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 12 章
牌子上寫了搬遷的新地址,并說這個房子為了紀念畫莞媽媽以及小汐,永久封存。
圍觀看客會理解為,這封存的是屬于畫莞媽媽和小汐的過往回憶,或者過往的痕跡。只有元小汐知道,這就是字面意義上的紀念畫莞媽媽和小汐。
人們對于自己的父母,常常有種虧欠感。
即使人們逐漸意識到這件事,開始辯證地看待這種“虧欠”,但或許是出于愛和責任,還是沒法完全擺脫這種似乎出生就自帶的虧欠。嚴重一點的,甚至可以說成生是原罪。
來到這個世界,那種虧欠轉移到了原身的身上。
元小汐有時候會想,為什麽原身周圍沒有一個絕對的壞人來讓她複仇呢?
凄慘的身世,隐藏的陰謀,極品的親戚,退婚的夫君……這些通通都沒有,只有一個意外導致原身死亡的築基期大佬,擱現代判罰,頂滿格也就是十年牢飯。擱修真界,也許可以等一個“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以後找這個大佬複仇。
但現在也只是想想。忽略實力和天賦差距,哪怕那就是個凡人,站在她面前,她也沒有很強的殺意和恨意去支撐她報仇。她有的只有愧疚感,和對這些一次次誤傷他人的強者的厭惡。
‘也許以後成長到築基或者元嬰,我還是可以去報仇。’
元小汐這樣想着,但她了解自己的喜好,就像了解自己的性格那樣。這種想法到底能不能支撐她去行動,還是個未知數。
“能不能、會不會報仇”是未知的,但原身和畫莞媽媽存在過的痕跡正被自己一點點侵吞,這一點卻是已知的。
所以,她想要保留那一些痕跡,哪怕只是一些心理安慰也好。只要保留着,那個脆弱的生命就還存在過。
言風月聽到她的請求,沒有問原因,也沒有要報酬。
他給那座平平無奇的小屋子做了陣法,風雨塵埃無法沾染那個小家,所有東西按照言風月擺放的樣子,亂中有序地停滞在原地。
而很多最近置辦的東西,都被言風月放進了儲物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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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還是那個房間,但短短幾刻鐘間就好像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
臨走,言風月看着這座院子,肩膀突然耷拉些許。
他陪着元小汐去了礦場附近的小樹林,在她搭帳篷的時候搭把手,然後……
在離帳篷五十來米的地方,又搭了個小木屋。
哦,不能說是小木屋,因為這屋子還蠻大的,有個百來平米,還為了防潮做了懸空設計,并且用時不到五分鐘。
元小汐:“……這就是萬能的木系單靈根嗎!搭房子這麽方便!”
言風月:“還好。你要是在帳篷裏住不舒服,就來這裏吧。”
“送我的?”元小汐遲疑,“我能為你做什麽呢?”她提出的交易,之前已經被言風月拒絕過。
他不要靈石,也不要她幫看經脈。
可是他們之間也沒什麽交情,幫這些到底是為什麽呢?
言風月:“我聽雲旗仙士說過,你被師父誤傷那天,失去了一件重要的東西。”
元小汐手指微微縮緊,淡然地看着他,等待他的猜測,等待關乎重要秘密的審判。
樹林安谧,只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在兩人耳邊回蕩。
那個背挺如修竹的人,有一雙似溫柔似漠然的眼睛,以及不知道是缺根筋還是太過狡猾的腦子。
元小汐只聽他道:“我有很多猜測。那不是雲旗仙士想的信物那麽簡單。因為在知道我身份的那一天,你不喜歡我了。”
思緒有一瞬間的飄遠和脫線。
元小汐想:只有這種人,帶着這種表情,說這樣的話,才會讓人不覺得旖旎,沒有半分暧昧。
他在說一個事實,卻又不管這個事實說出來會不會讓別人和自己尴尬或難堪。亦或者從最本質上來看,喜歡一個人就不應該是尴尬或難堪的。
“我很抱歉。”言風月微微低頭,又重新擡起頭,“所以你,或者其他被師父傷害的人去找師父報仇,我都不會阻攔。”
“……啊?”
元小汐睜大眼。
“我的師父救了我,所以我跟着他報恩,力所能及地幫他掃尾,和他一起承受他人的厭惡。”言風月道,“但我的報恩,和別人的報仇不沖突。”
“等等。”元小汐收回驚掉的下巴,“我本來就沒打算報仇啊。你已經給了補償了。”不管報不報,嘴上得這樣說,放松他人的警惕。
在把元小汐的思路扯遠後,言風月突然又回歸了主線:“關于你丢失損毀的東西,我有很多猜測。”
元小汐:“……”
言風月:“可能是複活畫莞的某個法器,可能是養在你身邊的某個幽魂,可能是身體裏的某個靈魂,可能是某個修煉的道具。出于一些敏感的原因,你不敢表明。而得到的這些賠償的分量,又是抵不過它的。我說得對嗎?”
