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現在韓姐一出現，必有頭條上榜。
這次一來，李助安就習慣性地看手機。韓姐在一旁等他看完後，索性也不開口了。
消息先由某位帶V八卦號帶出，用玩笑話勸粉絲對最近的某位傷殘明星不要同情心泛濫，點出李助安進組根本就是帶資，明明是最後一位定下的演員，跟着某個公司的投資一起到位。
一石激起千層浪，本來電影出事，重點都在傷亡情況。李助安方面将替身接到自己住的醫院，用同樣的治療師，并且承諾承擔一切費用。姿态做足，讓人無話可說。現在此話一出，李助安的情況從令人同情變得自讨苦吃。
真是讓人憂愁。
韓姐還在那邊絮絮叨叨說着這肯定是有人乘機踩一腳。畢竟那些大V都是拿了錢才敢說什麽話，哪有什麽漫不經心的爆料。她又心痛于這是實實在在的啞巴虧，畢竟李助安的帶資進組得到的角色也不是男一，而且以他的實力和咖位，配這麽角色絕對不是高攀。
李助安沉默着，也沒有問別的話。小榮在一邊坐立不安，居然一個個的給我們倒起茶來。
他們各有各的心思和計較卻都沒有開口。整個病房裏面，只有我是唯一那個沒什麽負擔的人。
我只好拿出之前病房裏存着的小蛋糕，擺好盤，準備配小榮的茶給大家喝。
李助安看着我開口：“雲叢，這蛋糕你也給那位替身送一點過去，他在醫院只能吃食堂。說不定想吃一點。”
這是要趕走我好跟韓姐進行下一步的部署嗎？
我點頭出去。
把蛋糕往幸哥房裏一放，自己走出了醫院。
站在醫院門口的時候，依然能看到那些記者在蹲守。我看了看，內心生出一股嘲諷，這是一個怎樣光怪陸離的世界。這醫院裏每天有這麽多人受傷生病甚至死掉，無人問津。他們卻因為一個人的事故在這裏圍追堵截。
我打了個車回到李助安的家裏，慢慢翻找自己當時拿回來的行李。我的東西沒多少，很快就找到了一張碟片。就是那張當時李助安在我家裏看到的。我打開了自己的筆記本，放了這張碟片開始看起來。
光盤驅動器發出啓動的聲音，這感覺真是古早啊。
鏡頭裏面的李助安看起來很生澀，無論是他的演技還是面容。
他穿着非常寬的卡其色褲子和運動鞋。上身是白色背心。
他的眼神，我相信當時他就是這麽純淨的，無害的。他就像一個放假回到家鄉海邊會看到的那種鄉下小孩，你會以為他永遠就呆在那裏，結婚生子，一成不變。
你知道他嗎？他在片場給導演看中，真的是奇跡啊。
他好努力，導演對着他的一個鏡頭皺了一下眉，他就把那個動作做了一百遍。
你說我要是練一百遍導演會不會也多給我兩個鏡頭？
今天有經濟公司來跟他談了，說是要跟他簽合同幫他包裝。
助安哥現在不跟我們一起吃盒飯了，他現在有助理送飯過來了。
今天又接到活了，之前的打光師推薦我的。啊？你說李助安？這部有他，我就是給他當替身。
人家是明星，我們哪能比，比不上。他往那兒一坐那氣勢。但他人好，今天助理炖的湯，他也給了我一碗。
突然黑屏了，我看了看可能是卡殼。關掉重來還是只能放到這裏。
看來已經到了不能随随便便懷舊的時候了。我把碟片收好，電腦關上，回去醫院。
我再到的時候，韓姐她們也準備走了。破天荒地，韓姐跟我打了招呼，我有點受寵若驚，立馬看向李助安。
他沒有任何奇異表現，把她們送走後，讓我去床邊。
