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禽獸
禽獸。
高溫下連續兩日的暴走,沈漫明顯體力不支,後腳跟磨出水泡,她一直咬牙堅持。
路權注意到她的異樣,提出要背她,卻被她拒絕。
她很清楚往後的路只會更加險峻,即使不能替他分擔,她也不想成為負擔。
為了避免她的腳傷加重,原定當天下山的計劃改為就地修整,第二天繼續趕路。
*
翌日午後,山裏下了一場小雨,雨停天晴,一道絢麗的彩虹橫跨天地之間。
趕在最後一抹餘晖落下前,他們順利走到山腳,對比之前的杳無人煙,這裏随處可見人類生活的足跡。
幹涸的地面在雨水滋潤下變得松軟黏稠,沈漫瞧見一長串動物的腳印,她彎下腰查看,肉眼可見地興奮起來。
“是牛。”
路權皺眉不解,“一頭牛而已,至于這麽開心嗎?”
“你懂什麽。”她橫他一眼,“有牛證明有人,我都好幾天沒見着人了。”
這話乍一聽哪裏不太對,他側頭看她,用眼神詢問。
她微笑解釋:“你不是人。”
他扯唇冷哼,沒有與之争辯,扶著行動緩慢的女人走至旁邊的濕草地坐下,他脫下她的鞋檢查傷勢,水泡已經磨破,受創面血肉模糊。
男人心疼又無奈,小心翼翼地清理傷口,一碰她渾身猛顫,痛得淚眼汪汪。
Advertisement
他嘆了口氣,“非要逞能幹什麽,受罪的是自己。”
沈漫小臉皺成一團,硬著頭皮回:“如果這點苦都吃不了,我根本沒有資格進這座山。”
路權沒再多話,這個女人固執起來九頭牛都拉不回,自己能做的也只有盡全力保護她不受傷。
處理好傷口,路權扶她起身,她小聲說了一句,“謝謝你。”
他嘴角晃過一絲玩味的笑,“禽獸說,不用客氣。”
沈漫愣了下,垂眸低笑。
幼稚又記仇的老男人。
*
洪山遍地都是玉米地,植株超越人高,宛如一層天然的防護罩,層層疊疊的包裹那些不為人知的肮髒秘密。
兩人緩緩走在小路,時不時聽見幾聲刺耳的槍響,那聲音近的仿佛在耳邊炸開,沈漫下意識靠近路權尋求安全感。
他瞥了眼湊近的人兒,低聲安撫,“別擔心,離我們還有很遠。”
她面露詫異,“你能聽得出距離?”
“大概。”
她歪頭盯着男人面無表情的臉,突然想問一個過界的問題,“路權,你殺過人嗎?”
男人眉眼微動,眸底彌散著複雜深沉的黯光,他反問道:“你害怕嗎?”
沈漫輕輕眨眼,“我換一個問法,你殺過好人嗎?”
“沒有。”
“那我不怕。”她嘚瑟挑眉,“我是好人。”
路權沉默兩秒,啞聲道:“其實比起殺死你,我更喜歡....”
“閉嘴。”
她緊急喊停,一秒猜透流氓的心思,“你要是敢說出後半句,我就把你綁起來用鞭子抽一萬次,打到你皮開肉綻,哭天喊娘。”
男人聽着小孩腔調的威脅只覺得好笑,意味深長地問:“你喜歡這種?”
她本想矢口否認,可話出口的那一秒,內心深處的悸動和渴望無休止的撩撥某根敏感的神經。
她選擇默認,扔下他小步往前走。
男人不依不饒地追上去,面上裝得再成熟穩重,骨子裏對愛情的赤誠和偏執一覽無餘,開口便是刺鼻的酸澀氣。
“你之前用鞭子打過別人嗎?”
她險些笑出聲,“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他拉住她,執拗地要個答案:“我想知道。”
沈漫見他表情嚴肅,本想出言逗他,欲開口之際,前方右側的玉米地隐隐傳來鈴铛聲。
路權臉色瞬變,抓住她的手腕幾步蹿到大樹後,眸光警惕地盯着正前方。
伴着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牽着一頭老牛走出玉米地,小孩是很典型的東南亞長相,幹瘦黝黑,灰頭土臉,衣服全是破洞。
小孩牽着老牛慢慢悠悠的往前走,倏然出現一個兇神惡煞的魁梧壯漢,他吓得連退兩步,藏到牛頭後面,膽怯的只敢露出半個頭。
兩人一番交談過後,小孩走了,男人返回原處。
沈漫問他:“你們剛才在聊什麽?”
路權将握在手裏的槍別在腰後,淡聲答:“我問他附近有沒有安全的地方住一夜,他說往前走兩公裏有個廢棄的破廟,那裏之前鬧過鬼,毒販們不敢去。”
她呼吸一滞,“鬧鬼?”
男人笑帶挑釁,“怎麽,你害怕?”
“我怕什麽?”沈漫傲嬌地擡下巴,那張臉在夕陽映照下美極了,“我無所畏懼。”
路權沒有拆穿她佯裝的淡定,擡手拍她的頭,“走吧,沈大膽。”
她一瘸一拐地追着他的背影,嘴裏不停念叨,“臭直男能不能別瞎取名字,難聽死了。”
他忽而停下,一臉高深莫測地注視被暮色漸漸覆蓋的天空,隐約可見藏在雲後的彎月。
“我想好了。”
“什麽?”
“以後生男孩就叫路遙,娶個老婆叫瑪麗,路遙知馬力。”
路權沉浸在幸福的憧憬中,眸底閃爍真誠亮光:“如果你不喜歡也可以叫沈遙,随你姓我也沒有意見,反正我是孤兒,無父無母,家裏也沒有王位繼承。”
沈漫被男人神奇的腦回路雷得外焦裏嫩,腦子想了一百句回擊的話,最後出口的居然是:“為什麽不能是女兒?”
“女兒名字得好好想,不能太随便。”他一本正經地回。
她愣住,臉頰爆紅,“神經病,誰要和你生小孩?”
男人沒吱聲,沉默地盯着她,半晌才開口。
“聘禮多少?”
“啊?”
“娶你的聘禮。”
沈漫冷笑一聲,霸氣揮手,“太貴了,你出不起。”
“你說個大概。”他認真地說:“我能掙。”
她随口報個數字,“五百萬。”
他松了一口氣,“我有。”
“...”
她幹瞪着眼,第一反應不是談論聘禮這件事有多奇怪,而是報價太少,便宜他了。
五分鐘後,後知後覺的女人終于緩過神,側目看他暗爽的愉悅樣,掐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沈漫啊沈漫。
你真的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