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大反派嗎，怎麽成白月光了？

第59章 未逢故人聲先起

第59章  未逢故人聲先起

舒月初承認自己的确有些封建了。

當這套墜滿寶石珠子的輕紗出現在自己身上的時候, 她滿腦子只剩下“羅衣華琚”四個字了。

再一摸腦袋，冰涼華麗的頭飾頓時墜了下來，兩根淺色飄帶自耳後零落, 正好搭在同樣一片光滑的臂膀之間。

後背迎來酥涼的風，舒月初一陣驚覺，這才發現自己身上這套衣裙四處漏風, 已經到了一個慘不忍睹的地步。

呃……至少在她的審美裏是這樣的，收腰露背的妖豔程度感覺和魔君尊者祭祀聖像有得一拼。

“這這這這……”

舒月初一陣恍惚，只覺得哪裏都該捂，嘴上也結巴了起來：“這套衣服是不是有點，呃……”

雖說魔君穿得很豔麗, 那攻城略池的魔将緋君夜穿得确實也很清涼，但她們兩個此番主要的目的是混入死城吧，穿得這麽顯眼包真的好嗎？

始作俑者小汪同學卻一聲不吭，只是把純良目光放在面前慌亂的師姐身上，直到半晌之後，才點頭誇贊道：“特別特別美……這件衣服很好, 很适合師姐。”

她是按師姐上一世的裝束變幻而成的, 當初因為滿腔仇恨完全沒注意細節，不過現在仔細看來, 師姐這麽穿……的确很性感。

汪燭星暗罵一聲。果然是入了魔道, 連思想都變龌蹉了，明明現在根本不是在意這些的時候，可眼珠總是不由自主落在臉頰微紅的師姐身上。

她見自家師姐不知所措, 于是上前一步安撫道：“師姐別慌, 這件已經……呃，相對保守了, 魔族衣着一向花哨，這麽穿不會引人注目的。”

想了想，她又補上了一句：“師姐天姿國色，若想完全隐匿修者氣息也不太可能。所以只能盡量在着裝上妖豔一些，好壓住靈脈中散逸的正道之氣。”

原來如此，還有這種講究！！

怪不得又露肩膀又露腰的，原本以為這小汪寶寶在耍壞心眼，沒想到誤會人家了。

舒月初恍然大悟，原先的羞澀之意完全消散了，身子也放松許多。她瞧汪燭星依舊是一聲黑衣，于是問道：“那你呢，要不要也換一件衣服？”

好吧，其實她只是想看小汪同學換新衣服而已，總覺得自己一個人穿成這樣很不公平。

就是很不公平！

汪燭星似乎憋着笑意：“師姐，我已經是魔修了，就算不裝扮也沒人會注意到我的。”

她擡手拂了拂額間碎發，将那醒目的一抹紅色遮掩了下來：“不過師姐說得對，禍端之種還是得藏起來。”

舒月初眨巴眨巴眼，打着哈哈道：“……忘記了。”

好吧，計劃失敗，看樣子是看不見小汪穿漂亮衣服的模樣了。

她還沒來得及掩蓋眸底的失落，一只冰冰涼涼的小手就覆上了手背，耳畔也傳來小人兒輕輕的笑聲：

“這樣呢？”

舒月初微怔，連忙擡頭一看，眼前的小師妹被黑氣包裹，轉眼間便換了一副全新面目。原先乖巧盤着的雙髻高高梳在了腦後，銀蝶發簪穿插其中，連帶着長長的流蘇一同落在烏發之間，平添了幾分英姿飒爽。

小家夥的衣服也完全變了一番模樣，原先規規整整的弟子道服卸去護甲，露出一雙雪白的肩臂，印着蓮花底紋的黑紗靠着背部柔軟垂下，連着描摹精美的銀飾一起在微風下輕聲作響。

就連鞋跟踩在地上都浮現出道道花紋，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黑蓮花大女主吧。

舒月初在一旁驚豔得呆了眼，直到發覺小人兒眼底明晃晃的笑意，這才紅着臉收回了目光。

……等等，不對啊。

為什麽小汪這件瞧上去就這麽低調奢華有內涵，她穿着這件往旁邊一站就好像那個禍世妖妃。

這對嗎？這不對吧。

算了，小汪寶寶很好看，她可以溺愛一下。

二人一路向死城趕去，很快就見到那扇熟悉的城樓大門。魔界本就屬于混亂之地，死城城門終日大敞，來來往往都是拖着殘軀不斷爬行的低等魔衆，多少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雖說這幫魔衆長相各有千秋，二人的裝扮在魔群之中簡直算得上鶴立雞群，但并未有魔對面前這二位陌生面孔的出現感到詫異，依舊機械般地來來往往，似乎早就習以為常。