他仔細地端詳了一下我的臉說：“樓下保镖說你送完蛋糕就走了。去哪兒了？臉都曬着了。”
我說醫院太悶了出去走走透透氣。
李助安看起來興致很高，有些邀寵地說：“就知道你悶了，你又不是我們，也沒受傷，哪能天天在醫院呀。我們這周末就回家。”
我心裏擔心他的腿怕他勉強，“好徹底了嗎？醫生怎麽說？”
李助安揉了揉我的頭發，“不要緊。我們去我郊區的別墅。韓姐已經聯系好了上門的理療師負責我的後期療養。你放心好了。”
我內心生出一種恐慌，他是不是要帶我去一個沒人的地方把我關起來？
這樣想想居然有一點小興奮…
李助安馬上說：“你有駕照嗎？我幫你準備了一輛車，那邊很偏，想去哪裏自己開。不想開就讓司機送你出門。”
他還略帶哀怨地補充：“我自己變成瘸子，不能也禁锢住你。”
好吧，他要一心向善，我成全。
我們開始各懷鬼胎地擁抱接吻，像每一對貌合神離的情侶一樣。他在白天，我在黑夜。捆綁式的陪伴是我們彼此剩下的賭氣般的溫柔。
但我們之間，我和李助安，我相信我們是珍惜的。就像口渴之人得到的最後一口水，即使心裏想喝可樂，可是這水在嘴巴裏也是甘甜的。
我們別無他求，我們溫柔以待。
之後，我跟着李助安去了他的城郊別墅，過了一段不被打擾的日子。即使有網絡，我也懶得看懶得搜索。日子沒有頭也沒有尾，我想我可以做一個賢良的妻子照顧他。
連那些參加治療的醫護人員手法都沒有我的好。
我開玩笑地在李助安面前邀功：“以後你的傷後護理都我來做吧，你看我的這個手法，專不專業？”
李助安好像又回到了我們剛開始認識的時候，會露出那種可愛溫順的笑容。“是嗎？以後我受傷你都會陪在我身邊？”
他眼神裏的期待讓我退卻了。
“算了，”我說：“你以後還是別受傷了。”
不僅僅是理療，我還開始轉戰廚房。但是營養師怎麽都改變不了我根深蒂固的“吃什麽補什麽”的信念。最後結果就是我的豬蹄湯炖得越來越出神入化，李先生每天被高脂高熱搞得橫向發展。連之前的巧克力肌膚都變淡幾個色號。
後來被韓姐勒令要為形象考慮，畢竟他之後還得進組拍完最後的一些戲份。
我想，一邊治療傷腳，一邊節食局部健身的男演員，他也是獨一份了。
李助安每天排了滿滿的課，我空下大部分時間，只好做做自己《美味食》之後的選題。
好像葉金主也很久沒有出現了，葉金主她爹也很久沒有出現了。是不是之前把李助安坑這麽慘所以沒臉來看他？
我發了一大堆可愛表情跟葉沃若撒嬌，又做了一大堆現場版可愛表情跟李助安撒嬌，終于促成葉沃若來李助安的郊區別墅看我們。
許久不到現實世界，我列了一大堆單子要葉沃若帶給我，大部分都是吃的。當吃成為了我生命中唯一可靠的事，我心悲哀。
葉沃若來的時候時間有點不巧。醫院的記者那邊終于發現李助安早已金蟬脫殼，只剩下武替還在那邊接受治療。都像無頭蒼蠅一般不知道該去哪裏找料，只好在網上發布各種陰謀猜測來完成任務。
于是，實錘沒有，謠言滿天飛。有說李助安像上一次一樣扔下武替自己跑路了；有說他的傷根本就是裝的，自己在度假；有說他這次傷到神經，以後很難再接武打片，所以飛去美國手術了。
搞得我一邊看葉沃若轉來的消息，一邊擔心他的別墅這裏會不會被別人盯上。
李助安還是摟着我安慰：“放心，這裏我買下來後幾乎沒來住過。而且從大門口到裏面層層關卡，不會有記者能飛進來。”
