了官的,也願意投奔大戶人家做個門客或者西席先生。再低一檔的,才是蒙學坐館的,那也是要收高昂的束脩的。
淩彥從他們口中聽到了慈善堂一詞。慈善堂就是古代的孤兒院。淩彥想要建希望小學,就要先考察一下孤兒院的發展情況。淩彥當即按照他的指示往附近的慈善堂走。
慈善堂就沒有國子監那麽多規矩,淩彥一看穿着就是個富貴人,這裏負責的人熱情地把他迎進去見孩子。
棄嬰是古代社會常見的現象,由于避孕技術不足,很多家庭生下了孩子卻無力養活,或是由于災荒,總之,把孩子放在街頭。而衙役或者好心人撿到就會把他們送到慈善堂。
慈善堂是靠着官府出錢養活的。雖然也有收養制度,但幾千年血脈傳統擺在那兒,願意收養的并不多。而國庫空虛,官府也沒多少銀子,這裏的條件自然不盡人意,兩三間屋子,二三十個孩子,相當逼仄。雖是向陽的屋子,被褥什麽卻有些潮濕,可見不常開門通風。柳木家具歪歪斜斜,積了一層薄灰。
看着那些兩三歲到十一二歲不等的孩子,穿着不合身也不是多幹淨的衣裳,恹恹地坐在那兒看着來客,既沒有交頭接耳,也沒有興奮或者好奇,完全失去了孩子的天真。淩彥的心抽抽的疼。
他又想起自己資助的孩子,不知道自己穿越以後他們還能不能收到資助。這麽一想,更是刺痛難忍,淚水奪眶而出。
淩彥這猛然一落淚不僅驚到了慈善堂的負責人,更驚到了系統。【淩老師,您沒事吧?】
“沒事,我沒事。”淩彥随手抹掉淚痕,同時回答兩人。他轉過頭問:“官府一月補貼多少銀子?”
那負責人一聽淩彥并不是來領養的,表情就有些不情願,只是看在他非富即貴的份上,勉強回道:“如今赈災都沒錢了,能有多少呢?”
不僅是沒錢,恐怕還有貪墨。淩彥再次掃過那群表情木然的孩子,不管男孩女孩,同一剃光頭,露出泛着青色的頭皮。他也有沖動,想要資助和收養,然而寥寥無幾的積蓄和馬上要回皇宮的現實還是提醒了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淩彥又問了問一些具體的情況,例如這些孩子們未來的生活怎麽辦,大概每年收養多少人之類的。他獲知當這些孩子長大成人後,通報官府允許則會令他們互相婚配,并由官府出錢資助。而這樣的孩子,估算下來,每年有四十萬。
官府那些錢,還不是杯水車薪?回宮的路上,淩彥的眼睛一直黯淡。
回宮以後,淩彥還沒坐穩,就聽到通傳聲皇帝到了。
淩彥也不知該慶幸這位皇帝親民都是自己跑來跑去,還是該頭疼怎麽應付他。來不及多想,這次行禮是省不了的了。他轉身跪下,【淩老師……】系統剛出聲,就自覺消音了。
“寧妃行大禮是認罪嗎?”皇帝興師動衆地來,張口就是不善的诘問。
淩彥這才知道自己原本不必跪的,當下對他的好感又減了幾分。“臣不知何罪之有。”
他裝傻,皇帝也不能說他出宮不對,只能走到椅子邊坐下,冷眼看着他跪着,陰陽怪氣地說:“起來吧。說說今天都去哪兒了。”
一般皇帝說了這話,跪着的人沒誠惶誠恐磕頭認罪就不錯了,沒想到淩彥還真就愣頭愣腦站起身,連皇帝都要被他氣笑了。
淩彥還真不是沒聽出這語氣有問題。論語氣的拿捏,誰還能比他更專業?他只是不在乎,更不屑跪罷了。大大方方地行禮,坐下後,他說:“臣去了國子監,不過進不去,又去了慈善堂。”
如他所料,皇帝的反應不大,顯然是早就知道了。皇帝好奇的僅僅是:“你去那兒幹嘛?”
疑惑的語氣,不摻憤怒和懷疑,是真的好奇。
如果說,去國子監是為了巴結許妃的父親,可是不亮明身份也不進入,也說不通。去慈善堂,就更是奇怪了。
“臣原先也讀過書,本是想瞻仰國子監的,去了之後,沒有進去。臣想看一看,那些平民百姓家的孩子,或者是棄兒是怎麽讀書的。”
淩彥敏感地察覺對方對自己的話并無反感,甚至有一絲贊許。
“朕從前流落在外時,也住過慈善堂。”
淩彥愣了。不是因為這皇帝住過慈善堂,還有人說康熙出痘時也住在宮外呢,何況皇子流落在外他都能想出一百個理由,而是因為他主動說出來。
“朕出身民間,百官皆知,這有什麽不可說的?”那皇帝似乎察覺了淩彥的驚訝,施施然地喝了口茶,一副你少見多怪的樣子。
淩彥心中一動,突然覺得,自己的偏見來得莫名其妙,這位皇帝似乎真的有些明君之相。
淩彥“養病”的日子,從禦書房借了許多本書。其中大部分,都是有禦批的。由于多是史書,每每涉及災荒,涉及戰争,禦批中都是惋惜批判,含着悲天憫人之意。淩彥看的時候還不以為然,覺得此人真是會做面子功夫。誰知道,可能是真的。
一個坦然自己過去的人,一定是內心極其強大的,極其自信的人。尤其是對于好面子的皇帝。畢竟連朱元璋發跡之後還要攀一攀朱熹做祖先呢。往往經歷過痛苦的人,才能感同身受,才能學會悲憫。
當然,淩彥覺得自己算是個不大不小的意外。他是情感太豐富了。
“你看了慈善堂,以為如何?”見淩彥不說話,皇帝主動問。不知不覺間,兩人之間的氣氛已經和睦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