舒月初領着小師妹混入潮水般的魔群之中，終于進入了真正的死城。

印象中破敗不堪的殘垣斷壁此刻又活靈活現地鋪展在二人眼前，身邊充斥着行屍走肉般的小魔，有幾只還險些撞上這二位異界來客。

汪燭星皺了皺眉，手上拉緊了師姐，邊帶着她躲避邊解釋道：“死城外圍是低等魔族聚集的地方，難免會肮髒一些。”

原來如此……

舒月初擡腳邁過這片淩亂荒涼之地，耳邊同時傳來了世界百科的講解。魔界似乎沒有人界宗門防禦法陣之類的保護機制，一旦遇上敵襲，這一層接着一層的低等魔衆，就是死城本身的防禦機制。

聽起來多少有些殘忍，不過弱肉強食，這幫沒什麽靈智的低等種族至少能夠消耗敵襲的大部分靈力，也算半個防禦結界了。

靠着小汪衣服源源不斷供給的魔氣，二人順利混進死城外圍，一路上沒被任何魔衆察覺。低等魔衆聚集的外圈不大，一炷香的功夫，二人就順着大道進入了死城的中層。

眼前相比剛進城的擁擠顯得越來越開闊，身邊也漸漸出現類人形的魔衆，有些似乎還注意到了二人，擡眼多看了幾番。街道邊的場景也換成正常的庭院樓閣，再往深處似乎就是集市，耳邊也逐漸熱鬧了起來。

魔界的天空終日暗沉，而集市內一盞接一盞的燈火卻照亮了陰森之景，眼下這情形倒是有了些不夜城的市井風光。

不過……

“這地方，怎麽連個看守的都沒有。”舒月初微微蹙眉，“進來得也太順利了，總覺得哪裏不太對。”

按理說這兒應該算是死城的中間甚至是腹地了，畢竟是高等魔衆生活的地方，就算魔界風格自由奔放，也不至于一個守衛都沒有吧。

新的禍端之種一旦現世，先前印記的持有者都會有所發覺，所以魔君尊者本人也一定能察覺到來自競争者的殺意。

可眼下這死城內部也太松散了，于情于理都不應該毫無防範才對吧。

難道這魔君十分自信，并未将汪燭星視作威脅？

想着想着，耳邊忽然傳來一陣低音：“魔界一向狷狂自傲，自然不會把人修放在眼裏。”

汪燭星望着周身忙碌的魔衆，輕聲道：“何況是死城這樣群魔雲集的聖地。畢竟除了無殷閣掌門那樣精通空間妙法的人之外，很少有人修能夠來到魔界，所以無需設防。”

“的确。”舒月初贊同道，“那咱們現在怎麽辦？”

混進來壓根不算什麽難事兒，眼下最重要的事還是先打聽打聽死城目前的情況。

依照往日任務裏大小boss的心路歷程來看，魔君尊者在他們心中似乎是個極為崇高的精神支柱。而現在她二人卻要大搖大擺地刺殺魔君搶奪王座，不先探路很難保證全身而退。

無論何時何地，能夠最快了解情報的地方自然當屬酒樓飯館了。

于是舒月初道：“咱們先去找家酒樓探探口風，怎麽樣？”

“好。”汪燭星點點頭，随即牽着手領她左拐右拐起來，“師姐随我來。”

小家夥似乎對死城的構造特別敏銳，也不知是哪裏來的本領，竟能精準尋到一處異常火熱的酒樓前。

舒月初擡頭望着酒樓門前的牌匾，大大的“豐宴樓”三字挂在門邊，紅紅火火的氣氛瞬間讓人聯想到長留殿的流水宴席了。

“這裏是死城最大的酒樓。”汪燭星道，“師姐要不要進去瞧瞧？”

總覺得這地方不花錢就會被一腳踢出去呢……舒月初連忙掏了掏儲物玉佩裏沉甸甸的錢袋，感受指尖嘩嘩的碰撞響聲，這才心安了不少。

汪燭星見她如此謹慎，不由得彎了唇角，安慰道：：“人間的銀子在魔界也是流通的，師姐就放心吧。”

噢～那就好，還好原主留着不少銀子，應該夠她二人在魔界揮霍一番了。

豐宴樓的店小兒倒是十分熱情，一見這二人衣着華貴，僅有的一只眼睛都看直了，連忙打着招呼往裏請客：“二位貴客裏邊請！”

舒月初随這小二來到殿內，心中也是暗自驚奇。不愧是死城最熱鬧的酒樓，裝潢也是相當精美，一樓大堂間交錯着無數把榴紅木椅，中央還伫立着巨大的戲臺。臺下模樣百怪的魔衆食客正觥籌交錯，氣氛好不快活。