他也拒絕了我想讓葉沃若延後來訪的想法，親自派人出去接她。我看到金主葉之後，整個人才算活了過來。
盛夏已經過去，郊區風大。金主葉穿着玫粉色的拼接毛衣，難得整個人都看上去柔軟甜美，就像個鄰家女孩。
不過她一開口就破功。我的下巴被她擡起端詳，挑眉輕笑說：“看來在這裏被養得不錯。”又轉身對李助安說：“助安，我這小香豬被你喂得很好啊。”
我仿佛已經一個世紀沒有聽到她的那些黃色擦邊俏皮話了。竟然連擡杠的語感都找不回來。
不得不承認，葉沃若在的時候，是我跟李助安這段時間心情最輕松的時候。不，是我單方面面對李助安心情最輕松的時候。
葉沃若坐下之後，先将她帶過來的各種小點都擺在我面前供我開吃。然後自己坐在我和李助安的另一邊開始口若懸河地講起她這段時間聽到的事情。
怎麽說呢，聽她講了之後發現其實她跟電影方也算是比較維護李助安了，只是人在風口，實在身不由己。
據說每天還有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臨時演員工會的人在劇組的酒店門口和拍攝現場抗議，使得電影進度也舉步艱難。
雖說金主爸爸不差錢，沒想到第一部投資就這麽出師不利，葉沃若倒苦水自己安撫老爸也花了不少時間。
不知道如果有一天，葉爸爸知道我們三人間這真實關系，會不會一口老血吐出來。
李助安摟着我在一邊幫我分糕點，一邊幫葉沃若續茶，聽到了也笑出來：“沃若，我的事真是麻煩你。如果實在瞞不住，不然就跟伯父說出實情吧。”
葉沃若看着李助安仿佛看着一個傻子：“瘋啦？這件事不到最後一刻無法瞞住，我們三個人誰都不準說出去！不然我就翻臉哦。”
沒聊多久，李助安又到了固定的鍛煉時間。他特意關照葉沃若留下來陪我說說話，吃個晚飯，自己先走了。
等只剩下我和葉沃若兩個人時，那硬撐着的氣氛忽然冷靜下來。狂歡結束。
“雲叢，”葉沃若站起來，卻沒有朝我走過來。“你到底，你想要做到什麽程度？”
我看着葉沃若的臉，其實仔細看她眼底一片發青，倒顯得白俏的臉龐有一點出人意料的柔弱。
我不理會她的擔憂，“你幹嘛？我想你來見見我呀。”一下子我們之間的位置颠倒過來。我變得肆意妄為，她擺出苦口婆心。
這樣很好，我很滿足。“你是不是我朋友？是朋友就要幫我，你自己說的呢，沃若。”
愧疚是一件特別可怕的事情，年代久遠的愧疚慢慢發酵，生出一種混雜着擔憂、可惜和我為你好的可笑情感。
我就是要在貧瘠的僅有的資源之下完成我的執念。我早已嘗過世間人情冷暖，早已對人不報有希望。我不恨葉沃若，可是既然她願意為了自己的愧疚買單，那我也成全。
不知道是不是我太瘋狂吓到她，葉沃若并沒有留下來用晚餐。不過，她外出的時間就像她來到的時間一樣不巧。
我看着遠處花園盡頭的鐵門慢慢打開，葉沃若的司機應該在門外等她。
我看到李助安從另一邊理療室的方向跑來，此刻他健步如飛，完全不在乎自己還不太能受重力的腿。
我看到葉沃若驚訝的神情，她可能回頭看我，距離太遠我不确定。
李助安似乎是在說什麽，想阻攔她出去。
他們在我兩邊，可是太遠了。我只是孤單一人站在這裏，看着這場鬧劇。
終于，李助安這棟郊區別墅最後的世外桃源也被打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