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異變徒生
第62章 異變徒生
這座宮殿相比先前在琉璃宮秘境藏匿的那座更加輝煌。畢竟是魔界之主居住的行宮, 內部絲毫沒有贗品那般落敗與破舊,每一處裝潢都顯得無比精美,令人贊嘆。
或許是拗不過自家君上, 紅發魔女忽然變得沉默寡言,悶着頭一味地朝着殿內奔走,甚至不願意回頭瞧瞧身後的客人是否跟上。兩人來到那座直通殿頂的梯樓, 舒月初意味深長望了她一眼,也沒太客氣,一腳踏上死氣沉沉的紅木梯板,向着記憶中聖殿的最高點走去。
緋君夜不動了,她似乎情緒極差, 只是靜靜站在樓梯邊,垂眸道:“君上只願見你一人,本座就不奉陪了。”
……這又是在玩什麽花樣?
舒月初心中有些古怪,眼下這魔君尊者開始唱起空城計了,連親衛都不讓跟,這是打算和她徹夜暢談?
算了, 兵來将擋。她在這兩個人物的眼裏是高位, 得有點不怒自威的氣場才行。雖然每次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兒都是自己在做,但比起讓汪燭星親自面對, 還是她來沖鋒陷陣踩地雷吧。
不是擔心小汪能力不夠, 只是……看見她受傷,舒月初會心疼。
于劇情而言,汪燭星本身就是一枚随時倒數結束的定時炸彈, 如果舒月初的插手能免去她哪怕一點點痛苦, 那這一切就都有意義。
誰也料不到任務會發生什麽樣的傾斜。畢竟終極任務裏的“變數”還沒露出馬腳,而根據經驗, 接下來與魔君的會晤……恐怕要出大問題。
魔君尊者畢竟是全書最高位,絕對不是能夠輕松解決的角色。
僅是在心中走神片刻,舒月初就已經踏上最後一層樓梯。她擡眸向前望去,目視之處仍舊是記憶中的層層帷幔,在冷風中四處飄搖,凄涼又孤寂。
目光盡頭處,卧蓮戲水的魔君聖像已然替換成了一張華貴無比的蓮形卧床。蒸汽萦繞的清池依舊将蓮床捧在中央,兩道水渠連通遠處的露臺邊緣,化為一道道暖流直下。
蓮床之上,側着一道慵懶的身姿。
舒月初一楞,清池蓮床上卧着的女子幾乎與先前見過的所有聖像如出一轍。只是比起塑造既妖豔又詭異的魔君聖像,面前這位卻顯得無比淡雅,如出水芙蓉般清新秀麗。
看她這副樣子,似乎連魔氣都所剩無幾了。或許這位魔君真的已經病入膏肓,再不複當年意氣風發姿态,這才令樓下那位絕對擁護者焦躁不安,寧可送命也絕不允許她們闖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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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這情形,倒真有些出乎意料。
原書裏,汪燭星一路從死城門樓殺至魔君座下。這段劇情至少水了五十萬字,而書中排得上號的魔兵魔将卻連個出場動畫都沒交代就全銷聲匿跡了,只留下緋君夜一個光杆司令挑起整座大梁。
零傷亡通關當然不是壞事,就是總覺得少了點什麽。畢竟頭一回這麽和平,舒月初還有些不習慣。
蓮床之上,清麗女子擡起水靈靈的眼眸,遠遠朝她望了過來,聲音也如風鈴般輕飄飄地傳入耳中:“來了?”