汪燭星見那店小二熱情地攬着自家師姐的手，眉間頓時一黑，不動聲色地摟上師姐裸露在外的腰身，淡淡道：“二樓包廂。”

獨眼店小二連忙陪着笑臉迎道：“好嘞二位客官，上面請。”

二人順着紅木樓梯一路向上，樓頂的裝飾也同大堂一般華麗無比，身在其中只叫人心情愉悅。那獨眼店小二将她二人引到二樓圍欄前的包廂內，恭敬道：“二位雅座。”

這位置風景還不錯，既能看見底下的戲臺，又離腳底下飲酒宴歡的賓客是否之近。舒月初将那袋沉甸甸的銀子扔進店小二懷裏，拜拜手随意道：“安排些你們店的招牌。”

出手如此豪橫，倒是把那小魔吓了一跳，連忙畢恭畢敬地點頭哈腰：“是是是，勞您二位慢等。”

說着連忙叫人奉上了茶水，然後識趣離開了。

舒月初将桌上的茶杯捏在指尖把玩，杯裏的茶水漆黑無比，聞起來只覺得味澤微苦，與仙瓊頂的清茶大相庭徑，實在不敢下口。

酒樓內熙熙攘攘的無比吵鬧，她無意間一轉頭，卻發現汪燭星正瞧着自己出神，嘴角還微微泛起一抹笑意。

舒月初挑了挑眉，側目道：“在高興什麽？原以為你不喜歡這樣熱鬧的氣氛。”

汪燭星似乎回了些神，她望着面前眉眼含笑的師姐，勾唇道：“原是不喜歡的。”

“可是和師姐在一起，我高興。”她眼眸微閃，撐着下巴憧憬道，“只要是和師姐在一起，做什麽我都高興。”

……傻孩子。

舒月初心底一軟，捧着人小臉溫聲道：“好……師姐也高興。”

“好啦，待會咱們先填飽肚子，然後再看看能不能聽到些有用訊息吧。”

雖說修行到了她倆這個境地，已經不需要靠進食來補充精力了。但遵循着“來都來了”的傳統美德，魔界酒館的菜還是值得一試的。

就是不知道會不會是烤人肉之類的黑暗料理。

“您的前菜來喽——”

一聲雀躍吆喝從門口傳來，只見那獨眼店小二領着幾個魔衆，将托盤中精致的小食落在桌面上：

“冰肌玉藕！”

“翡翠珠玑！”

“錦繡雲絲！”

“請慢用——”

眼瞧這一道道精美菜肴上桌，香味也在包廂飄散開來。舒月初仔細觀察了一番，這玩意似乎和正常吃的沒什麽區別，應該可以下嘴。

不過這酒樓廚師取名水平還挺在線，死城大學中文系畢業的嗎。

現在上的都是些開胃小菜，舒月初不太餓，她習慣性拿起桌上的小杯抿了一口，卻發現味道有些不對，低頭一瞧，這才發現自己拿錯了杯子，口腔之中也已經是一股濃濃的桂花香味了。

“這是桂花橙酒。”那店小二殷勤道，“重頭菜還在後邊，您就瞧好吧。”

舒月初擺了擺手示意他出去，自己又喝了好幾口，這玩意甜絲絲的，沒有一點酒精該有的澀意，感覺還不錯。

包廂座下就是一樓的大堂，此時正逢歌舞時，衣着妖豔的各色蛇魔揮動袖袍，在那戲臺之上翩翩起舞，舞姿卻僵硬無比，一陣光怪陸離之感。

歌舞如此奇異，舒月初自然沒了觀賞的性質。二人沒有忘記來酒樓的目的，注意力幾乎都放在了底下吹噓遛馬的衆魔身上。

魔群熙攘間，混雜着許多酒醉之言：

“這豐宴樓的生意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這種難看貨色也能搬上臺面來。”一魔衆道。

舒月初看着這滿座無虛席的大堂，這也算生意不好啊？難怪她一袋銀子就能當太上皇。

“你小點聲……”

另一魔衆道：“沒聽說最近城裏不太平嗎，豐宴樓這麽熱鬧的地界自然會收斂些。”

“什麽事兒啊？”一旁的小魔似乎很感興趣，連忙追問道，“難不成君上那件事兒是真的？”

一聽到“君上”這一關鍵信息，樓頂的二人立刻豎起耳朵認真聽了起來。

“不瞞你倆說……”最初的那名醉鬼打了個飽嗝，胡亂吹噓道，“我可是親耳聽長老說起的……”

“咱們死城的風向要變了，當今君上不成啦！”

“真的假的！那可是魔君啊……”

“怎麽可能，別胡說……”

聽着他們唏噓的舒月初心中莫名咯噔一下，而門口忽如其來的吆喝打斷了她震驚的思緒：

“琉璃龍鯉！玉露瓊漿！上菜喽——”