元小汐:“你根本沒有在問我。你很确認自己的分析。”
“是的。”言風月繼續道,“所以你有其它需要幫助的地方,可以找我。”
“這也是你替師父善後的一部分?”
“不算是。”
但具體是什麽原因,他沒有再說。
元小汐搬去礦場附近了。
瑜平鎮對這事兒接受良好。
或者不如說,大家覺得元小汐這種這麽容易入定的“入定天才”,就應該去深山老林裏一閉關就幾十年,出來就是築基期。
但她要賺靈石,每天工作,利人利己,大家也很高興。
原身沒有生日,元小汐便把自己前世的生日搬到這個世界的日歷上,讓五月初五成為自己的生日。
這一天,她是在鎮上廚修開的酒館裏請的客。
芝芝,子希,張鐵匠,蘇老板,廚娘,門衛,相熟的散修,以及雖然不熟、但是很被熟人女修喜歡的肌肉帥哥,都在邀請之列。
言風月是她糾結許久,最後決定邀請的。
這麽糾結不是因為他師父。
那天他神神叨叨那幾句後,時不時就會過來轉一圈,偶爾拿點靈食,和她的靈食放一起,然後做飯一起吃。
元小汐一邊顏狗屬性發作,看着帥哥下飯,靈食都能多吃幾碗;一邊又覺得自己不是下定決心不喜歡他,要離他遠點的嗎。
她下定決心,幾次三番想要送客,但不知怎麽又被他神奇的腦回路繞到了其它感興趣的事情上——比如種靈植。
作為木系單靈根天才,他除了不努力修煉,其它的精通事項非常多。
從一開始就見識過的陣法和契約書,到木靈根建房子、種靈植,再到各種單靈根的修煉功法,用他的理解來重新說一遍,和文字上的理解截然不同。
而且在見識過元小汐給人梳理經脈,又幫助芝芝改經脈後,他也開始研究各種經脈搭配。
不過很快就放棄了。
“這比研究符紙複雜。”他下結論道。
元小汐順杆兒趴:“你能教我畫符嗎?”潛臺詞:你會畫符嗎?會的話也教教我吧!
言風月沒什麽猶豫地就同意了。
在元小汐拟生日邀請名單的時候突然發現,言風月和她相處的時間,竟然僅次于還在改經脈的芝芝一家。
那種剪不斷理還亂的愧疚感又來了。
心裏仿佛有兩個小人吵架。
左邊的小人兒說:‘他跟着師父去了很多地方,學的東西又多又雜,又願意教你,和他打好關系也理所應當!他是他,他師父是師父!’
右邊又一個小人兒說:‘你就是自私!用了原身的身體,不報仇就算了,還喜歡仇人的弟子,還想從仇人弟子這裏拿好處,而且還要給自己找理由!簡直不要臉!’
左邊的小人說:‘你是什麽高貴的王子公主嗎?資源就那麽多,不抓住一切往上爬,什麽檔次啊居然敢當道德标兵?!’
右邊的小人兒說:‘不是要心态好,做出取舍,能走到哪兒就算哪兒嗎?哦,這會兒就是全都要了是嗎?那打一開始就不要一副在意原身的樣子啊!你就是這麽在意的?!’
噼啪——
燈籠裏的火燭彈了一下。
元小汐從差點走岔道的修煉回過神。
經脈刺痛,渾身冷汗。
剛才發生了什麽?她做了什麽?
不是要為生日寫請柬嗎?
哦,是了。她有個習慣,心煩的時候就修煉,通過修煉讓自己靜心。
“所有的糾結煩躁,都是因為太閑了。忙起來根本沒時間煩。”她對自己這麽說。
然而,修煉和做題終究是不一樣的。它磨練身體和心智,修身又修心。
和哪個客戶鬧不愉快了,可以靠理性分析解決問題、梳理情緒。
但情緒就像不知道有沒有、能不能代謝的垃圾食品,你以為自己餓了就是消化完了,其實它只是被轉化成了其它物質,堆積在體內感受不到地方,一點一點将健康的身體變成亞健康的處處是炎症反應的戰場。
然而人卻不知道,繼續食用堆積垃圾食品,直到某天來到某一個臨界點,或乏力眼花昏昏沉沉,或疼痛失眠渾身不得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