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第 32 章
元小汐沉默許久。
比身上的疼痛更劇烈的，是靈魂深處的無力感。
她看到了自己的極限，像鍋裏的活青蛙看到了石頭做的沉重的鍋蓋，知道頭破血流也撞不破。而這種沉重，被叫做好像随時能突破的瓶頸。
或者說，原來這就是瓶頸嗎？
畫莞媽媽，還有很多終身卡修為的人，因為看不到，所以讓肉體凡胎的青蛙反複去撞沉重的石鍋。
元小汐看到了，那，還撞嗎？
她輕輕回抱住風月。
腦袋一抽一抽地疼。就在她放棄思考想要休息的時候……
等等，腦袋疼？
元小汐瞬間想到“識海”這個東西。
築基期修士的修煉課題，是煉出金丹，那麽元嬰期修士的課題就是感受并擴充識海。
風月給她形容過，識海并不是腦內的一片有具體形态的空間，它混沌沒有具體邊界，卻彙聚了精神力，成為和丹田一樣重要的存在。
風月進入元嬰一層已經一年，熟悉了精神力的基本操控。精神力消耗後無法通過修煉或者吃丹藥來快速補充，只能不動用神識等它自然恢複，修煉起到的效果也有，但很有限。
“只有上了元嬰期，才能感受識海麽。”元小汐思索道，“我身體經脈已經來到上限，那能提前轉而修煉識海嗎？”
風月沒聽說過，于是給前師父言冠偉發了信息詢問，一時半會兒沒有收到回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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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識海能不能修煉，元小汐這個狀态也不能折騰了。
索性風月這個可惡的天才狗已經元嬰期，治愈一個築基四層的女朋友不在話下。治療後，她身體沒什麽大問題，只是走火入魔傷及本源，要慢慢調養。
風月離開源明山脈，去一趟安建城買固本培元的丹藥。
因為山裏的礦藏，兩人現在也算土豪了，只要不是頂級丹藥，都能買得起。
對于一些不缺資源的大家族而言，元小汐這樣的瓶頸不算事，買丹藥強行沖上去就行。
雖然這種虛浮的升級位于修士鄙視鏈的底端，但無法突破的人但凡有資源，都一定會用丹藥沖級。
風月便在城裏留意沖級的丹藥的消息，打算以後也随時留意，給元小汐備着。
沖級的丹藥難得，要麽就是在拍賣行公開拍賣，要麽就是用內部關系消化。風月在拍賣行沒打聽到消息也不着急，不過正打算離開的時候卻意外聽到了“言家”的字眼。
“好像打得很是厲害，死了幾個長老。”不遠處路過的修士和朋友談論着。
“那言家不得氣瘋？”
“可不是！現在傳訊符和無極靈盤上到處是言家的消息！說要麽一起上，要麽一起玩兒完。”
風月皺眉，拿起傳訊符。
上面安安靜靜的，沒有言冠偉的回話。
心裏升起不妙的預感，風月迅速追上那兩人，客氣地行了一禮，詢問情況。
他在不熟的人面前不犯病的時候，完全是溫潤君子的模樣，面如冠玉，寬肩窄腰，脊背挺如修竹，再加上元嬰期修士的氣勢，讓人完全不敢忽視。
那二人見狀，下意識帶了三分笑，連道不敢，躬身還禮。
“似乎是西北方某處伏魔陣破損，言家和周家發現後起了争執。周家要請外援再行商量，言家卻認為兩家在場的長老可以上前頂住，撐到援助過來。”
風月蹙眉：“伏魔陣的破損非常嚴重？”
知道消息的修士補充道：“據言家說，那附近的凡人鎮子已經染上魔氣，死傷大半。如果等到援助過去再行處理，伏魔陣會被進一步侵蝕，處理起來更難，臨近的山林和兩個村子都不會好過。”
拍賣行裏有供歇息的包間，風月拉了拍賣行的人快速開包間，請兩個修士吃茶慢慢說。
“言家長老是真的很義氣，願意冒險去壓制陣法，結果周家的死活不願意，跑了。”
風月心頭沉沉。後面的事情果然往嚴重的方向滑去。
言家想要填勉強補充陣法，能延緩魔氣暴漲的速度就延緩，結果被魔族發現，和邪修一起重創言家留守的族人，撕破修士的防線，伏魔陣的損毀也更加嚴重。
言家一個築基期的長老和一個元嬰期的長老，完全被魔氣包圍，死在裏面了。
‘不，不一定。’風月冷酷地想，‘沒看到屍體，就有萬一。’
魔氣對于修士而言，并不完全是毒氣，而是污濁的可以污染修士經脈靈根的雜質。
不動用靈氣還好，魔氣不會主動鑽進修士體內。一旦動用靈氣，外界魔氣就會在靈氣流轉中如附骨之蛆一般輕而易舉地鑽進修士的身體。
修士會逐漸變得沉重，靈氣運轉粘滞，直至整個人完全被侵蝕，要麽堕魔，要麽死去。
“言家有說兩個長老的名字嗎？”