如沐春風,倒像友人之間的常話,自然而然就招呼過來了。舒月初并未理會,先前遇見的聖像都自帶魇術,現在對上魔君本體更是大意不得。
“坐吧。”
那女子擡起白皙的雙腿,從蓮花座上撐了起來,俊秀的面龐上帶着一絲笑意。她擡手向着清池邊不知何時出現的席座,客氣道:“請。”
這是什麽發展,死城觀光豪華套餐席?舒月初內心嘀咕,此刻她也不能表現出怯場意味,既然人家明擺着讓她坐,那就不會在這種地方做手腳。
于是她也不客氣,腳尖一踮騰空而去,穩穩落在席宴一側。她這兒還沒動,那女子卻搶先愣了一下,聲音似乎有些疑惑:“這位……似乎并非擁有禍端之種。”
舒月初心頭咯噔一緊,完蛋,額頭上的幻術被正主認出來了。本想着小汪親手捏的銘刻應該沒那麽容易穿幫,沒想到分分鐘破防啊。
不過她和小汪互穿身份就是為了能夠順利接近聖殿,也沒想在這家夥面前繼續僞裝,能騙過其他人就行。好歹也是同有禍端之種的主兒,在老牌面前班門弄斧,被看穿也是理所應當的吧。
舒月初神經緊繃,指尖已經下意識回觸在玉镯上,靈犀更是躁動不安。面前那女子卻不按常理出牌,她抿唇一笑,道:“有緣千裏相會,其他都不重要,不必緊張。”
她坦誠地張開雙臂,明明是具年輕靓麗的軀殼,一舉一動卻盡顯疲态。
“如你所見。”魔君尊者道,“這副身軀已經病入膏肓,沒多久可活了。”
這魔君怎麽忽然開始示弱演講了……舒月初不動聲色觀察着面前女人的動作,心裏卻暗自腹诽。哪有人會直接向 敵人展示弱點,魔君這麽做絕對另有所圖。
“即便部下忠心耿耿,四處尋醫問道,可終究無法抑制這副軀殼逐漸走向滅亡。”
魔君尊者語調平靜,似乎對自己日益衰敗的狀态并無恐懼,只是淡淡道:“魔修修道極致得來的禍端之種,不僅會使持有者互相殘殺,迎來腥風血雨的魔君易位,也是一身擺脫不得的枷鎖。”
“‘魔君尊者’……稱號倒是很好聽。”她嗤笑一聲,“不過是消耗自身道行維護整個魔界的一塊聖碑罷了。”
“禍端之種字如其意,一旦紮根于魔修體內,就會借着靈脈發芽生根,最終朽其身軀,終其道行……再重新傳播種子,選出新的魔君,年複一年。”
那女子嫣然一笑,姣好的容顏似乎與周遭灰色情景背道而馳。她無奈地嘆了口氣:“當了幾百年的魔君,我都快要忘記自己原本叫什麽名字了。”
“我叫……姽婳仙。”
“既然是有緣人,那就請你用這世間萬物都為之景仰的靈犀,了結我的殘生吧。”
“……”
舒月初有些愣神。
信息量太大了。
成為魔君尊者所必備的禍端之種竟會一直蟄伏在持有者體內,源源不斷地吸食道行,最終耗盡宿主修為,長成參天大樹,庇護整個魔界長盛不衰。
……然後枯萎,再重新播種,如此循環。
就算她和汪燭星殺了姽婳仙,那也只能繼續維持這個惡性循環。百年後的小汪依舊要受此折磨,最後為了魔界油盡燈枯。
這種情況是舒月初完全沒料到的,她留在這裏的幻想也随着殘酷的現實而破碎。
即便修者的生命周期比常人漫長百倍,但百年後如海棠結果般苦澀的結局……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難道這才是終極任務的難以抉擇之處嗎?果然是橫豎都難活啊。
正左右為難間,靈犀不知何時悄悄鑽進她的手心,大半截劍刃沒入清池之中。席宴上的姽婳仙依舊保持着先前那一抹笑意,只是在這帷幔遍布的淩冽高臺間并無溫暖之感。
雖然有些詭異,但殺了她,終極任務就完成了。
就是這麽簡單。
姽婳仙說到底也算是個可憐人,人人推崇,人人着迷,被擺在高臺上,像個吉祥物似的。
以後的汪燭星……也要過這種提線木偶一般的生活嗎?
舒月初思緒淩亂,手已經不由自主地緊攥着劍柄。她擡起混亂的青眸,剛想擡劍,腦內識海中就傳來一聲焦急的呼喚:
“別相信她!!”
是汪燭星的聲音。
舒月初一怔,眼神頓時回複了清明,她低頭一瞧,靈犀劍尖已經抵在姽婳仙心髒的位置上了。只需微微施力,刀尖就能刺進面前女人的胸膛,就只差一步。
而那姽婳仙,面色慘白唇角鮮豔,誠然沒了初見那副明媚少女的模樣,而是變成夢裏床頭那張慘敗的笑臉,令人悚然。
“師姐!”
汪燭星的聲音響起,聽上去又急又怕:“別聽她鬼話連篇,別對她動手!!”
不能動手?
舒月初低頭,只見下一秒,姽婳仙慘白的面龐就幾乎要和她蹭上了,而靈犀閃着微光的劍刃,已然沒入姽婳仙極速顫動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