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鐵漢柔情
鐵漢柔情。
沈漫渾身一顫,頭皮直發麻,她太懂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危險性。
“我不同意。”
“沒人問你意見。”
她懶得和他廢話,很硬氣的便往外走,結果沒走兩步被他拽住手腕,順着慣力扔回床上,木床不夠穩固,搖晃兩下“嘎吱”作響。
路權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我們在塔布惹到的那些人絕非善類,很可能會報複,我待在你身邊安全一點。”
沈漫也不是無理取鬧的人,細細想來,認可他說的話。
“只有一張床,兩個人怎麽睡?”
“我在椅子上眯一會兒。”
“明天我們就要離開嗎?”
他側頭看她,“舍不得走?”
“在确定安全的情況下,我還想多待兩天。”
沈漫跷起二郎腿,身子後仰,懸挂天花板的燈泡常年被黑灰覆蓋,散發的光源透着一絲詭異之色。
“我爸說,到任何一個新的地方都是天意,如果可以,花點心思融入其中,用影像記錄下這裏獨特的魅力。”
路權不願破滅女人不切實際的幻想,可還是忍不住提醒,“整個村子都是靠種植罂粟為生,你想要感受什麽魅力?”
沈漫微怔,想反駁又不知該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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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低頭沉默,他又有些于心不忍,別扭的加了一句,“看情況而定,如果我們沒被盯上,你想待兩天也行。”
“真的?”
他扔掉手裏的煙,背靠灰牆閉目養神,喉間滾出兩個字,“假的。”
沈漫抿唇輕笑,她似乎能一眼看穿男人藏在冷漠面具後的溫柔。
鐵漢柔情,勾魂奪魄。
*
天蒙蒙亮,淺灰的暗光透過破窗滲進房間。
沈漫在車上睡了一路,此刻沒有半點困意,她側身躺着,目不轉睛地盯着男人熟睡的側臉,聽着他均勻的呼吸聲,近到仿佛在耳邊回蕩。
原本躁動不安的心漸漸平靜下來,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安全感。
上一次她來這裏是陪伴爸爸,這次同行者換作他,意外地讓人很安心。
沈漫自小跟随攝影師父親游歷世界各地,每學期有一半的時間都在滿世界飛。
15歲那年,她跟随爸爸來到金三角拍攝村寨,誰知他們剛到緬甸不久,緬北突發暴亂,險些葬身于此,他們很幸運地被人救起,之後費盡千辛萬苦才返回國內。
那段恐怖的回憶随着年齡的增長逐漸模糊,她忘了很多細節,只記得發現他們的小孩叫小波,中文很流利,笑起來很陽光,站在他身後的是佤邦,也是緬北最大的幫派。
她這次來金三角就是想把小波的骨灰帶回國內,因為她至今仍記得他常挂在嘴邊的話,我好想回家。
路權的手臂上有處很顯眼的刺青,這是佤邦的象征,他認識小光,小波也是他親手埋葬的,只有他知道地方。
沈漫生性傲慢,從來不屑求人,路權是她第一個認真開口懇求的人,她借着酒醉問出口,心跳爆炸,擔心他會拒絕。
沒想到的是,他居然答應了。
沈漫很清楚,從那裏回來的人沒人願意回頭,除非那個人對他很重要。
她希望是她,也害怕是她。
路權是小梨喜歡的人,而小梨是宛如親妹妹般的存在。
她想利用他對自己的好感達到目的,也擔心過程中自己會忍不住深陷,所以遠離他是最好的辦法。
不過,說一句掏心窩子的話。
這個男人,真他媽的性感。
*
屋外天光大亮。
淺黃色的陽光灑落滿屋,不消片刻,四處游蕩的黑雲遮天蔽日,大雨傾盆而下,近乎殘暴的雨勢洗刷着潛藏在千條村背後的深沉罪孽。
路權被噪雜的雨聲吵醒,睜眼時,沈漫就站在他身前,她近距離盯着男人鼻梁處的細小疤痕,情不自禁伸手去觸碰。
指腹緩緩滑過高挺的鼻梁,手腕被人用力拽住,往身前一拉。
“你....”沈漫被抓包後驚慌失措。
路權沒打算解答她的疑惑,沉沉喘了兩聲,圈着她手腕的五指一點點松開,手忽然摸向她的腰。
她呼吸一顫,下意識往後退,他強勢抓緊她的小臂。
緊接着,深陷混沌的黑瞳緊緊盯着裸露在外的那片雪白,指腹抵着短褲的紐扣往上滑,溫柔觸碰細膩如水的小腹,屈指一勾,不夠堅固的活結散落。
路權淡定做完這一切,慢慢擡頭看她,腦子還未完全清晰,喉音沙啞:“雨天氣溫低,生病會很麻煩。”
“多謝提醒。”
沈漫勾唇微笑,潇灑地甩開他的手,本想裝作若無其事,可她嚴重低估內心的波蕩,雙腿發軟差點摔倒。
她一面指責自己沒出息一面默默退回小床,視線到處飛,就是不敢看他的臉,多看一眼都會臉紅。
沈漫思來想去,一定是太久沒碰過男人,敏感的身體遭不住任何撩撥。
所以即便有任何反應也是出于身體本能,絕對不是因為他。
*
因為下雨的原因,沈漫如願在這裏待了兩天。
她舉着相機從村頭晃到村尾,遇見什麽新奇的畫面都會拍下來。
路權攔不住她那顆雀躍的心,始終默不作聲地跟在她身後,保持不近不遠的安全距離,有時負責翻譯,有時負責講解。
六月正是罂粟花綻放之際,漫山遍野全是這些美麗又罪惡的花束,在雨水的澆灌下越發嬌豔動人,每一朵花瓣上盛着剔透的水珠,宛如一群哭得梨花帶雨的小美人。
他們路過一間草房,門口圍了一圈人,身形佝偻的老人坐在簡易的祭壇前,嘴裏念念有詞,正對面睡着一個病恹恹的小孩。
沈漫舉起相機想要拍下這一幕,路權出手攔住,沖她搖了搖頭。
她秒懂他的意思,相機藏在身後,低聲詢問:“他們在幹什麽?”
路權解釋道:“寨子裏的人生病沒錢找醫生,首先選擇吸大煙,如果無效再請魔巴來家裏念咒驅魔,通過祭祀祈禱的方式将大病治好。”
“魔巴是誰?”
“村中長老。”
沈漫越聽越不可思議,“這種方法真的能治好病嗎?”
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說:“這裏的人生命很短暫,每一天都是茍延殘喘地活,如果不幸生病,基本只能等死。”
她長長的嘆了口氣,內心無比悲涼,“我原以為遍地的罂粟花可以帶給他們富足的生活,沒想到連最基本的生存都是問題。”
“全世界80%的毒品都出自金三角,所有人都知道毒品暴利,但沒人知道毒品的源頭至今窮困潦倒,吃不飽也穿不暖。”
路權沉聲道:“這是笑話,也是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