“我是聽好友提起的，他沒說名字，我這就問問！”
“勞煩。”風月遞出靈石，對面禮貌推拒一下，收下了。
“有了！”傳訊符亮起，修士道，“築基期的修士叫言落，元嬰期的，叫言冠偉。”
預感成真。
真的是他……
風月在反應過來之前下意識道：“勞煩問一下具體的位置。”
修士似乎是翻看了一下之前的消息：“永夜山。”
月色安靜朦胧。安建城一如既往的熱鬧。
言家的消息，是傳給各個家族的族長或者管事兒的人，然後再小範圍擴散，沒有刻意擴大，也沒有特意隐瞞。
消息靈通的人知道得很快，但大多數修士和凡人都是不知道的。
風月在言家只有言冠偉一個聯系人，其他人都在決定退出言家後，消除了通訊刻印，不能再傳消息。
他加上了那個傳遞消息的胡道友的通訊刻印。
此時大家族的決定是，集結至少五十個元嬰期修士，一起布陣解決問題。
五十個，對大家族而言不算多，一個家族出兩個，就可以來。
但伏魔陣出問題的區域，這段時間是輪到周家和言家負責，所以大家認為這兩家應該傾巢而動。
言家失去兩個修士，非常憤怒，拒絕派出人手。
周家對言冠偉和言落的“死亡”非常抱歉，但又辯解說：“最佳方案就是周家長老說的，一邊組織人手等援助，一邊讓周邊的人撤離。雖然很遺憾兩位義士死了，但他們毫無意義的犧牲，反而引起了魔族的注意，加劇了魔族和邪修的反撲，不也有錯嗎？”
言家：“如果不是你們臨陣脫逃，何至于此！一切都是你們的責任！”
風月能看到的，都是胡道友轉述的他好友的轉述，中間不知轉了幾道口，多少有些變形。
就他對這兩家的了解……什麽理由都是托辭。他們只是在借機少出人，要其它家族多來人。
言家根本不在意言冠偉的死活，不會派人去救。其它家族，尤其是周家，巴不得言家有更多的人去救他，這樣自己就可以少出人。
所有人都在扯皮。
想要拯救世界的人卻在死亡。
所以，這個世界到底有什麽意思呢。
只有元小汐是有色彩的。不過，前師父也是有色彩的。
應該去救嗎？去的話可能就死在那兒。但他還想多陪陪元小汐。
如果不去，小時候那只出于混亂正義而伸出的援手，就要真的消散。
也許是和元小汐呆久了，他可以明顯感覺到自己豐富了很多的情緒。
這一次，不是因為模仿人類，所以想去報恩。而是不想一個有色彩的人，因為這樣的理由死去。
他可以死在仇家，甚至死在小汐的複仇裏，風月絕無二話。
但他不該死在自己保護的人們手裏。
‘要去嗎？’風月問自己，‘豁出性命那種。’
遠處源明山買在黑夜中只剩下高聳起伏的輪廓。
風月垂眸。
罷了，報恩不重要。現在就死還是活幾千年再死，也不重要。人一輩子不就是這樣嗎。
傳訊符亮起。
風月拿出一看，整個人仿佛被原地凍住。
言冠偉：“好好修煉，不要浪費。”
被魔氣包裹的人，不能輕易動用靈氣。
這一句留言，更不值得動用靈氣。
他撐不住了。這是，遺言。
天空黑壓壓地又壓低了一層，層層烏雲抹除月色的痕跡，只餘下遺憾的黑幕。
人不能夠貪心。不能既要又要。風月知道。
可是心裏燃起一團陰郁酸澀又厚重的火焰，在告訴他燃燒了這個世界也沒關系，但他在意的人，不應該就此死去。
風月閉眼，下一刻消失在原地。
元小汐收到風月的傳訊符，裏面發來了什麽胡道友的通訊刻印。
風月：“我有點事要去處理，傳訊符出問題暫時不方便聯系。後面可能通過胡道友的傳訊符聯系。”
元小汐挑眉。
什麽情況？
她立刻聯系胡道友詢問。
胡道友支吾着沒有說實情，元小汐眉頭皺得更深了。
和風月在一起這麽久，兩個人聊天，什麽朋友沒說到，這裏莫名其妙出來一個新朋友，一看就有問題。
元小汐皺着眉：“他給你多少錢，我給雙倍。”
胡道友心動。可有契約之力的束縛，他完全不敢洩露，還是只能随便編一點兒什麽東西，不敢說真話。
元小汐索性不問他，轉而聯系安建城的戰士朋友。
作為護城戰士，芳簡的信息可比胡道友準确多了。
“你問最近有沒有比較危險的大事嗎？有個不大不小的事，言家和周家負責巡查的區域出現伏魔陣破損的情況，死了兩個長老，五個弟子，還有三個村的普通人。
“不過還好，離我們這裏很遠，那邊的大家族整合起來，很快就能解決。”
元小汐趕緊問了具體信息，暗道不好。
風月是很天才很厲害，陣法了得。但他只是元嬰一層！
他前師父元嬰五層都完全沒有還手之力，他要怎麽去魔修的主場把人撈出來！
元小汐焦躁片刻，迅速冷靜下來。
魔氣，魔修，邪修，伏魔陣，木系單靈根……
元小汐閉上眼，将所有信息過一遍，猛地睜開眼。
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